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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被迫出道[娛樂圈]在線閱讀 - 第173節

第173節

    太不卓然了。

    按卓然往日的風格,第一幕有極大可能就是謀殺現場。

    兩個人不知道的是,如果沒有遲念跟卓然的分歧,按第一版分鏡頭拍下去,首先呈現的,的確是現場謀殺結束的那一幕。

    卓然在剪輯過程中做過很多構想,最后他選擇了劉向東給他提供的思路。

    他拋棄了他習慣使用的電影第一作者手法,而是摒除他自己的情緒,以最客觀冷峻的手法,為觀眾提供一種上帝視角。

    如果不是他那標志性的運鏡風格,讓每一幀鏡頭都呈現出一種典雅的電影質感,甚至會給人以某種錯覺,仿佛是在看紀錄片。

    繆曜文跟何偉的對視很短暫,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

    但是沒有不適與別扭,卻是不是往日那個熟悉的卓然,可他的這種變化是好的。

    短短幾個鏡頭,繆曜文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也許這部片子的后續展開會使得它無法稱作大師之作。

    可卓然通過對鏡頭,光線的強有力掌控,證明了他擁有大師級的運鏡能力。

    男一號就是在餐館對殺人案件的熱烈討論中出現的。

    疲塌著臉,白色短袖襯衣皺巴巴的,黃色汗漬出現在領口與袖口處。

    讓他與其他食客有所不同的,是他那明顯是讀書人的長相,還有把襯衣完好塞進西裝褲的一絲嚴謹。

    盡管天氣這么熱,襯衣被汗水濡濕,緊緊貼在他的后背上,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使人覺得這是個體面人。

    戴著眼鏡的臉雖然能看出往日清秀少年的痕跡,但是深深的額頭紋與長年不得志的郁郁還是反映在了這張臉上,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很難把魅力這種詞跟這個人聯系起來。

    他叫了一碗燴面,呼嚕嚕吃得很快,可耳朵也沒閑著,他在聽店中人的言語。

    男人們的想象在七嘴八舌的交流中越來越放肆,對事實單薄的了解已演變成了在一起謀殺案件基礎上展開的下流黃色段子。

    他們對謀殺其實并不感興趣,死者也無法引發同情,值得討論的是那個傳說中長相頗佳的年輕少婦。

    男人風卷殘云般,以跟外貌不相符的速度吃完了面。

    從隨身黑色夾包里拿了錢找老板娘結賬。

    老板娘從零錢盒子里找零的功夫,男人的手機響了。

    老板娘聽見男人與電話那頭的人說話。

    他稱呼對方為牛警官,還用小心翼翼地語氣問對方:“下午三點您上班以后可以安排會見是么?”

    這句話指明了男人的身份。

    他不是不得志的中學教師,或者某個效益不好的報社編輯,而是一個人到中年,業績慘淡的律師。

    男人拿起老板娘放在臺面上的幾塊錢找零,將錢搭順,放回了包里專門放錢的側袋,跟他扎進褲子里的襯衣一樣齊整,錢按照大小順序搭疊在側袋里。

    男人用胳膊夾著皮包,走出了小飯店。

    失去了屋頂的遮擋,毒日頭晃得他眼花。

    中原地區的夏天,熱起來不要命似的。

    恍惚中,這個落魄的法律從業者想起了上一年的夏天,也是這樣毒的太陽,他回來給突發腦溢血死亡的父親奔喪。

    那是他卷入這樁至今擺脫不得的糾葛的開端。

    第131章、影展(中) ...

    被掛在進門玄關墻上的紅色邊框圓鏡跟著房子一起老了,紅色塑料老化發白,鏡面上化學鍍銀在邊緣地帶也有了劃痕與脫落,不過不影響正常使用。

    有個女人的臉出現在了鏡子中,她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樣子,眼神疲憊,皮膚疏于保養,毛孔有些粗大,在鼻梁兩側更是如此,因為膚色白凈,素顏狀態下臉上的暗斑遮蓋不住,眉毛明顯紋過,因為看起來非常規整,不自然。

