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火鍋
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落下,雪花很大。眼睛所到之處都是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屋檐上結了細長而透明的冰凌。溫婉推開窗,學著經典電鏡頭伸出手去接雪花,仰頭做唯美陶醉狀。 沒一會兒就被凍得哆哆嗦嗦,往通紅的手心里哈口熱氣,溫婉感慨明朝的冬天是真他娘的冷! 說起來她男人是真好,每天只穿個棉衣棉鞋,早出晚歸的跑生意,凍得手腳都生了凍瘡。可他還是每天給溫婉早早煮好粥擱灶上煨著,好讓她起來就能吃,心疼的溫婉不知如何是好,她兩輩子也沒享受過這種被放在心尖兒上的待遇。 這段時間她男人又陸續接了兩個活,這年算下來總共掙了三十兩銀子。對于五兩一個豐收年的農村人來說實在是筆巨款了,她也可以安心過個肥年。 冬日里,不少鋪子打了烊,蓋商鋪的人幾乎沒有。為了掙這些錢,也不知道林淵跑了多少地方吃了多少閉門羹,又賠了多少笑臉壞了多少雙鞋。可這男人每日里都笑呵呵的,再難的時候,生活的愁苦也沒在他身上打下絲毫印記。 想到這里,溫婉當即決定好好犒勞下自個兒男人,今天必須給火鍋弄出來。 火鍋要數四川的火鍋最正宗,調味碟也最香,隨便買包四川的火鍋底料那絕對香飄十里。可這里沒有賣底料的,溫婉想了想,走到廚房拿出放在缸里的半只山羊冰塊先化凍。 牛rou這里是不能吃的,耕牛是家里的壯勞力,吃了那是要抵命的。相對而言,羊rou雞rou倒是便宜得多。 一個時辰后,溫婉將料理好的羊腿切成大塊腌好備用,用雞架子湯吊出鮮味撈出。再放羊rou塊加蔥姜蒜炒到色澤金黃后,添上滿滿一鍋水,依次給鹽,辣子,腐乳,花椒,香葉,醬油,酒,紅棗放進去,這是用文火鹵出一鍋上好的羊蝎子鍋底。 等湯底濃稠,溫婉擱了些細嫩青綠的蔥花,舀出些煨爛的羊rou放到桌上。大半留在灶上余火煨著,再用蒜末小蔥熱油腐乳花生碎淋上些熱羊湯攪拌均勻就是油碟。 中午就溫婉一個,菜不多。桌上放著本就鹵好的羊rou,片薄的五花rou,兩個生雞蛋,蘿卜和白菜。沒辦法,這里的冬天蔬菜是真少。 倒上一杯米酒,燙上一片薄薄的rou蘸好料放進嘴里,麻辣鮮香,爽滑細嫩,溫婉全身的毛孔爭先恐后的張開!新鮮的雞蛋打開放勺子里,再伸進火鍋里燙熟,那味道,嫩滑入味,蛋心濃郁咸香,比起往日的水煮白菜來簡直讓人欲罷不能。再啃上塊羊骨頭rou,抿一口酸甜的米酒,真真是圍爐小酌屋院處,百味消融小釜中。 吃完火鍋,溫婉草草一收拾,又坐進暖和的被窩里就著日頭擺弄起針線。她手里是個半成形的黑色皮毛手套,只是針腳粗糙,歪歪扭扭,很有些辣眼睛。那手指上大開的口子像正咧著嘴嘲笑她的笨手笨腳。 溫婉有些泄氣,想當初大學宿舍里那些情竇初開的女娃們,點著燈給心上人織毛衣打圍巾時,她還翻著白眼好一陣嘲笑人家沒出息來著,沒想到現世報來得這樣快! 越織越不成樣子,溫婉索性放了手,躺進被窩里盤算起來,要不喊她娘給她織好了送來?可是滿地的厚雪出不去啊。要不喊婆婆幫忙?還是算了,大房還不夠她cao心的。菊花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就是忙了些 等林淵抖落一身雪進了屋,見到的就是被窩里睡得四仰八叉,流著口水的溫婉。他好笑點了油燈打水洗漱。 細微的水聲還是讓溫婉的睫毛顫了顫,醒了過來,一歪頭,就見林淵坐在床邊洗腳。 “可吃過晚飯了?”他問她。 溫婉搖搖頭,麻利地起來準備晚飯,忙忙碌碌鉆進鉆出的,引得林淵頻頻看她。 “這什么玩意兒?這么香?”林淵咽著口水探頭去瞧桌上的湯底,不自覺地吸著鼻子。 “鍋子,現吃現燙,方便還暖和,你嘗嘗。”溫婉遞了筷子給他。 干了一天的活,又淌了一路的雪,林淵早就又冷又餓,他接了筷子,伸手夾了羊骨頭就啃。