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錦瑟這才笑著進(jìn)了屋,緩步行至凌珊面前,卻是親和地拉了她的手,撫摸著瞧著凌珊紅腫的面頰,柔聲道:“凌珊jiejie,可還疼?” 將才門簾被打起,凌珊瞧去分明見姑娘一身輕寒地站在門口,陽光照在她冰雪般的肌膚上,她的目光也如陽光下的冰凌般散發(fā)著一股冷寒,直將她嚇的低了頭,這才兩腿發(fā)軟地爬下了床。如今她再抬頭卻見姑娘正滿眼疼惜地瞧著她,那目光柔的似水,叫她狐疑的同時,心下都起了感動之情,一時只道將才定是自己眼花了。 “jiejie不說話,可是怪我了?” 錦瑟的聲音再次傳來,凌珊這才回過神來,忙福了福身,誠惶誠恐地道:“姑娘折殺奴婢了,奴婢是個下人,哪有資格去怪姑娘,奴婢萬死也不敢啊。” 錦瑟聞言便嘆息一聲,微微松了凌珊的手,目光黯然,卻道:“jiejie這般說當(dāng)是真怪我了……也是我今日不該沖jiejie發(fā)那般大的脾性。只因今日是老太太壽辰,武安侯夫人和世子又要來賀壽,我是定然要到福祿院去給老太太拜壽的。嬸娘又歷來疼惜我,她來瞧過,是定不準(zhǔn)我下床的,故而才……我也是一時情急,卻不想jiejie竟是和我生了嫌隙。罷了,你好好休息吧……” 錦瑟說著已是松了凌珊的手,轉(zhuǎn)身欲走。凌珊聽了錦瑟的話,眼珠子一轉(zhuǎn),已是明白錦瑟何以發(fā)那么大的火了。原來都是因武安侯夫人和世子要來,姑娘只恐夫人不叫她到福祿院去,這樣豈不就見不到世子了?興許武安侯夫人聽聞姑娘病了,不知真情還會想著姑娘是否身子虛,對姑娘存了壞印象。故而姑娘才刻意吩咐自己不準(zhǔn)去稟夫人,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起身去賀壽的,沒承想自己卻尋了夫人來,夫人果便不準(zhǔn)姑娘下床,這才使得姑娘惱了她。 怨不得呢,以前姑娘一直倚重她,自夫人將她撥給姑娘做大丫鬟,她在依弦院比白芷都要得臉,自作主張的事這也不是頭一遭,姑娘從不曾發(fā)過這般大的火。今日這也是牽扯到了姑娘的親事,也怨不得姑娘如此情急。 凌珊想著,之前心中的不解便全消了,眼見錦瑟轉(zhuǎn)了身她才恍過來,忙上前一步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雙手抱住錦瑟的腿便淚水橫流地泣道:“姑娘,姑娘莫走,奴婢以后再也不忤逆姑娘了,奴婢以為姑娘惱了奴婢,再也不叫奴婢在跟前兒伺候了。” 錦瑟便笑著回身親自扶起了凌珊,又拿了帕子給她拭了淚,勸道:“說的什么話,這院子里乳娘和柳嬤嬤都年邁了,白芷又是個急性子,其她丫鬟就更不必提了,幸而嬸娘將你撥了過來,我以前倚重你,現(xiàn)下自還一樣。這兩日便好好休息,趕緊的養(yǎng)好了傷也好回屋里伺候。” 凌珊自感激萬分地應(yīng)了,錦瑟又囑咐白鷺幾個照顧她,這才款步出房。屋中,白鷺將凌珊扶起笑著道:“我便說jiejie原便是夫人身邊得臉的,如今既來了依弦院四姑娘自是倚重有佳,一刻也離不開jiejie。往后我們幾個可還要賴jiejie多多提點呢。” 凌珊也覺白鷺說的對,她是大夫人賞給四姑娘的,便是沖這點,四姑娘就不能對她怎樣,這不今兒雖使了火,轉(zhuǎn)眼卻還得來哄著她,凌珊想著越發(fā)地有恃無恐,面上也露出了幾分得意之色。 錦瑟靠著寶藍(lán)色錦緞芙蕖大引枕在撥步床上躺下,就著白芷的手用了小半碗魚湯,王嬤嬤和柳嬤嬤已將方才各自所做之事細(xì)細(xì)地和錦瑟說了一回,錦瑟見白芷欲言又止,便笑著道:“有什么話便說,若是憋壞了,以后我還指著誰去盯凌珊。” 