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一杯茶中談時局
延熹九年,(公元166年),東漢皇朝漸暗落,權利先是由外戚執掌,桓帝歷經數年才奪回,然而現在權利又落到了宦官手中,有不少人不滿宦官所做所為,隨即爆發了一場抨擊宦官之運動,最終被宦官反將一軍,抨擊者因皇帝大怒而被處辦,所牽連之人眾多,史稱黨錮之禍。 朝中鬧得紅紅火火,民間許多有識之士俱都在討論此事,當是不滿這結果,然皇帝站在宦官一派,斗不贏宦官集團實屬正常,如此也只能過過嘴癮,其實無力挽回。 范文正公曾言,“居廟堂之高則憂其名,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其人倒是名臣,可那遠在宋朝,這大漢卻也有如此臣子,雖不少,但也多少乃是為名利,權勢,可若是君非明君,臣強君弱還寵幸小人,朝局自然不會明朗。 事情乃是發生于三月之前,劉蕁自然是知曉的,當下也弄清楚了荀爽為何會辭官,原是聞到了朝中火藥味十足,如此才退一步海闊天空,辭官四處尋友訪客,即快活也自在,如此倒是個明白人。 ………… …… 延熹九年十二月上旬,冬季已到末尾,冀州的平原之地又降下了幾場雪,雪不大,然已可為大地披上銀裝。 蠡吾侯府中,一家幾十口都套上了厚厚之衣物,呵氣已有白霧,然因穿上了劉蕁所研制之新衣,他們都不覺得冷,只還乘著雪落出外去賞雪景,倒是氣氛頗為溫馨。 劉蕁倒是不喜出去踏雪,滿耳皆是“叱叱”之音卻是很單調的,看不見雪又怎賞之,即使可聽然后腦中想象出來,但是那卻是不真實。 即不賞雪,這冬日也無事做,便是可在書房中讀讀書什么的,一壺香茗,一盆炭火,卻是已足夠溫暖,只起初將手放在竹簡上卻是冷的。 “先生怎不去賞賞雪,只顧來我這書房又刁難于我。”劉蕁給突然造訪的荀爽倒了一杯茶,笑道。 荀爽笑了笑,在桌對面鋪墊上坐下,將那盞茶握于手中暖手,然后輕輕聞了香茗,緩緩飲下,才道,“哈哈,看來蕁女娃不歡迎老夫呀……” 劉蕁搖頭,放下手中書卷,自倒了一杯茶,“倒不是這意思,只是每次先生都要將問題來問我,我有些捉襟見肘罷了,如此還是挺為難的,畢竟動腦筋此事很麻煩的。” 荀爽倒是喜歡劉蕁說話之風趣幽默,“哈哈,荀女娃見到老夫就是咨詢問題啊,唉!倒是老夫失禮了,咳,此番非是學術之事而來,只是想與你聊聊時局而已,如何?” 劉蕁點頭,只笑了笑,“這時局之事倒是可談談,蕁倒是佩服先生早參透了那其中意味,提前抽身,倒是對時局把握很高。” 荀爽見劉蕁一語便談中了重點,只擺擺手,“唉,蕁女娃莫要提此事了,黨人與宦官之爭勢已持續了許久,明面上之事,只是想看結果之人很多而已,結果未能及時抽身,倒是老夫機靈了點,保全了自己,卻是無甚功績。” 劉蕁笑了笑,“達則接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先生保全自己并無甚么不好,天下間許多事明眼人不少,只是進退明朗之人少罷了。” 荀爽道,“孟子之言倒是不假,可知道道理,做到的卻并沒有幾人,如何,蕁女娃說說這時局,有何見解?” 