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太子剛從西北回來,整個人曬的黑得發(fā)亮,顧不得回宮休頓就又來了木蘭圍場。 時間緊,任務(wù)重,他在路上遇到旱災(zāi)流民又耽擱許久,等真的到了木蘭圍場,距離圍射只還剩下三天。 還在底下的人爭氣,已經(jīng)提前做好了準(zhǔn)備工作,只等他在場地巡視一通,見見被挑選出來的負(fù)責(zé)圍射伺候的宮人。 太子樂得自在,本想盡快完成,但無奈身體不爭氣。 第一晚的晝夜溫差出乎人意料的大,他穿的衣衫很薄,晚上巡視千里松林時,在馬背上凍得哆哆嗦嗦。 太子隨了皇后,至少這張臉并沒有分得幾分陛下的好顏貌,長相還可,總是算不得丑的,高高胖胖一青年,生了雙細(xì)長精明的瑞鳳眼,但眸里的光彩完全襯不起眼型,斜著眼睛看人的時候,總是帶著一股憨憨氣。 憨氣中本就含著天真,生在皇家,能有這種氣質(zhì),也是難得。 大概是天生富貴,正宮嫡子,生來無憂無慮,沒有后顧之憂,人也變越發(fā)富態(tài),沒什么架子。 總覺得眼前的人都是好人,沒有壞的,所有人的嘴巴都甜極了。 這樣的人生來就是得了老天獨(dú)一份的恩賜。但老天爺總也是公平的,前半輩子越是坦蕩越要小心后半輩子是不是會橫出紛擾來中和。 太子鼻塞腦熱在帳子里一躺就是一整天,他懶洋洋的打著哈欠,婢女簇?fù)恚瑢r令瓜果切成小塊喂進(jìn)了他的嘴里。 自有美人小心奉上藥茶,美人柔軟的腰肢像水蛇,盈盈不堪一握,柔荑按在他的肩膀上,美人能有什么力氣,他順勢一捉,女子?jì)傻蔚螁玖艘宦暋暗钕隆保樦牧獾肓怂膽牙铩?/br> 眼看著就差一點(diǎn)就要與美人的香唇相貼了,總有不長眼的過來攪亂他的好興致。 太子斜眼看了一眼入帳的人,來人穿一件繡錦繡云紋廣繡蜀錦袍,腰封上掛著芝蘭玉佩,他穿紅色好看,今日也是一身大紅,發(fā)束成高馬尾,發(fā)冠銜有南珠,一身裝扮,自帶巧思精細(xì)。 用太子自己的話來說,就他能穿出大紅色的sao氣。 太子光看這身大紅,就認(rèn)命的嘆了口氣,他揮揮手讓伺候的美人退下,眼巴巴的看著美人傲人的胸·脯隱沒在遮光帳子下,他賭氣般的在榻上躺平。 他聲音有氣無力,“六弟。” 六皇子路匡稷是麗貴妃所出,他有個同父同母的jiejie,排行行三,文靜賢淑,對誰都有禮,待誰都親切,雖是女子出身,自帶颯氣。 太子很喜歡這個meimei,也很寵這個meimei,連帶著對老六的態(tài)度都好了很多。 路匡稷揮開一把折扇,扇上畫著山河大川,他揮動折扇時,那大川河流中星光點(diǎn)點(diǎn),像是真的在奔騰。 太子盤腿坐起,覺得有意思,路匡稷瞧出他的喜好,便雙手托著那把折扇遞了過去,“就是帶來給皇兄的,皇兄瞧瞧可喜歡,民間的小玩意,多有意思。” 太子對六皇子是真的沒有什么偏見,哪怕麗貴妃與他母后一直水火不相容。 但老六可太會做人了,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兒都會給他。 他對這把折扇愛不釋手,招呼著路匡稷坐。 路匡稷含笑道:“皇弟擔(dān)憂皇兄病情連夜趕了過來,今日一見,看起來皇兄病好了三分,病氣一去,離好就不遠(yuǎn)了。” 太子細(xì)細(xì)打量折扇上的星粉,指腹去摸凹凸面,隨口回他,“還成,明兒就可以巡視圍場了,要本宮說,這木蘭圍場太大了,完全可以縮小范圍,圍起柵欄,沒有人真的跑那么遠(yuǎn)狩獵。” “不過,你有心了,昨個兒才從西北回來吧?” 太子探出個腦袋,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終于是從扇子上移開目光,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路匡稷。 路匡稷樣貌也如他這身紅衣裳一樣,張揚(yáng)且招搖。 他托著下巴瞅他,去西北呆了那么久,他都曬黑了好多,怎么這人還是白如積雪,唇紅齒白的模樣,說是醉玉樓的歡館也有人信的。 他無不邪惡的想,堂堂皇子生就一副女相,也算不上好看啊,甚至還……蠻丟人的……扔到女子群里,一點(diǎn)都不違和。 路匡稷緊了緊發(fā)冠,對太子的打量習(xí)以為常,覺得好笑,“臣弟臉上有什么東西?” 