白芷這才恨聲道:“沒想著夫人和大姑娘竟是如此心機(jī)用盡地謀害姑娘和小少爺!姑娘將才在錦繡堂又為何要替她們說話,便該叫老太太當(dāng)著那么些夫人小姐的面發(fā)落了她們才好。” 錦瑟聞言便笑著搖頭,道:“將才老太太和吳氏,還有那些個夫人們不過是驟然聽江安縣主提及太后和皇長孫,這才驚得都慌了神,覺著事情嚴(yán)重。其實只憑那么一副繡面兒哪里就能定了姚家犯上的罪名?頂多老爺被斥責(zé)輕狂罷了,老爺也算為官多年,在朝有些人脈,多送些銀子這事多半也就抹平了。那江安縣主又是來做客的,便是我不出頭她也不會瞧著老太太發(fā)落吳氏和姚錦玉,也是會替她們說話的。再說,今日吳氏和姚錦玉難道出丑還不夠嗎?更重要的是,此事真要鬧大,于我也是沒有好處的呢。” 王嬤嬤聞言便點頭,道:“姑娘現(xiàn)在可也是姚家人呢,姑娘這般倒還能得個寬厚的美名,又能消掉夫人的戒心,老太太和老爺定也念姑娘的好,還得江安縣主高看一眼,更有,這世上事本就是要個比較方能顯出高低來。這么一舉幾得的事豈能白白放過。”她說著便又瞪白芷一眼,道,“你這丫頭,平日機(jī)靈,遇事卻還是不動腦子,行了,快叫姑娘休息吧。” 白芷這才笑著上前,抽掉錦瑟頭后的大引枕,道:“要不姑娘怎是奴婢的主子呢,奴婢遇事都聽姑娘的總是錯不了的。” ------題外話------ 謝謝親親13423617543的花花,弟弟文青由親親夢落之繁花領(lǐng)養(yǎng)了哦。 四十五章 錦瑟這邊歇下不提,花園中,江安縣主只瞧了半出戲便告了辭,郭氏攜一家將其送出二門由姚禮赫并二老爺,四老爺一起將江安縣主一行送出了府。 上了馬車,梁嬤嬤見江安縣主神情放松地靠在大腰墊歪著頭若有所思,便笑道:“縣主可是瞧了那姚姑娘失望了?” 江安縣主聞言卻也搖頭一笑,復(fù)又嘆了聲氣,道:“本想著韞哥兒總算是開竅了,誰知……哎……” 今日卻是蕭韞沖江安縣主提了下已故的姚鴻父子,這才引得江安縣主將才在姚府時有意幫錦瑟姐弟說話的。對這個兒子江安縣主自是了解,等閑不會多話,他既專門提及姚鴻父子,江安縣主便自聯(lián)想到了寄養(yǎng)在姚家的錦瑟姐弟,又因蕭韞說話時眼神微恍了一下,江安縣主便生出了誤解。 她這個兒子如今已雙十年歲,大錦男子雖皆晚婚,但如蕭韞這般年紀(jì)還不定親的卻實屬少數(shù)。倒不是江安縣主不急,實是蕭韞太不配合,一說起此事便離京云游,寄情山水,在男女之情上倒似少根筋兒一般,而江安縣主也素知兒子心性,自作主張給他定下親事,又恐娶回家的媳婦不得兒子喜愛,反倒會誤了兩人。 今日乍然見兒子眼神不對,江安縣主自是先暗自欣喜,后又道壞事。那姚鴻的孫女姚錦瑟可是早便訂了親的,故而她忐忑地到了姚府,對錦瑟也是多方留意,卻發(fā)現(xiàn)錦瑟對她極為落落大方。 若錦瑟真和兒子有什么事,那萬不會如此,再來雖錦瑟氣度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再過兩年必定是風(fēng)華絕代的美人,可如今到底還年幼青澀,分明還是半大的孩子。兒子便是怎樣,也不至于就瞧上這么個小姑娘。故而這會子江安縣主是放下了一顆心,卻又生出了失落感來。 梁嬤嬤哪里會不明白江安縣主的心思,便勸著道:“少爺今年才不過二十,這姻緣之事本便看天意,天意到了興許后年這會子夫人都能抱上大胖孫子了,夫人莫急,京城那么多閨秀總能挑出一個夫人和少爺都滿意的,再不濟(jì)這回王爺過壽,去的各府姑娘自不會少,依少爺?shù)钠访采矸荩€怕討不到媳婦?” 