第45章
族長太爺點點頭,示意沈舉人將手書送上前去。 族長太爺接了手書,神色寡淡,似乎對于孫氏手書上的內容并無意外,掃了兩眼便遞給旁邊的幾位族老。 “咦?” “怎會如此?” 隨著手書傳遞,各種驚詫質疑聲起。 “孫氏昏了頭吧?” “真是孫氏寫的?” 沈舉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可變換中隱隱地露出幾分得色。眾人竊竊私語,聲音越來越高,猜測也越來越離譜。族長太爺見了不由皺眉,抬起拐杖,在地上狠敲兩下,道:“孫氏賢良!” 五房太爺亦附和道:“是賢妻亦是慈母!” 這兩位太爺如此說了,其他族人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是望向沈舉人的目光依舊帶了懷疑。 相反,對于拿出這封手書的沈理,大家并無異色。 沈舉人氣了個半死,下巴抬得高高的,看著族長太爺道:“即是狀元公cao心四房家務,今日算個清楚也好,眾目睽睽之下,總做不了假去,省的過后再出這樣那樣的話,我可是不認!”說罷,又對沈理冷哼一聲。 族長太爺點頭道:“那就算清楚,到底是瑞哥兒與瑾官兒兩個的事,喚他們兩個進來。” 在座沈家四輩人,斜王旁輩分最低,可小一輩三人,沈琪是一房之長,沈理是狀元公,只好由沈璐不情不愿地出去喚人。 沈瑞與蔣三公子正好踱步回到陽宅門口,聽到長輩傳喚,便與沈瑾一起進了陽宅。 蔣三公子知道內情,并不覺得奇怪。只有沈全,有些迷糊,里面不是說的是孫氏嫁妝的分配么,怎么還叫了沈瑾進去?莫非沈舉人“賊心不死”,依舊一心想要庶子謀嫡妻嫁妝? 第二十七章 浮云富貴(一) 陽宅里,沒了先前的“箭弩拔張”。 不管孫氏“遺書”到底用意如何,正合了沈舉人的心思。他并不覺得長子占了便宜,反而認為如何安排正好。長子雖得了嫡母嫁妝,可也背負看顧供養一個不成材的嫡出兄弟,并不算占便宜。其他的沈氏族人,也多暗暗松了一口氣。 盡管只是四房家務事,可真要鬧出“兄弟爭產”的丑聞來,污的也是沈氏一族清名。如今孫氏遺書一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頂好不過。 即便有人不忿沈瑾占了便宜,也不過是心里嘀咕兩句。隔壁還坐著一個知府太太,沈家的事情,實沒必要鬧騰得沸反盈天。惹人非議。 待沈瑞兄弟進來,族長太爺便將孫氏手書遞過去,命二人傳看。 沈瑞還罷,已經從蔣三公子口中聽聞此事,看到這遺書內容并不吃驚。至于這手書是真是假,無需他cao心辨認。以知府太太的立場,實沒有造假的理由。還有沈理,若是沒有憑證,也不會單單就憑孫氏一封手書為孫氏遺產分配做定論。 待沈瑞看完,便將手書遞給沈瑾。 沈瑾看完手書,卻是怔住,潸然淚下。眾族人看著,倒也無人笑他失態。作為庶長子,能有沈瑾這樣運氣的委實不多。換做其他人家,這庶長子這樣敏感的身份,即便不被嫡母視為眼中釘、rou中刺,頂好也就是不聞不問,像孫氏這樣賢良仁善的嫡母,這天下有幾個? 族長太爺看著沈瑾,又看看沈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沈理只是輕輕地掃了沈瑾一眼,便接著關注沈舉人。沈舉人即便不忿眾族人插手四房家務,可對于眼下這個結局,也是無比滿意,沒有二話。他本不是能掩住情緒的人,不免七情上色,沈理看在眼中,心中自有計較。 眾族親大清早就過來送殯,折騰了一上午,原本以為能看四房的熱鬧,不想這就“塵埃落定”,大家都覺得沒意思起來。尤其幾位太爺、老太爺,本都是抱著“附和”沈理為沈瑞撐腰來的,如今沒有發揮余地,就不耐煩繼續陪著四房唱大戲。 三房老太爺皺眉道:“既有孫氏遺命,就按孫氏遺命分配其嫁鹵便是。” 八房老太爺亦道:“就是,早日掰扯清楚,也省的不清不楚地傳到外頭,損了沈家清名。” 這兩位輩分最高,既已發話,眾族人便望向族長太爺,這分產雖是沈理提及,可眼下既族長太爺在,自然無他人說話余地。 族長太爺看著眾人道:“瑞哥兒與瑾哥兒雖年幼,可眼下并不是分四房家產,而是孫氏帶來嫁妝,按照孫氏遺命處置,也是讓走了的人安心,并不算倉促。”說到這里,頓了頓,望向沈理道:“既是微言提及此事,想來也有了腹案,你既想要為你嬸娘盡份心,就能者多勞。” 沈理起身,道:“有族長長輩在此,本輪不到小輩說話,只是瑞哥兒沒有外家,年紀又小,這其中又有讓人不忍言之處,才勞煩諸位長輩齊聚,做個見證。” 沈舉人的臉立時黑了,眾族親反而多了幾分精神。 事已至此,沈理都沒有說軟話,看來這“分產”還有大戲要唱。要是四房“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那也太便宜四房。眼看著沈瑾年少志高,沈瑞身后又站著個沈理,族親中不免也有私心,四房顯達了,能拉扯族人一把是好事;要是拖一拖四房后退,壓一壓四房氣焰,眾人也樂意成見。 族長太爺眉頭皺得更緊,撫須道:“既是開口,直言便是。” 沈理聞言,并沒有直接回話,而是環顧眾族親,淡淡道:“錢財本是身外物,有些事本不好揭開來講,只是嬸娘尸骨未寒,瑞哥兒又連遭磋磨,這天下總要有說理的地方。都云,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若是善無善報,天下誰人還敢再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