    不過,她仍算得上一位美女。

    因為她又瘦又白,五官標志,面容秀美。

    她要踮起腳才能在鏡子里看到自己完整的臉,然后有些苦惱地用手摸了摸臉上的斑。

    這斑的出現讓她的心情顯得不太美麗。

    女人用放在鞋柜頂上的幾個瓶瓶罐罐做了簡單的皮膚包養,一層爽膚水,一點乳液,最后一層應該防曬霜,從瓶子的外觀看,都是平價產品。

    對頭發的打理更簡單,卸下綁頭發的黑色橡皮筋,用手扒拉幾下,頭發有些泛黃,發尾毛糙分岔,應該是離子燙過,不用梳子梳也直挺挺的,女人用一個大發夾把頭發攏起簡單地夾在了腦后。

    她沒換衣服,洗刷干凈的寬松棉半袖,廉價卻質感絲滑涼爽的聚酯纖維料印花裙子,涂了指甲油的腳面在裙下露出來,是好看的,紅色指甲油讓她的腳顯得非常白。

    拿起一個零錢包,把手機塞進去,女人踩著拖鞋出門了。

    女人家很明顯坐落在這個城市的老城區里,道路狹窄,人口眾多,走過一個車輛人流亂竄的十字路口,就是污水橫流,濁氣蒸騰的臨時菜市場,小攤販們在兩側高度只有四五層的居民樓下擺開陣勢,將原本就窄的街道堵了個嚴嚴實實,偶爾有一輛四輪轎車不得不開過這段路,便惹起菜販和行人的低聲咒罵跟抱怨,好像這條窄路他們享有獨家使用權,機動車不得通行似的。

    居民樓里有的住戶已經開了燈,家家戶戶的陽臺都凸出一截來,戶戶都市井人家模樣,有的拉了洋鐵絲或者尼龍繩,上面掛著被家里主婦洗好的衣裳,胸罩內褲也大咧咧地掛在上面,有的則堆著亂七八糟的雜物,廢棄不用柜子沙發電視機,老人收集回來要賣錢的塑料瓶子舊書報也搖搖欲墜地堆著,把一個小小的陽臺撐得滿滿當當。

    女人雖然比街上走來行去的大多數面目庸常,被生育破壞了身材的同性要好看,但在這個場景里卻并不突兀,她看起來對這地方非常熟悉,在擠擠挨挨的人群、自行車、三輪車里閃轉騰挪,目標明確,不一會兒功夫就買好了自己要買的東西,手里拎著半斤豬rou并幾樣當季蔬菜,看樣子是做晚飯要用。

    比起女人的游刃有余,另一個人就顯得很突兀了,他個頭高大,白襯衫挺括,腳上的皮鞋讓人看著都替他覺得熱,皮鞋看著剛買不久,可被人腳踩過的土色鞋印也挺新的,一看就知道是因為不常來這處,沒什么經驗,摩肩擦踵間,白挨了不少踩。

    趙致遠正對著一個攤位茫然發呆,他作為獨生子,被家鄉親戚通知了父親去世的消息,匆忙回來奔喪,也正好躲避一樁讓他焦頭爛額的麻煩委托。

    可回家后才發現他對本地喪儀一竅不通,父親被安置在狹小的客廳里,夏天天太熱,怕尸體熬不過頭七,就跟喪儀館租了冰棺,下葬時穿的衣裳早就穿好了,根本不能等他這個兒子回來再穿,因為那時候尸體早硬了。

    買了煙酒糖茶,樓上樓下團團謝了一圈,又拿出從銀行提出來的錢,先結了一部分費用,枯坐在家接待聽說了消息上門來的各方人士,父親一輩子是個中學語文老師,來的人不少,但關系并不深,多是曾經教過的學生,請人家進屋坐坐喝口淡茶水,聽兩句不知聽了多少遍的老話也就能送客了。

    可還是累,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累什么。

    熬到快吃晚飯的時候,他借口給□□的本地白事先生們買小菜,匆忙跑出來透口氣。

    結果記憶里的涼菜鋪子早已關門大吉,他攔了人問,被指到了這菜市場來。

    是陳罔市先看見了趙致遠,她起初有些猶豫,似乎是怕認錯人,湊近幾步,又細細打量了一番,才試探著喊了聲:“趙致遠?”

