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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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德見老嫗著急,便領(lǐng)著她走小路,從桑林里直接穿過,又是一片竹林,便到了孟茯拴羊的草地上,對著前頭池塘邊的孟茯家扯著嗓子大喊:“孟大夫,在不在家?” 他是沒喊得孟大夫,倒是喊到了秋翠。 秋翠開了窗戶伸出頭來:“沒在,去田邊挖藥了,找她作甚?” 惠德忙回頭問老嫗:“老人家找她做什么?” 老嫗急得滿頭汗:“我媳婦要生了,找了幾個婆子來都說胎位不正,不敢接,我便找了趙嬢嬢,她也沒主意,讓來找孟大夫。” 于是惠德又扯著嗓子回。 秋翠便與他去尋人來。 老嫗家住得遠,這一去少不得要一二天的功夫,孟茯去學(xué)堂里叮囑若飛若光一回。 這才背著藥箱,跟著老嫗去了。 她和趙嬢嬢不是第一次搭手,雖費了些勁兒,但孩子到底健康出生了,也送算得了件功德。 只是主人家貧苦得很,只有老嫗和媳婦,吃的也是清湯寡水,因此哪怕兩人在她們家待了兩天,勞心勞力,也只拿了些茶水錢。 老嫗只得對著她二人磕頭,“家里貧苦,若有多余的開銷,是不敢怠慢兩位的,只盼我兒能榮光歸來,到時候一定重謝兩位恩人。” 孟茯這才曉得,她有個兒子,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于是便越發(fā)賣力供他讀書,誰曉得后來一直不得志,直至去年,才又上了榜,卻已經(jīng)是三十多歲的人了。 他不甘心,家里也不甘心,賣雞賣糧食,給他湊足了盤纏,送到京里去。 孟茯和趙嬢嬢走路回來,到了鎮(zhèn)子上各自回家。 這時候已是傍晚了,天邊全是火燒云,遠遠看去,好似一大團火在村頭上燃燒一樣。 到了村口旁,被惠德喊住。“孟大夫,出大事了。” 孟茯條件反射是家里三個孩子。 卻聽惠德說:“你公……呸,昨天劉員外家?guī)е瞄T的人來鎖姜癩子了,還拿了夾子,說他欠債不還。” 孟茯聽罷,心里歡喜,但又不好表現(xiàn)出來,只問:“現(xiàn)在如何?” “他喊著冤枉,可那票據(jù)白紙黑字,劉家的利錢又高,已經(jīng)到七十五兩了,衙門的抬出夾子,就給他嚇著,托了你們族里的幫忙去縣里,拿姜德生的茶水鋪子抵。” “姜德生愿意么?”孟茯覺得姜德生簡直就是姜癩子的親兒子,到手的錢怎么能摳出來? 惠德說道:“父債子償,天經(jīng)地義,衙門的人都跟著去了,他還能咋樣?只怕不過三兩日,姜德生一家子就要搬回村里了。” 孟茯沒曾想,自己不過去了三天罷了,姜家就因那借據(jù)一事,險遭了滅頂之災(zāi)。 不過他們是自找的,她不但不同情,倘若可以,還想要火上澆一把油呢。 回了家見萱兒在院子里,屋子里外都干凈整齊。 她搬著小板凳坐在門口剝著茭白,見到孟茯歡喜地撲過去,“阿娘您回來了。”又墊著腳要去給她接包袱。 “哪里來的茭白?”孟茯問著,叫她坐著休息,自己去放。 出來時已經(jīng)挽起袖子,搬了凳子過來,準備剝茭白。 “五嬸子拿來的,她家田里的茭白長得好又肥。” 孟茯聽罷,有些過意不去,自己就給她看了一回病罷了,她隔三差五就送東西來,于是心里就琢磨,怎么回了這人情才好。 