太子將折扇揣到懷里,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什么都沒有,六弟弟天生麗質(zhì),曬也不黑,本宮很是羨慕,就是……” 他頓了頓,似是難以啟口般的,“就是麗貴妃祖上是不是有蒙古國血統(tǒng),不然為什么你那雙眼皮的褶子那么深。” 這話就嚴(yán)重了,麗貴妃母家強(qiáng)大,世代忠良,一度成為麗貴妃與六皇子最好的后盾,他一向以這樣的家族為榮,太子卻言語間戲弄,與蒙古國摻上關(guān)系,對于這樣的寵臣世家,幾朝重臣來說可以說是恥辱。 他胸膛劇烈起伏,又生生被壓下去。 他生就一張小尖臉,狐貍眼,眼下一粒淚痣,眼中自帶深情,看誰都深情,這樣的一張臉皮笑rou不笑時,竟然還帶著點(diǎn)美人嬌嗔,“皇兄最愛開玩笑了。” 草包太子名不虛傳,絲毫沒有感覺到老六這波濤洶涌的暗波已經(jīng)波及到了他的腳面,浪越滾越大,就差一鼓作氣,拽著他的腳,狠狠地將他卷入海底,葬身魚腹。 太子不覺如何,甚至還真的想和他討論蒙古國長相的問題,他指著自己的眼皮子,“你看本宮的眼睛,就沒那一道褶,不如你有精神。但也還成吧。” 男人嘛,小眼睛更有韻味。 他小小得瑟的動作,真的很有小人得志的意味。 路匡稷挑了挑眉,眼底滿是譏諷,不怪母妃從來沒將皇后放在眼里過,就這草包樣子,他賭父皇絕對不會將皇位交給他。 縱觀諸位皇子,非他莫屬。 但一日坐不上這位子,他就睡不安穩(wěn),與其等草包自己落馬,不如他推波助瀾一通。 他靠著椅背坐好,身子斜斜的依靠著,他快馬加鞭才趕到木蘭圍場,也累的很,但看著這已經(jīng)進(jìn)洞的兔子精神百倍,全程含笑陪太子說完這個話題,翹起的二郎腿晃晃悠悠,紅色的衣袍烈如火,與灰色的篷帳交相輝映出詭異的色澤,就在結(jié)束時,陡然話鋒一轉(zhuǎn),“既如此,皇兄不想試試蒙古女人嗎?聽說又勁兒又有味道。” 人之本性,乃愛色。 太子已經(jīng)有了太子妃,年后過門,聽說那姑娘剽悍如老虎,管的嚴(yán),將自家的哥哥弟弟管的服服帖帖,他敬愛女子,因?yàn)槟赣H是正房的原因,對正房妻子自帶敬重,他并不打算有了正房之后還在外面處處留情,但他又好色,所以著急忙趕慌想在大婚前玩他個痛快。 六弟弟這一句話簡直是讓他樂開懷。 他一拍大腿,撫掌,正要應(yīng)了,腦子里的一根筋猛地一跳,他“嘖”了一大聲,抱著腦袋哀嚎,“不行啊,明個兒總得把該干的活干了,父皇不日就要來熱河行宮,出了什么事,本宮這腦袋還要不要了。” 路匡稷指尖叩著扶手,睫毛煽動幾下間,紅唇揚(yáng)起,“這么多年,哪里真的出過事呢。” 太子還是有點(diǎn)慫,“萬一呢……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路匡稷伸長了細(xì)腿,露出藏在衣袍里的小短紅靴,靴面上竟然還墜著一個雪白的小毛球,晃晃悠悠的,想只小奶貓兒。 太子驚愕,成功被這兩個小玩意調(diào)離了注意力。 有一說一,他早就想養(yǎng)貓了,但自家母后不喜他男孩子家家跟個姑娘似的,對這種小玩意歡喜。 他無不感慨道,六弟弟這什么狗東西,還綁毛球,為什么絨絨的這么可愛。 他是真的想不通,為什么六弟弟總有這么多新奇的玩意兒。 路匡稷輕聲道,循循漸進(jìn)的引誘著:“皇兄何必畏首畏尾,大燕海宴河清,時和氣清,百姓感恩戴德,哪會有什么刺客呢?” “昏君才怕,父皇是明君。” 太子這人,一旦被什么吸引住注意力,耳朵就像是被堵住一樣,耳根子軟的很。 但這件事還是有點(diǎn)大,他還是沒立刻應(yīng)。 眼里看著毛絨絨,心里細(xì)細(xì)想。 “那這樣,明日皇兄陪弟弟我去玩玩,后日臣弟陪皇兄行巡視之責(zé)。” 太子當(dāng)然滿意,但還是佯裝著推卸,“六弟你也累了,不用啦不用啦。” “皇兄是日后的天子,臣弟為臣,天子面前哪敢言談辛苦,臣弟心疼殿下風(fēng)寒,總得出出汗,才好的快。” 言語之間隱晦的色意慢慢發(fā)酵,太子徹底淪陷。 路匡稷臨走前,特意許下明日給皇兄獻(xiàn)上一雙一摸一樣的短靴。 太子醉生夢死過了一日,在美女的簇?fù)硐拢拇_是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風(fēng)寒不用藥直接好了。 深夜,他推開身上的美女,和被睡了,想著明天最后一天努力巡視。 