溫婉又燙了新鮮的羊rou片和五花rou,放到他面前的蒜泥香油碟里。林淵眼睛亮了亮,不斷點頭。 “怎么樣?”溫婉偏著頭,笑著問他。 林淵砸吧砸吧嘴,又伸筷進鍋子里翻攪“還行吧!” 溫婉依舊笑瞇瞇“好好說話!” 林淵抽空白她一眼“就倒騰吃的在行!” 說完自顧將滿桌子菜燙了吃個干凈,直氣得溫婉牙癢癢。等到滿足的打了飽嗝,溫婉也倒了熱茶給他漱口,林淵才自在地翹著二郎腿“這東西吃著暖和新鮮,年前拿來待客,喝點兒小酒倒也熱鬧!” 溫婉不高興地哼哼“你才知道!” 他也不惱,只等溫婉躺到被窩里,才盤著腿去給她按摩手腳“我兒乖不乖呀?今日有沒有鬧你阿娘啊?” 也不知道這小子怎么長得,一眨眼,婆娘的肚子就跟吹了氣似的鼓起來。 “他乖著呢,生孩子痛不痛啊?”她聲音有點抖,頭回生孩子。 林淵一聲嗤笑“有什么好怕的,哪家母雞不下蛋?菊花都生三根苗兒了,你不知道” 溫婉猛地拉了被子轉過身子,跟這人說心事根本就是對牛彈琴! “別怕,明兒個起我就收工不干了,在屋里陪你過年,可行?”他輕撫她貓咪樣的小腦袋,又低下頭親她的額頭,也該歇歇了。 “當真?求之不得”溫婉窩進他懷里舒服得直哼哼,簡直喜出望外! 溫婉最怕冷,她的腿開始腫了,睡覺不敢翻身又很難受。她的腳沒熱氣,林淵不在家被窩一天到晚都是冰的。只有等林淵回了家給她暖腳暖被窩,全身按摩完,她才能呼呼睡過去。 而林淵每天要等她睡熟了才敢放心睡,一沾枕頭就呼聲震天。夜里哪怕她翻個身,他也會閉著眼給她拉被子拿杯子,不到五更又得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干活,很是辛苦。 不知是火鍋太好吃還是溫婉太閑,沒兩天,溫婉又讓林淵去鐵鋪打了鐵圓盤和方托盤,她要吃鐵板烤rou。這個工藝簡單,當天家伙事就拿到了手。 林淵做了年末最后的交接,想了想帶了洪川和做活的工匠回家,算是犒勞他們!洪川和工匠們一聽有好吃的都高興不已。 溫婉堂屋站在門口,看著院里的雪上印一排排黑腳印,幾個高個魁梧的漢子冒著雪進了屋,打頭那個正是洪川。 待抖落了雪,摘了斗笠蓑衣,眾人齊齊朝溫婉拱手“有勞嫂子了,今兒個咱們有口福了。” 溫婉笑著回禮,又招呼客人吃茶嗑瓜子。 林淵從后院燒了紅紅的碳盆端進屋,見滿屋子人齊齊站著,哈哈大笑“怎么來我家一趟,倒都改了性子,拘束起來了?打量婉娘不知你們攆雞趕狗的本性怎的?” 眾人老臉一紅,齊齊放開了性子玩笑起來。又幫著林淵前前后后地端起菜來,溫婉身子重,有眼色地都知不讓她沾手,免得磕了碰了。 火鍋還是自制羊蝎子,鐵板烤rou她教過林淵,只見他小心的往鐵板上倒油,抹均勻后放些蒜子,等油熱蒜子烤香后,放入切好腌制過的rou就是一陣滋啦滋啦的伴著焦香的輕響,rou香味飄散開來。 林淵學著溫婉教的,夾起一片焦黃的rou和幾塊腌蘿卜干,放進燙過的白菜里包成個團,卷起來送進口,酸酸脆脆帶著rou的咸讓他享受的瞇起了眼。 洪川他們見了哪還忍得住,也吆喝打鬧著學來吃,工匠們吃得挺新鮮,嘖嘖有聲。 洪川卻嫌麻煩扔了菜光吃rou“還是吃rou過癮,大冬天的凈是蘿卜白菜了!回頭我也弄個這玩意兒,讓我家小崽子嘗嘗去!” 酒過三巡,林淵和洪川對著賬本給眾人結清了工錢,又給了喜錢,每人足足兩吊銅錢。工匠們喜得牙不見眼,這下,家里的孩兒能吃飽穿暖了! “都是托東家的福,咱們今年才能過個好冬!”個個興奮地紅著臉,輪流舉杯給洪川、林淵敬酒。 林淵也高興,他兒子不用愁吃喝了“來,喝酒,喝酒,不醉不歸!” 眾人“滋溜”一聲,吸盡杯中酒。 “好酒!來年財源滾滾!大吉大利!來!”洪川眼神迷離,步伐踉蹌,酒上了頭。 溫婉在房里一邊聽著男人們高聲劃拳吆喝,一邊打理給客人們準備的年禮。她透過窗看著窗外撲簌簌地白雪,真是瑞雪兆豐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