又因家里沒快良田,就那些個山坡邊的荒地,種菜也不長,所以計劃著將屋后開墾出來,種些蔥蒜吃。 轉(zhuǎn)眼過了兩日,這秋風(fēng)也來了。 池塘邊的柳枝開始泛紅,對面上坡上的樹葉也變得五顏六色,村里的媳婦們約著喊去山上撿栗子。 深山里定然是不敢去的,但這村子附近的小山頭,倒也無妨。 孟茯趁著人多,跟著進山挖些藥材。 大家忙著撿榛子栗子山核桃,她則挖了兩個天麻,還在回來的時候,在竹林里扒了些冬蓀,剩下沒冒頭她也撿了回來,放在那濕潤的瓦盆里,讓它繼續(xù)長。 冬蓀和竹蓀長得可以說是一模一樣,只是竹蓀有花斗篷,冬蓀沒有。 洗了干凈,曬干了些,便叫萱兒送去五嬸子家里,“咱們沒有什么好東西,也是占了老天爺?shù)谋阋耍昧诵┥截洠萌ソ兴裏鯗取!?/br> 萱兒忙去了,回來只聞著家里一股飄香,忙往廚房去,原來是孟茯在燉鴨子。 孟茯怕燙著她,喊了她去院子里玩耍,沒曾想一會兒萱兒就氣虛喘喘地跑回來了,“三三三叔家回來了。” 來就來了吧?反正不住在一處,而且如今自己也不是姜家媳婦,是族長大爺?shù)母蓪O女,怕他做什么? 只是這又是一個歹人,要不是因為給他盤算銀子,原主也不會落那樣一個下場,說起來他們一家也是作蛹始者。 可孟茯不想殺人,手里也不敢沾血。 但也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他們欠了原主的,總要給一個交代才是。 第21章 可接下來總有人問診,病人拖不得,她也只能先顧著病人這里。 也沒正經(jīng)給沈先生做幾頓飯,倒是叫秋翠代勞了去。 因此扯布給孩子們做秋衣的時候,便與虎子兄弟倆也買了幾尺,送到秋翠家去。 秋翠見了她,忙拉著她說話:“你這幾日忙,我也不好耽擱你,趁著你得閑,我與你說幾句話?” 她這樣嚴肅,好叫孟茯緊張:“怎么了?” 方聽秋翠說道:“姜德生回來了你是曉得的吧?” 孟茯頷首。“如何?他來找孩子們的不是了?” “倒沒有,只是他女人的一個表妹來了家里,說是因為窮,做爹的要將她賣了那種地方去,換糧食。她不愿意就跑來投靠吳翠蘭。” 孟茯不解,這和自己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秋翠急得抓了她一把:“你個傻子喲,你不曉得這兩日,她見天在學(xué)堂外面晃。” “女子其實也該讀書……”話沒說完,就被秋翠恨鐵不成鋼地打斷。 “她哪里要讀書,她是要搶你男人。” 她兩這里說著,姜德生家里,吳翠蘭正問著桃香:“你到底如何打算的?舅舅來催了幾回,我總不能一直留你,如今我們?nèi)兆右膊缓眠^,你到底要體諒我。” 桃香怎么想?她當(dāng)然不愿意去那種地方,與其那樣,還不如隨便找個人嫁了去。 于是便問道:“我去找那沈先生救我,他是個讀書人,是個君子,應(yīng)該最是好心的。”沈先生是丑了些,但好歹識文斷字,總比隨便嫁了個種地的農(nóng)夫要好。 吳翠蘭聽罷,一點都不意外,這兩日桃香一直在那學(xué)堂外面晃,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意思,只好意提醒著:“你莫要想了,他已經(jīng)親口當(dāng)著族里宗親的面,娶那喪門星。” 她口里的喪門星,正是孟茯。 桃香不以為然,“那又如何,他不過是被逼迫的罷了,何況喪門星帶著三個小兔崽子呢,那沈先生又不傻,怎么可能娶?