經(jīng)梁嬤嬤一番勸,江安縣主才又露了笑容,目光沉了沉,卻又道:“其實這姚姑娘是真不錯,可惜失了雙親,沒有生母的嫡出女本已是難嫁好人家了,更何況她一個帶著幼弟的孤女。雖是早定了親事,可武安侯府……” 江安縣主說著微微搖頭,這才又道:“娶妻自當(dāng)娶賢,武安侯夫人眼皮子淺,這姚姑娘在姚府是豺狼窩,真出嫁只怕又是落入了猛虎圈,也是不易……” 梁嬤嬤便道:“夫人仁厚,將來誰做了咱韞哥兒的媳婦才真真是有福氣呢。” 姚老太太過壽,府上請了江州地面兒上最出名的榮盛班來唱堂會,那當(dāng)紅的花旦扮相極是漂亮,一甩袖一扭腰皆是風(fēng)情,聲音也清脆,依依呀呀,唱腔百轉(zhuǎn)千回,引得眾夫人紛紛稱贊。 吳氏和知府姜夫人坐在一起,親熱地時而招呼姜夫人吃時鮮的瓜果,時而于她討論兩句戲詞,見姜夫人一直態(tài)度平淡,吳氏自知是將才在錦繡堂她剛出了丑之故,姜夫人這會子只怕心中不定怎么想她呢。瞧著姜夫人那張似笑非笑,半死不活的臉,吳氏心中發(fā)恨,可為了姚禮赫的前程,面上卻還要捧著姜夫人。 臺上戲告一段落哦,花旦甩了水袖掩面退下,吳氏便笑著道:“要說這唱腔還是雙蓮班的魯班主功底好,這位雖扮相漂亮,唱功卻要差些……” 她言罷姜夫人卻是站了起來,只笑著沖吳氏道:“姚夫人見笑,容我去更衣。” 吳氏臉上的笑意險些掛不住,僵了下這才笑道:“我叫凌雁帶夫人過去。” 姜夫人卻笑道:“姚府我也不是頭回來,不必勞煩府上丫鬟便行。”言罷卻是帶了自家兩個跟隨而來的丫頭去了。 吳氏只覺姜夫人這是明明白白地打她的臉,當(dāng)即氣的渾身發(fā)抖,捏著紅木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暴露。 而姜夫人在園子中逛了片刻,行至一處僻靜的亭子便扶著丫鬟的手進(jìn)了亭,她剛坐下卻見一個穿姜黃色玄色絲繡八團(tuán)花錦袍,帶鏤金小冠的少年自花道那頭繞了過來,卻是直直地向著這邊花廳來了,姜夫人仔細(xì)瞧去卻是姚禮赫的庶子姚文敏。 紫芯恐他沖撞了姜夫人,忙出了亭子,姚文敏卻在廳外停了腳步,沖亭子中的姜夫人一揖到底,道:“給夫人請安,方才在榮長街的沈記藥鋪,晚輩和五弟欲購一株參給四jiejie補(bǔ)身子,沒承想那參卻是姜府上三少爺定下的,晚輩回來母親聽聞此事,已嚴(yán)厲地訓(xùn)斥過我。母親說三少爺是姜大人的愛子,如今病著,姜大人心急如焚,黃姨娘也是寢食難安,這才在沈記給三少爺訂下了那山參。晚輩不懂事,沖撞了三少爺和黃姨娘,夫人您仁慈,還請在姜大人面前于晚輩說項兩句,莫叫姜大人和父親因晚輩生了嫌隙才好。” 姚文敏面上一副驚惶之色,倒似被吳氏斥責(zé)的狠了,生恐闖了大禍般,而姜夫人已是聽的面色發(fā)青。 這姜府的三少爺是姜知府愛妾黃姨娘生出,平日慣會哄姜老太太開心,人機(jī)靈也得姜知府喜愛,黃姨娘又是良妾,故而姜三少爺對她這個嫡母談不上多恭敬,和他那生母一般陰奉陽違,母子二人都是姜夫人的眼中釘,rou中刺,吳氏如此抬舉二人,又將姜夫人至于何地? 姜夫人本便因方才之上瞧不上吳氏為人,如今聽了姚文敏的話更是窩了一肚子火氣,當(dāng)即便冷聲沖姚文敏道:“你放心,不過是一株參罷了,既是姚四姑娘需要,回去我便叫管家送過來,三少爺那里我也自不會短了他。我們老爺仁厚,更不會因這些小事見怪你父親。” 她言罷便豁然而起,竟是一甩袖子帶著丫鬟直打二門去了。姚文敏惶恐地避開,眼見姜夫人沒了身影這才直起身來,歪著嘴一笑,自一旁樹上順手撇了枝花噙在嘴里,一步三晃地出了園子。 ------題外話------ 謝謝夢落之繁花送滴20顆鉆鉆,嚇俺一跳啊,弟弟的賣身契等俺寫給夢夢啊。 