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你!!!”白如盞靈力被壓制,他噎得說不出話,氣得險些要從空中栽下去幸而水芊陌及時出現扶住他。 看到重覦的臉,水芊陌震驚,這魔尊竟真的是當年的魏軾卿,她一直以為這是三圣閣的借口,沒想到是真的。 重覦輕掃了一眼水芊陌,眼中盡是輕蔑,華冶知道她是華清竹,他固然也知道。 這個女人,在西華的時候,就多次背著華冶勾引他。 “冶兒怎么這么不懂事,魏公子有眼疾她還不好好照看著,都讓魏公子受傷了。” “軾卿,你真的要娶冶兒嗎?我只是擔心冶兒身子不好,軾卿最后會受喪妻之痛,我與冶兒是親生姊妹,如果軾卿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 重覦想起這女人當時的嘴臉,只悔當時自己顧及華冶的心情,沒有殺了她。 “當年三圣閣誣陷西華與魔族勾結,以此借口攻陷西華,以為過了一百年本尊就忘了嗎?!” 重覦眸如焰電,他道:“這次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禮物,希望兩位能喜歡。” 白如盞強撐著身子,他咬牙道:“當初三圣閣不過是趁虛而入,而你魔尊,為了利益處心積慮接近神華尊的小女兒,最后在新婚之夜滅了西華滿門的,不正是你嗎!?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西華被滅,三圣閣如何能將整個西華拿下,我如今怎么可能坐到仙尊的位置?我們小人之心,難道你忘恩負義,殘忍無道就是對的?五十步笑百步,當真可笑至極!” 重覦的眼神極其陰森可怖,他被戳到痛處,板戒的魔眼忽亮,射出的光瞬間穿透了白如盞,白如盞登時身骨四分五裂。 他冷蔑得掃了一眼底下的人,黑袍一抖化為紫煙消失不見。 等華冶從逐月地宮出來時,整座白羽宮已經變了天。 慘叫聲,呼喚聲混在一起。 她聽見—— “太子被燒死了!大家都忙著應戰魔將,太子身邊的侍衛早死了,誰還顧得上他!” “一百年前現世的魔尊重覦又出現了!白居圣人受了重傷,已經被漣寒圣人帶回去養傷。” “大家別慌,魔尊帶著魔將離開白羽宮了,現在已經安全了,按照圣人的吩咐行事……” 魔尊,重覦。 華冶想起來了,魏軾卿入魔,成了魔尊,他本來名叫重覦。 她猛地一震,扶墻彎腰蹲在地上。 只要記憶一觸即他,她的靈魂都在受著跗骨的疼。 華冶搖搖頭,試圖將他在自己記憶里抹掉。 在逐月地宮內華冶沒有找到清心盞,出來以后知道沈縉死了,她便去找失蹤的華念,卻怎么也找不到。 “我在這里。”華冶聽見華念輕輕的聲音,看他縮在一口井的旁邊,剛要碰她。 倏地,她瞳孔微縮。 “……” “那人為了救我,我們兩個都被燒死了。” 華念的身體化為鬼,他說著,重覦從陰暗處露出“沈縉”的臉。 —— 華念以前一直覺得,爹爹法力無邊,沒想到他倒是這么會騙人。 爹爹說了,娘親不認得他們,現在也不能認得,不然會殺了他們。 這點華念是能看出來的,娘親不像人族的母親那樣對他那么溫柔,常常臉色不耐煩,對他冷眼旁觀。 他和爹爹都很想待在娘親的身邊,自然需要用別的方法。 爹爹和他都變成了鬼。 爹爹扮作那個太子沈縉的樣子化成鬼,而他抽離魂魄也裝成鬼。 扮成鬼的日子已經很不好過了。 但令他極為委屈的是,成了鬼,娘親依然這么狠心,怎么也不肯讓他們留在身邊。 “六姑娘,說得倒也是事實……” 華念目不轉睛的盯著面前的黑白無常,眼神陰郁,那黑無常懶洋洋得搖晃著腦袋,看著這小魔頭一臉不好惹,撇撇嘴,當即改了口。 “這兩個鬼,我們陰曹地府是不收的。” “為何?”華冶蹙眉。 白無常也清楚重覦和華念的身份和目的,手中白扇一合回道:“這一個鬼是太子爺,真龍天子的血脈,他不肯走,如果不是鬼王親自到場,我和老八是收不走他的。” “他呢?”華冶指著華念。 “他他……”白無常想著措辭,靈光一閃便道:“這孩子心性純良,只是他與太子爺一樣,他們的死多多少少與你少了不干系,他們想跟在你身邊,不如由他們去,到時候——”他正說著,突然住了聲。 華冶默然,知道了他的意思。 到時候她復仇成功,最后永生永世身陷地獄,這兩個鬼沒了念想,便自己主動會再入輪回轉世。 也罷。 華冶不再糾結。 這時,黑無常突然道:“六姑娘,這血梅林因你回歸,周圍的鬼魅都被你吸引,煞氣害了不少鬼,他們的親戚鄰居們都跑來向我告狀。嘖嘖嘖,那家伙,我還真受不了。” 華冶淡淡一笑,慢條斯理道:“八爺不必擔憂。擇日,我將在此處建宗立派,與鬼結契成為我派弟子,到時,我既傷不了他們,他們也能為我所用,兩全其美。” 她的聲音冷冷得,像是正凝結的鋒利冰凌,即將刺破整個寒冬。 第11章 梅宗 封印百年的血梅林突然成立了一個宗派。 宗派名,單字:梅。