劉蕁自然擺擺手,只想了想,“此局難破,天子寵幸小人,世家又與黨人對立,如此皇權便是與世家沖突,兩者相斗,國家于此間并無獲利,止會自損臂膀,該是要為后世積禍也。” 荀爽點頭,“這局勢卻是已是僵化,若非強力傾倒一方不可扭轉,唉,可苦了天下萬民了,可惜朝堂明掙暗斗,如何國富民強?賣官鬻爵只會讓這水越發渾濁,卻是無奈何也。” 劉蕁搖頭,“僵化之局若是想換來新生,必須從里面打破,如此才能煥發生機,就如那雞卵,外破之只是一盤菜,從里破之才是一只雛雞,可當朝者暗弱,如此這只雞卵該是要化為一盤蛋羹了。” 荀爽對她所說之語眼前一亮,只覺劉蕁倒也是一明眼人,眼光獨到,果然不負麒麟女之名。 “蕁女娃說的倒是不差,如此局勢,若由外破之卻是世人不愿看到的,若真到那地步,天下卻是就要亂了,唉,可惜高皇帝所創我悠悠大漢,雖出現王莽等輩,可還是有光武帝重建我大漢基業,可如今卻是又要遭此劫難,卻是可悲也,難道真無破解之法了?”荀爽有些憂心忡忡的道。 劉蕁搖搖頭,“由內破解之法只等有作為之君,可我大漢近數十年所歷皆是幼帝,極易被外戚宦官專權,由內破之該是不知等到何時了,如此這外破卻是必然,到時又該是逐鹿之時,天下大亂。” 荀爽聽劉蕁所言倒是大膽,他只作了一聲禁聲之手勢,“此話可不得對外說也,畢竟如今我大漢還是有破局之力,世家大臣只不會見大廈于將傾。” 劉蕁無奈笑了笑,世家倒是不會見大廈于將傾,后來亂天下乃是農民起義,鎮壓之后,天子又暗弱,隨即世家便開始趁機崛起,直道后來逐鹿天下,說白了卻是各世家間所爭斗。 劉蕁淡淡道,“傾巢之下,安存完卵,只愿到時混戰天下之時,真有世家愿扶大廈于將傾。” 荀爽也隨之搖頭,他乃是愛國之士,只是面對此局勢,無力破之而已,面前之女娃,所談論國家大事便如飲茶一般自然,若是真會如此,她將會如何? “蕁女娃,若世間真到那地步,你該如何?是做那扶大地于將傾之人,還是在世間流離?” 劉蕁笑,只道,“入世而去該是需要勇氣,蕁自知無那氣魄,不若避世而去,只愿守一方水土,收攏那流民,憑己之力護一方子民,給大漢留些種子,如此等這世道破而后立罷了!” 荀爽聽劉蕁所言,笑了出來,世道未亂卻已看到了將來,無法破之局便只能觀望,保一方水土,麒麟女你倒是有些想法,劉蕁,你該是如何之人,才能如此看這局勢? “可惜了,大漢麒麟女卻不能入世而來,想必你為何要組建騎兵,是為了將來罷,倒是現在才明白,卻是慚愧了,那麒麟先生,該去何處建那一方水土?” 劉蕁笑了笑,“人只有各自天命,我有自己之天命,所做只能如此,力所能及而已,我欲去那北境,前些日子曾到過,正值胡人寇邊,很亂,卻是可讓我大展拳腳之所,若我能保了邊境,相信自會有能力建那一方水土。” 荀爽飲盡了那杯茶,舒了一口氣,只笑了,又沉默了一會,“如此該是愿蕁女娃能展心中之志,可惜老夫卻不能隨你去,老夫是未曾有那勇氣遠離故土,觀天下亂,就算親自經歷,能親眼看到也是一件快事。” 劉蕁又往荀爽杯中添了新茶,“若是先生愿去看看,我會歡迎先生前來,只是我也不知何時可啟程前往,或許該有些時間準備吧,或許也只是一個設想而已。” 荀爽再接過茶杯,笑了笑,“麒麟先生所言,定非虛言,如此,荀爽該是會等親眼去觀那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