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你可歡喜
顧綺的屋子在院東側,與芽兒并一個叫菜籽兒的姑娘睡一屋。 戲法班子的人起得都早,所以她進門的時候,兩個姑娘都已經穿戴洗漱完畢,正要出門。 話極少極少的芽兒,只看了顧綺一眼,就癟著嘴站在那兒,好半天,忽然“哇”的一聲,哭了。 顧綺頗為尷尬地站在那兒。 菜籽兒盯著她的臉,重重地倒吸了一口氣,過來將芽兒抱出去安撫一通,自己則和邵年并另外兩個姑娘進來,幫她卸妝洗臉。 “麻煩了,昨晚虧了這妝,很管用呢。”顧綺人已經坐在了妝臺之前,不小心,偏頭就看了一眼銅鏡。 “……” 顧大人怔了片刻,木然伸手,將鏡子扣上了。 昨晚天黑,她沒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樣子,只知道嚇人。 如今看清了,才發現自己分明是……太嚇人了。 而且丑。 嚶,她竟然頂著那張臉走了好些地方,她的美貌呀! 毀了! …… 待換洗梳妝完了,顧綺穿了身石青色的布衣,因為覺得冷,所以外面還罩了件半臂,雖然不倫不類,但終于是整整齊齊了。 戲班子其他人已經走了,菜籽兒與另外兩個姑娘跟著出去,依舊是邵年留在院子里看家。 只是顧綺收拾妥當,抬步剛要出房門時,就見謝霽舉著個斧頭,干脆利索、氣壯山河地,劈在了那盒子上。 晏懷留下的書信攤在一旁,飛起的雕花木頭,應聲成了兩半,飛出些木頭碎屑,一半掉在了地上,打了個轉。 難得顧綺被嚇得差點兒崴了腳,扶住了門框才能站住。 “謝兄這是做什么?!打不開再想辦法就是,如此冒失,一旦里面有什么機關怎么辦?” 謝霽剛剛看完信,心情并不很好,只是回頭看見她擔憂的神色,心漏跳一拍,斧頭險些脫手。 以前他雖然知道顧綺漂亮,卻甚少多留意,更多是覺得她的性子通達,行事利落,而且為人有趣。 可今天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他覺得現在的顧綺,格外很好看的。 他忙穩住心神,將斧子放回拆房,解釋道“外面的木頭是障眼法,為的就是讓人如此想,不敢隨意東西,實際上就是要劈開的,里面的鐵匣子才是要用到鑰匙。” “……!!” 這玩意兒,竟然真是要劈開的。 顧綺抿著唇走過來,腳尖將地上的木殼撥到旁邊去“謝兄這話,定要記得說給安兒聽。” 想她說是不是該劈開的時候,他還一臉嫌棄呢。 謝霽沒懂這話,問明之后,不覺笑了,又正色道“我覺得安老板不是嫌棄,肯定是被嚇到了,你方才那樣真的太可怕了。幸好你姐……幸好她看不見。” 不然別說演戲了,不嚇得背過氣去就不錯了。 顧綺想想自己剛才的樣子,還真是這個道理,和他笑了一陣子,就去觀察那個鐵盒子。 依舊是完整的一體,上面有一個凹陷下去的獸首,獸嘴上下可以開合,里面藏著個孔洞,想必是鑰匙孔。 “我們是不是還要去杜康坊找鑰匙?還是熔了?”顧綺問道。 “這盒子里面有一層寶頂,如果真的去熔了,寶頂里的東西就會先一步流出,毀了里面的東西。”謝霽解釋道,“而且這個鎖分為三層,便是宋約在此也開不開,只能用鑰匙的,但鑰匙不在杜康坊。” 顧綺眨著眼睛看他,等他的下一句話。 誰知謝霽也在看著她,道“而是在你那兒。” 說來這事情,著實很巧合了。 “啊?什么意思?” “我送你的那塊玉佩,你如今戴在那兒?” 這個盒子是先鎮南侯設計出來的,但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用途的時候,先鎮南侯就已經身死了,那個盒子也不知下落。 也恰是在兩年前出事之前,一次早課后晏懷將盒子的鑰匙給了他,說是整理書房時發現的,也沒用處,就留給你做個念想吧。 彼時,謝霽身邊有個隨侍的大宮女玉奴,很會針線活計,因為見謝霽總愛將鑰匙隨身帶著,又見鑰匙太過小巧精致,便給他打了個穗子,將鑰匙纏在其中,佩在玉上。 如此,謝霽既能隨身帶著,又不會丟失了。 時過境遷,他因為顧綺救了他而將玉佩相贈,偏這個盒子,又是顧綺找出來。 當真是冥冥之中呀。 顧綺沒想到那玉佩里藏著鑰匙,一拍手道“啊,在屋里收著呢。” 待取出玉佩之后,謝霽仔細將穗子解開,取出了個小巧的圓形扣子,按在了獸首的嘴中。 每一層打開之后,都要將那鑰匙取下,或變方、或變三角,三層都打開之后,里面的東西,便重見天日了。 只是誰也想不到,盒子里藏著的,卻是幾張燒殘了的紙。 顧綺和謝霽對視一眼,連邵年也忍不住,走過來看。 只是他并不識字,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 能辨識出內容的紙上沒有落款,還算清秀的字,在每一張里,寫下的都是充滿著怨氣的話 你如何不肯看我一眼? 是你負我! 我會報仇的,上官伯,你要記得,我會奪走你的一切。 伯卿,我找到了蓬萊鄉,我要將此仙境送你,伯卿,你會歡喜嗎? 我將你的女兒送去了蓬萊鄉,你可歡喜? 你鐘情于她,所以我將她,將你的兒子,都送去蓬萊鄉陪你,你可歡喜? 顧綺很是沒想到晏懷拼了命留下的東西,是這么幾張充滿了對先鎮南侯怨恨的文字,正疑惑之間,卻發現身旁的謝霽臉色煞白,連手都在不停地顫抖,死死地盯著最后那張紙上“你可歡喜”四個字。 她忙按住他的手,輕聲問道“謝兄怎么了?你知道這些信是誰寫的?” 過了很久,謝霽才喃喃道 “是,我認識這字。” 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沒再說話。 天邊有雷聲炸響,秋雨落下的瞬間,顧綺已經將那些殘紙收好了。 “謝兄,下雨了,咱們進屋說。” 謝霽由她拉著回去,僵硬地站在門內,好久,終于說出了比外面秋雷還可怖的話來 “這是……當今太后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