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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短暫地看了一眼,視線很快就挪開了—— 因為他們到了。 離開教室之前,老師用陰惻惻的語氣說:“辦公室里有很多我的藏品,你們要是弄壞了,可是要賠償的。” “賠償”兩個字說得鬼氣森森,聽起來簡直像是償命。 這些NPC的口味和審美都不在正常人的區間里,天知道門后面是什么東西。尤其是教室里的東西還都沒有頭,說不定就是什么詭異收藏癖的結果呢。 這讓站在門前的考生們都有些遲疑。 尹霧詩的手按在了門把手上,身后眾人自覺地后退了兩步。 她正準備按下去,一只手——準確來說是兩根手指,按住了她的手背。 這只手上指腹的皮膚有些粗礪,掌指都有薄繭,但骨節分明,手背上筋脈起伏,算得上好看;離得近了她才發現,這手靠近腕骨的尺側有一道很深的舊傷,時間應該是比較久遠了,只剩下發白虬結的瘢痕組織。 她順著這只手向上看。 遲仲行下頜微收,額前的碎發下露出一雙清澄的眼睛,正低頭看著她。 他在尹霧詩開口之前解釋道:“如果有意外,我跑得比較快。” 尹霧詩看了看人家的腿,又看了看自己,雖然不大情愿,但不得不承認遲仲行說的是對的。 她回頭看了一眼,其他幾個考生已經退出了一個扇形,藍春橋緊張地盯著那扇門,見她回頭,還對她打了個手勢讓她快來。 尹霧詩沒退到后面,她將手從把手上松開,站到了門的另一側:“我跑得慢,在哪都一樣。”不等遲仲行說話,她催促道,“你要是準備好了,我就要敲門了。在學校要注意禮貌嘛。” 兩人分站在門的兩邊,尹霧詩輕輕叩了三下。 遲仲行的手臂肌rou瞬間繃緊了。 他正準備按下去,門里傳來一個難辨雌雄的機械聲音:“進來。” 那個聲音等了兩秒,見他們沒有反應,不耐煩地開始罵罵咧咧,“叫你們拿個東西都這么磨嘰。行而上學,不行退學,廢物點心最好有點自知之明。” 眾人:“……” 這個聲音太耳熟了,十分鐘之前他們剛在教室里聽過。 遲仲行推開門,手在墻壁上摸索了一下,開了燈,室內亮起來。 尹霧詩離得最近,就站在遲仲行側后方,燈光驟亮,刺得她眼睛有點疼。她適應了兩秒,然后跟吊在天花板正中間、突然轉過來的一個頭顱四目相對。 ……好亮。 準確來說,整個房間都很亮,亮得刺眼。四面墻壁、地面和天花板上都鋪滿了大小一樣的鏡子,讓人頭暈目眩。天花板正中吊著一個晃晃悠悠的石膏人頭,大張著嘴,燈光從它的嘴里透出來。這奇詭的造型,萬圣節的南瓜燈看了都要自慚形穢。 石膏人頭沒好氣地說:“進來干什么,愣著啊。” 尹霧詩:“喲,老師好。” 石膏人頭看見是她,把頭又轉回去了。 眾人兩股戰戰,魚貫而入。 這里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大很多,確實放了不少所謂的“藏品”,大大小小的人體骨架一排一排地站著,比起辦公室,更像是一處墓葬。 尹霧詩湊近看了看,男女老少的都有,打理得很干凈,關節處用金屬掛鉤連接。失去了關節和肌rou組織的支撐,僅剩的長骨已無法穩定站立,所有的骨架背后都有金屬承重的結構。 她從肋骨的間隙里抽出一張卡片。 跟上一場見過的很類似,是考生的校園卡。 特殊高等學校印發。 藍春橋小聲問:“姐,這是真的嗎?” 尹霧詩輕輕摩挲著面前的一根手骨,點頭。 乖弟弟立刻一蹦三尺遠。 尹霧詩:“跑什么?都是自己人。” 藍春橋很委屈:“這明明是曾經是自己人!” 現在已經不是了! 明明暗暗的燈光下,他姐的聲音壓得低而輕,一字一句,側臉上沒了一貫漫不經心的笑意:“它管他們叫‘藏品’。” 不知道為什么,藍春橋覺得此時的尹霧詩比以前的任何時候都要嚇人。 尹霧詩是天生的上眼提肌無力,有點遮瞳,看著就總像沒睡醒,似乎天塌下來了都不值得掀一掀眼皮。身體狀態也跟這個氣質高度統一,沒骨頭似的,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這樣的人往往沒什么激烈的情緒,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睡覺,藍春橋打生下來就認識她,二十多年來從沒見過她真的生氣,也不知道,原來這雙眼睛里可以有這么濃重的殺意。 尹霧詩回頭,正對上天花板上的人頭燈黑洞洞的眼睛。 她嗤了一聲:“砍自己狗頭來做攝像頭,您真是廢物利用小能手。” 小能手本手:“……” ☆、答題卡 除了那些骨架,辦公室里的其他陳設并不多,主要是幾排書架,然后就是一張很大的辦公桌,考生們各自分了一塊區域展開搜索。 尹霧詩坐在轉椅上,慢慢悠悠地旋轉了兩圈。 她面前的桌面被翻得一片狼藉,沒找著什么有價值的東西,索性往椅子上一靠,能坐一分鐘算一分鐘。 遲仲行站在辦公桌外側,一邊翻找一邊整理,被他翻過的地方被收拾得比之前還整齊,跟尹霧詩面前那塊廢墟形成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