梅諧音“沒”即大死,大空。 梅宗入門弟子有個規矩:身死是鬼。 世人更覺得,這宗派不正經,非得不是人,怎么著,還得為了進你宗門專門自縊不成? 再加上血梅林本來就是禁忌之地,知道它淵源的人避之不及,不知道的只以為是哪個鄉野出來的神棍在故弄玄虛。 血梅林地處仙愿,仙愿從不缺修仙門派,提及這新秀,常有人戲稱梅宗為“沒”門。 沒門,聽起來多不靠譜啊!于是,更是沒人把它的出現當回事。 沒人把它當回事,不代表鬼不把它當回事。 聽到陽間有宗派專門為鬼建立,能夠與這立派祖宗結契并得以修煉。排不上隊,得等個百來年才能輪回的鬼正愁的沒事做,個個如過江之卿,爭先恐后往血梅林鉆。血梅林整日里熱鬧非凡,只是這熱鬧是鬼魅們的,與活人無關。 人死化為鬼,自然也分三六九等。 有的鬼煞氣戾氣極重,有的鬼即便死了依然純潔干凈。至于如何區分,怎么能成為這梅宗的弟子并沒有個具體的標準,這得看祖宗的意思。 這宗派的立派祖宗傳聞叫冶子,無人知道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想要結契的鬼只需呈上自己生前的貼身之物,如果被焚,即失敗,如果被保留,便是成為弟子。 結契的鬼,成為梅宗弟子自然有個特殊待遇,每只鬼都需要佩戴一條項墜,項墜里存著自己的一縷魂魄,只要戴著項墜,只要不是午時曝在日光底下,他們可以在陽光下能待兩個時辰。 這個突然出現的梅宗對活人來說是個笑話,但對死人來說意義非凡,正如梅宗的立派宗旨“無中生有”,他們像是重生被賦予了新的生命。 孤魂野鬼流離失所慣了,突然有了梅宗這個所謂的家,也是算是生了新根,有了牽掛。 大雪紛飛,冬日尚寒,而血梅終年不敗,梅香幽幽。 華冶站在梅花樹下,她依舊是一身紅色紗衣不懼風寒,身上落了一層的雪,紅白相融,在這疏影寡淡里更顯冷艷傲骨。 雪花拂過臉龐,冰晶結在睫毛上,華冶眼睛一眨不眨,直愣愣得看著雪花落在羽睫上,乖得不像話。 重覦看到這一幕時,定格住了。 梅紅,雪飛,人艷。 他默不作聲走到她身旁,替她撥去身上的雪。 華冶冷冷瞥了眼,不多給一個眼神轉身就走。 “瞧瞧,熱臉貼冷屁股,這男寵又失寵了。”一個抱著自己頭顱的鬼嚷著,他生前叫段閣,死后鬼都喚他斷頭。 斷頭身體是不能說話的,只是頭顱的嘴在說話。他生前被斬首,因而頭顱經常走丟,害的它滿地追,因此他總是緊緊摟著它的頭,生怕一個看不見就一溜煙跑了。 “什么男蟲(寵)啊,我就沒看祖宗蟲過他。他這么獻殷勤祖宗不還是不搭理他,倒不鹵(如)那個小鬼崽子來得。”說話的是個吊死鬼名叫語婕,她的舌頭伸出一大截,說話大舌頭,為了自己的美麗形象常常把舌頭塞回去,每次塞的時候,她一不注意就容易飄走。 正說著呢,她又開始飄了起來,白衣裙擺剛升起,就被華念抓住。 “語婕jiejie,你又飛啦!”華念笑得爛漫,一把揪住她的裙擺。 斷頭被華念突然出現嚇了一跳,懷里的頭顱又趁機逃跑,它急得轉向,又忙著去追。它一找,血梅林里住著的阿飄都要遭殃,地里埋的家底子都要被斷頭翻飛了。 “哦!!蟹蟹念兒啦!”語婕笑著,舌頭掉了下來,華念也不怕,把她拽下來落了地后,幫她把舌頭卷起來。 “jiejie要小心哦!” “啊~念兒真是個善良的乖孩子呀!”語婕忍不住感嘆。 血梅林里百鬼叫嚷,熱鬧得不得了。斷頭惹了好幾家正在修行的鬼,被揍得連連哀嚎。各色各樣的鬼,有的面目猙獰防止嚇到華念都戴著面具,有的與常人無異,修行之外閑來無事就遛彎逗娃。 華念身為血梅林的唯一一只小鬼,深受大鬼們的寵愛。 華冶本是喜靜的,自從建宗立派以來鬼魅們都住在血梅林修行,雖然躺在棺材里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但醒來之后一見這么多阿飄躥過來跑過去,總是不免煩惱。 但也正是因為這里熱鬧,讓她感覺到了一絲的人間煙火氣。 想到,即便她以后身陷地獄,但有這么多鬼因為她曾經的存在而鮮活過,華冶很欣慰。 可能正是他們的出現,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和剛開始不一樣了,過得越來越像個人了。 這日深夜,突然有人出現在血梅林外。 血梅林陰風颼颼,來人一夜燒燈虛晝,她站在梅林外凍得四肢僵硬卻依然不走,只求祖宗能幫忙。 “啊~還真自(執)著呢~”語婕從外面飄回來,道,“是個阿婆。” “名門正派向來不把咱們放在眼里,咱們都是鬼,她求咱們有什么用。名門正派怎么不幫?”畫皮鬼又換了張女人的皮子,扭著身子冷哼道。 斷頭道:“就是就是。” “阿婆怪可憐的,待會要下大雪,待一夜會凍死的。”語婕一臉愁容,很是憐憫。 眾鬼:……要不你去給祖宗說,反正我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