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樣想著,飯菜的香氣也顧不上,沈睿迷迷糊糊地睡覺了。連套問柳芽的事情,也暫時拋到腦后。 等到他再睜眼時,屋子里依舊燈光搖曳,窗外卻已經漆黑一片,已經入夜了。柳芽與王mama并不在屋子里,地上上放著一副沒打開的鋪蓋。 他還沒有起床,便聽到院子里“嗒嗒”的腳步聲有些耳熟,趕緊又合閉眼裝睡。 有人進門,有人壓低音量招呼。 可這里外間只隔著百寶格,說話聲還是真真地傳進來:“這一晚上二哥還沒鬧?這可醒來有兩日了?你可莫要犯糊涂替他瞞著?”郝婆子略顯尖銳的聲音。 “自打飧食時睡下,還沒醒哩……郝jiejie,到底是娘子嫡出的哥兒,這身上又有傷,這般餓著凍著,萬一有個不妥可怎生好,是不是同老安人說說,請個大夫來瞧瞧?”這是王mama在說話。 接著,就是一聲嗤笑:“王meimei倒是心善,難道老安人就不疼親孫子?棍棒底下出孝子,二哥即有了錯處,自然要受罰,這是老安人與老爺疼二哥哩。” 這口氣,實沒半分恭敬,反而帶了幾分幸災樂禍。 王mama略顯遲疑道:“那娘子靈前?” 郝mama道:“不是還有大哥?誰不曉得二哥生性頑劣,年紀尚幼,不通孝道,哪里吃得住守靈的苦……” 沈睿聽了個七七八八,前后一串起來,心里沉了下去。竟然不是“孽子”是嫡子?喪的是主母是本主親娘? 明明自己是被軟禁,可這婆子開口就給自己按個不通孝道的罪名,還故意引著自己鬧。喪母之際,不去守孝,又為了吃喝真鬧起來,外人不知究竟,豈不是坐實不孝之名。 禮教森嚴,“不孝”是大罪,有了這個污點,不容于族人鄉鄰不說,對于以后的前程也有礙。不管升官到什么級別,只要被掀出來,只有丟官罷職一個下場。 沈睿心里發寒,可是也曉得,一個老奴敢這樣大喇喇地行事,背后沒有主人指使是不可能的。 只是不知本主作甚戳了這家老安人的肺管子,使得她如此待自己的嫡孫。南人不是最重嫡庶么? 外頭的聲音漸平,可寂靜中腳步聲又起。 沈睿連忙閉上眼睛,放平呼吸,繼續做熟睡狀。 有人走到床前,輕笑道:“餓了兩日還這般老實,不鬧著rou吃,這二哥莫非轉性了不成?” 王mama小聲道:“許是二哥孝順,曉得守孝規矩,方不思葷腥。” 郝mama“嗤”了一聲道:“孝順個屁,這不聽話的混賬魔星還能成了彬彬有禮的讀書種子?無人教導,他曉得狗屁灶的規矩?要說面上橫膽子小被老爺一頓板子嚇怕了膽還差不離。” 正是郝婆子的聲音,一邊說著,這老婆子還伸手摸到沈睿的胳膊上掐了一把,絲毫沒有留力氣。 第三章 歲暮天寒(三) 沈睿的胳膊火辣辣的疼,強忍下小身板才沒有戰栗。 郝婆子的手下卻沒有停,又掐了第二把,越發用力氣。 沈睿心中直罵娘,這老虔婆太壞了。自己該如何反應?乖乖忍受似與本主性情不符,可要鬧騰起來誰曉得又有什么臟水等著。 沈睿恨的直咬牙,可也不能無動于衷,否則就假了,便依舊閉著眼睛,皺起眉頭,呻吟道:“娘,疼……” 胳膊上的毒手終于頓住。 過了一會兒,一陣腳步聲,有人離去的聲音。 沈睿依舊沒有睜眼,繼續呢喃了兩聲“娘”,又做入睡狀。 門口腳步聲又起,過了一會兒,才徹底安靜了。 沈睿依舊沒有睜開眼,直到過了將兩刻鐘,外屋腳步聲又起時,他才睜開眼。 屋子里已經點了燈,進來的是柳芽,見沈睿醒了,小聲道:“小婢給二哥值夜哩,二哥可要吃茶?” 沈睿睡了好一會兒,口中正渴,便點點頭。 柳芽倒了一杯熱水,又拿著一個杯子,兩個杯子折來折去,讓熱水快些涼。 沈睿剛睡完,身上毛孔舒張,越發覺得這屋子陰寒,身上正冷颼颼的,見狀道:“我要喝熱的,不用折了。” 柳芽聽話端水杯上前,遲疑道:“二哥得慢些吃,可熱著……” 口氣中滿是不放心,將沈睿當成稚子般。 沈睿巴巴地看著水杯,待她進前,就探出身子伸手撈了來。 熱乎乎的溫度,透過瓷杯傳到手指上時,他瞇了瞇眼。 阿彌陀佛,什么是幸福的感覺,陰涼陰涼的時候有點熱乎氣,就是幸福。待舉起水杯,將略有些燙的熱水咽了一口下去,他身上不由一哆嗦。 身上早已涼透,肚子里空蕩蕩的,一口熱水澆下去,就要沸騰了似的。 沈睿將空杯子遞還柳芽手中,翻身下床,走向門口。 柳芽有些不解,想要跟上來,沈睿看了一眼地上沒打開的鋪蓋,道:“你收拾鋪蓋,我去……更個衣……” 外間沒點燈,柳芽有些不放心:“燈,小婢給二哥舉燈……” 沈睿擺擺手道:“不用,我自己來。” 這屋子很是袖珍,從床邊到門口也不過幾步遠,目測一下十來個平方。沈睿自己撈了燈臺,出到外屋。外屋與里屋一樣大小,只是沒有床,只有一個桌子,幾把方凳。里外間之間的隔斷,就是個百寶格,空蕩蕩的,陳舊破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