再有他若真心要娶,早就該做準備了,我如今暗里觀察,也沒看他跟著那喪門星有什么來往。” 吳翠蘭倒覺得她這話是有理的,放下手里的活兒,認真思考起來,但仍舊有些擔(dān)心:“聽說那日他跟族里的宗親們允諾,以后是要三媒六聘正經(jīng)娶喪門星過門的,他是個讀書人,不該拿這話來謊人吧?” “jiejie糊涂了吧,這明眼人看來就是搪塞之詞,他一窮二白,拿什么來三媒六聘?” 于是吳翠蘭被她說服了,又與她出主意,“舅舅那里催得緊,我怕他也糊涂,目光短淺,真將你賣到那種地方,以后小輩們名聲受損,我家哥兒這書也就白讀了。不過你想跟沈先生過日子,這樣拖拖拉拉是不行的,需要快刀斬亂麻。” “怎么個斬法?”蘭香虛心求教。 當(dāng)日夜里,村里的雞鳴犬吠聲都沒了,靜悄悄一片。 但見一個纖細的身影越過沈先生院子里的籬笆,輕腳輕手向房間里去。 正好叫那起夜從茅房出來的若飛看到了,嚇了一跳。還以為是鬼,誰知道反應(yīng)過來,竟然是桃香那個討人嫌。 她又不讀書,跑學(xué)堂門口來晃悠,搭訕沈先生,看著就叫人不舒服。 于是回屋子搖醒了若光,拉了他出來一起看。 但見那桃香并不曉得隔壁兩雙眼睛看著自己,推了推門,發(fā)現(xiàn)是門是里面反鎖著的,她不甘心,硬是憑著從她阿爹那里學(xué)來的技術(shù),將這門閂一點點推了出去。 可她剛將房門推開,一道冰涼涼的聲音從里傳出去:“滾!”不但如此,一把薄薄的劍刃,就懸在她脖子上。 她再抬頭,正好看到沈先生那張黑了大半的臉,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的她嚇得失聲尖叫起來:“啊!” 這一叫,旁邊的孟茯家燈火與斜對面秋翠家的燈火都同時亮了。 石匠春橋一邊披衣裳一片沖出來。 但見著沈先生門口,站著一個女人。 當(dāng)是女鬼,忙吼道:“哪里來的臟東西!沈先生莫怕!” 此刻的沈先生已經(jīng)收了劍。 若飛若光也趁機跑出來喊道:“她,她那里撬了半天的門,肯定想偷東西!” 這時候秋翠跟孟茯也出來了,聽得這話,因白日里才說了一回,這桃香多半是想賴上沈先生。 因此聽到若飛若光說她想來偷沈先生的東西,實在是沒忍住,撲哧笑出聲來。 孟茯趕著兩個孩子回去睡覺:“去去,小孩子出來作甚?” 那秋翠則是止不住地笑道:“這些個傻小子,人哪里是偷東西,這是來偷人。” 桃香反應(yīng)過來,看著的不是鬼,是沈先生,松了一口氣,只是見他方才他手里明明拿著劍,還有當(dāng)時的他一身殺氣,聲音還那般恐怖。 這會兒聽到秋翠的話,又羞又躁,跺了一腳,便忙跑了。 秋翠要去追:“這小蹄子,哪里能叫她這樣跑了?” 她男人一把拽住她:“你追她做什么,叫得這樣大聲,哪里還瞞得住?她但凡要臉,這會兒就收拾包袱走了。” 說罷,又去問沈先生丟東西沒有? 且說大半夜得了一場鬧劇,秋翠天亮了又到處講。 那姜德生夫妻少不得被族長大爺喊過去訓(xùn)斥一回。 他們家是犯了水逆,孟茯這邊倒是過得十分不錯。 幾個孩子不知道怎么想的,轉(zhuǎn)頭要拜孟茯做干娘,畢竟她如今也不是姜家媳婦了,不好再叫后娘。 孟茯倒沒有拒絕,三兄妹正兒八經(jīng)給她磕了頭。 沈先生來請孟茯過去草亭里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