樂極生悲,這一睡,可就睡了太久。 再睜開眼看到的太陽都發(fā)著光暈,照的他腦子發(fā)昏,他揉揉眼睛,不慌不忙穿衣衫,還囑咐侍從叫六皇子起床,與自己巡視。 結(jié)果就見侍從一臉視死如歸,“您睡的太沉了,怎么都叫不醒,陛下……陛下圣駕還有半個時辰就要到木蘭圍場了。” 第55章 親的jiejie 七弟弟,皇姐這幾年一直很想…… 今年木蘭圍射排場很大, 皇子公主們悉數(shù)到場,更有寵妃陪行,御駕從熱河行宮來, 暑氣稍微降下去一點(diǎn),輾轉(zhuǎn)而來, 又有欽天監(jiān)觀星,推算出這幾日是狩獵的大好日子。 今上不信鬼神,欽天監(jiān)無處施展, 在朝中地位一瀉千里,只能靠參參天氣找找存在感,此行欽天監(jiān)王息佯王大人默默跟在官員尾端, 他嘗試著插·入各位大人的話題,幾經(jīng)嘗試, 完全擠不進(jìn)去。 他摸著鼻子,掉頭換了隊(duì)伍,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王大人年過半百, 下巴處干干凈凈, 并不續(xù)留胡子,人生的白,一張嘴從天上說到地下,還能叫人津津有味, 比外頭的說書先生還要有幾把刷子,在眾位嬪妃娘娘中十分混得開。 畢竟這官職不景氣,總得發(fā)展發(fā)展什么副業(yè),趁著各宮娘娘請他去看風(fēng)水的行當(dāng),靠著這張嘴贏得了娘娘們的歡心。 王息佯早年間生過大病,胯·下的那玩意是眾所周知的不行, 好在病前留下了一個寶貝女兒,倒也不算絕后,因而,他頻繁出入后宮,圣前的人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腳程很快,眼睛在一眾精美馬車中梭倫,想著今日去哪位妃嬪前湊湊。 此行,皇后與麗貴妃并沒有同往,陛下將其留在了皇宮,期間皇后還多次來乾清宮請安,都被陛下用各種借口搪塞過去。 麗貴妃做了這么多年跋扈寵妃,早就把陛下的脾氣摸透了,與其像皇后這樣幾次三番,不如安靜聽話,陛下的心意從來都不是可以輕易撼動的。 兩位娘娘在宮中各自制衡,一看對方也沒讓去,心里也就平衡了。 王息佯游走在眾馬車之間,正琢磨著,腳下趕不上隊(duì)伍,醒過神來的時候,正是三公主的馬車。 三公主是麗貴妃所出,深受陛下喜愛,就連太子殿下也是百依百順,王息佯并不想得罪這位姑奶奶。 他心里一咯噔,正要走,腳尖還沒有離開地面,就聽一婉轉(zhuǎn)輕柔的女聲透過馬車精美的紗幔傳了出來。 “王大人,你再這么招搖撞騙下去,小心父皇直接清了欽天監(jiān)哦。” 一只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帶著玉鐲的素白纖手伸了出來,指甲上染了淡淡的粉色豆蔻,食指和中指微微蜷起,勾了勾,示意他上來。 王息佯不想上去,找著理由,“公主一向不喜微臣,微臣還是不在您跟前礙眼了,微臣這就走,這就走。” 廢話,三公主與陛下一摸一樣,都不喜鬼怪神佛,怪力亂神,他才不會將自己送過去挨訓(xùn)。 手拍了拍馬車窗戶的木楞,力道不重,但已經(jīng)不耐煩,“王大人,還需要本公主親自下去請你嗎?” 王息佯別無辦法,縮著肩膀進(jìn)了馬車。 他低著頭,迎面對上一雙云錦綢靴,黑袍微敞,露出修長有力的小腿,搭在膝間的手骨節(jié)分明色澤蒼白,王息佯猛一抬頭,落入一雙深沉鳳眼中,那雙黑瞳沉的可怕,才只望了一眼,就已經(jīng)逼的他再不敢正視。 他心里咯噔,不知為何三公主的馬車會出現(xiàn)陌生男人。 三公主嘆了一口氣,指著王息佯道:“如今的欽天監(jiān)管事,王息佯王大人。” 居于上坐的人無甚興趣,王息佯甚至覺得他都沒有把視線放在自己身上,他躬低了身子,等著三公主訓(xùn)話。 三公主面容清麗,今日一身藕粉色裙裝,披散在肩頭的墨發(fā)尾蜷起卷度,嘴邊蕩開笑意,她單手托著腮,“你也知道,父皇年少就因?yàn)闅J天監(jiān)的幾句話挑撥了與先帝的關(guān)系,星象之說,或真或假,在父皇面前,你都要裝一裝的。” 她骨架小,露出的手腕又細(xì)又薄,搭在旁側(cè)男人的肩膀,往上抬了幾分,幫他去整理了耳旁的碎發(fā),“七弟弟,皇姐這幾年一直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