    就這樣,往日的高中同學重逢了。

    有了陳罔市幫忙,趙致遠很快就買好了足夠份量的下酒菜,她甚至知道給趙致遠父親辦喪儀的白事班子是下面那個村鎮的人,還知道上下人等的名字跟口味。

    兩個人并肩走著離開了這條擁擠的街道,一路上,趙致遠又挨了兩腳踩。

    除了趙致遠父親的喪事,兩個人也沒別的話可說。

    氣氛沉默又尷尬。

    最后互相記了電話號碼,在十字路口分開了。

    陳罔市走得很慢,她嘴里念念有詞,數著數字,數到一百,回過頭看了一眼,趙致遠的身影已被淹沒在下班回家的人潮之中,無法分辨。

    她對此有些失望,卻很快回過神來,從零錢包里拿出手機,調出聯系人名單,對著新記下的號碼又開始了默讀,她讀了很多遍,然后閉上眼,默背了三遍,顯然記住了這個號碼。

    接著她刪掉了備注是趙致遠的手機號碼。

    女人走回了自己家小區樓下,探頭看了眼樓門樓隨意擺放著的私家自行車、電動車還有摩托車。

    也不知是因為看到了什么,還是因為沒看到什么。

    她方才有些黯淡的心情又飛揚起來,哼著新學的流行歌曲語調,步履輕快的回了家門。

    關上防盜門,把買回來的東西放進廚房。

    陳罔市去了臥室,臥室里有張帶床頭柜雙人床,三面都是頂著房梁的大衣柜,剩下的那面上開了門,還有一只老式五斗櫥,五斗櫥上方掛著一張放大的結婚照。

    照片上的女人很美麗,男人卻有些別扭,這不是一對相稱的夫妻,西裝套在男人身上,很不相宜。

    女人拉開五斗櫥,取出了一個鐵制月餅盒子,打開來里面裝的不是月餅,而是各種瓶裝藥與盒裝藥。

    她精準地從盒子里取出了一個茶色玻璃瓶,顯然不是第一次干了,接著又從印著大大商家名稱的紙抽盒里抽了幾張衛生紙。

    拿好東西,女人走出臥室,徑直穿過客廳,來到了陽臺。

    她家住的房子似乎位于一所學校后面,陽臺正對著一個圍著圍欄的cao場。

    女人坐在一只小板凳上,她擰開玻璃瓶,倒出其中透明色液體在衛生紙上,將腳趾甲上的指甲油細致地擦除掉了。

    女人滿意的打量著自己的成功,然后從陽臺角落的廢棄花盆里摸出了一個打火機,把用過的衛生紙燒掉了,灰燼被邁進了另一盆花的土壤里,那花是北方夏天常見的波斯菊,白花紫花相間,蓬蓬勃勃地開著,女人瞧見又新開一朵粉色的,皺了眉頭,用指甲連枝掐掉了。

    這時忽有鳥群掠過傍晚的藍天,在花上落下極淺的影子,引得女人抬頭去張望,只見天邊有極美的晚霞,落日溶溶,余暉給霞光鑲了一道燦爛的金邊。

    然而這是最后的光明,天黑下來了。

    女人離開陽臺,去廚房做晚飯。

    直到晚飯做好,又回過一次鍋,她要等的人也沒回家。

    只好自己先吃,然后把菜和粥分碗盛了,罩上紗布,擱進餐櫥里。

    把電視機打開,調換頻道,找到自己前一天跟看的電視劇,女人手里拿了條褲子收邊,一心二用消磨時間。

    墻上的掛鐘的時針快轉到10點鐘位置時,才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女人放下手里的活兒,眼神變得警覺,她用鼻子輕嗅著什么。

    果不其然,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她厭惡地擰起了眉頭,卻在丈夫出現在她眼前的一瞬間恢復了平靜與自然。

    喝醉了的丈夫跌跌撞撞進了門,一頭癱到在沙發上,直喊頭疼。

    女人坐到醉醺醺的男人身邊,輕聲細語地跟他講話,用手給他按壓太陽xue,以緩解醉酒的不適感。

    丈夫多少還有點兒清醒意識,笑嘻嘻地跟女人說話。

    他嬉皮笑臉道:“還是我屋里頭的最貼心?!?/br>
    還用抽煙抽黃掉的粗糙手指去摸女人的臉。

    醉眼朦朧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看清女人的臉。

    只是得意道:“模樣也最俊?!?/br>
    說罷,從短褲口袋里把錢全拿了出來,要女人拿去給自己買衣服。

    女人語氣很溫柔,可臉是冷的,得了錢,也沒什么變化。

    她假意收下,其實一倒手,錢又被她塞進了男人的褲口袋。

    她只從里面抽了一張,塞進了收好邊的長褲口袋里。

    這一夜過的平平常常,年紀不算大的夫妻卻已經過成了老夫老妻的樣子。

    男人在沙發上睡得死沉,女人廢了好大力氣才把他從沙發挪到了臥室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