四十六章 吳氏聽二門婆子來報,說姜夫人怒氣沖沖地帶著丫鬟走了,當(dāng)即便是一愣,也顧不上聽?wèi)颍掖液凸洗蛄苏泻簦忝χプ贰Ko趕慢趕地追到大門,卻只瞧見姜府馬車揚(yáng)起的一尾灰塵。 姜知府升遷,知府的位置便空了出來,姚禮赫已盯著那位置許久了,此刻得罪了姜夫人可是一件大事,吳氏怎么想也不明白哪里又出了岔子,可事已至此,她也沒了法子。只能吩咐賀嬤嬤去查緣由,自坐了轎子又往戲園子趕,經(jīng)這一番折騰卻是又出了一身虛汗,頭也疼了起來,吳氏靠著轎子揉捏著突突直跳的太陽xue,轎子剛進(jìn)花園卻聽外頭傳來說話聲,依稀是姚錦玉的聲音。 吳氏蹙眉,尚未來得及詢問,便聽凌雁在轎側(cè)稟道:“夫人,大姑娘在那邊亭子里喂魚呢,瞧著似不大高興。” 遠(yuǎn)遠(yuǎn)的吳氏已聽到了姚錦玉呵斥妙紅的聲音,她眉頭一蹙,踢了下轎板,轎子停下,吳氏扶著凌雁下了轎便往姚錦玉所處快步而去。到了亭外,果見姚錦玉依在橫欄上正神情陰郁地瞧著亭下湖面,妙青捧了一杯茶她剛接過便怒目轉(zhuǎn)頭摔在了地上,喝道:“想燙死我啊!” 吳氏聞聲眉頭蹙的愈發(fā)緊了,抬步上了臺階,妙青、妙紅見了忙垂首見禮,吳氏沉聲道:“還不快收拾了。” 妙青忙跪下來去撿地上的瓷片,姚錦玉已是站了起來嘟著嘴,紅著眼睛卻不敢瞧吳氏。 “你不在園子里陪姑娘們做耍,自跑到這里發(fā)什么瘋!客人們可都還沒走呢,還嫌鬧得亂子不夠大嗎?!”吳氏見女兒如此,氣不打一處來,不覺語氣便重了。 姚錦玉長這么大還沒被母親如此訓(xùn)斥過,又是當(dāng)著丫鬟們的面兒,她此刻本便心情不佳,如今再聞吳氏的話豈能不炸毛,登時便抬頭怒聲道:“我怎么了?那些賤丫頭們一個個都要姚錦瑟一樣自命清高,瞧不起我,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還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心里難受才躲到了這里。你非但不安慰我,竟和她們一樣!我瘋了,我瘋什么了?又鬧什么亂子了?!我知道惜戀院那賤人有了,四嬸嬸又奪了你的中饋,你出了大丑,失了權(quán),可你也不能將氣往我身上撒啊!” 吳氏見姚錦玉頂嘴,還一副不知錯不認(rèn)錯的模樣,氣的臉色都變了,銳利的目光直逼她,抬手怒指著姚錦玉,急斥道:“你怎么和母親說話呢!我往你身上撒氣?你也不看看你干的好事,光天化日的就在院子里勾搭男人,傷風(fēng)敗俗,你只當(dāng)這滿府上下的人眼睛都是瞎的嗎,我怎就養(yǎng)出你這般沒腦子的?” 姚錦玉萬沒想到從自己生母口中竟能吐出這般惡毒的話來,登時都呆住了,半響才猛然睜大了眼睛,淚水成行滾落,同樣盯著吳氏,怒道:“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有這般說自己女兒的嗎?我不過在院子中代四meimei招呼世子喝了一杯茶,眾目睽睽,光天化日,除了煮茶我們連話都沒說上兩句,怎么就傷風(fēng)敗俗了!” 吳氏也是氣的極了,才口不擇言,眼見姚錦玉滿臉震驚,哭的淚如雨下,這才察覺到言語不妥,可這會子她火氣被頂了上來,便是對親生女兒也做不到低頭,只冷聲譏道:“你當(dāng)那些夫人小姐都是傻子嗎?你們是什么都沒做,可還不如做了呢!” 姚錦玉聞言,見吳氏面上滿是譏諷之色,哪里受得住,不置信地盯著吳氏,竟是眼淚都忘記流了。那邊幾個丫鬟不想夫人和大小姐竟就在園子里鬧了起來,別說上前勸了,登時是大氣也不敢出。吳氏身邊的凌雁是個沉穩(wěn)的,忙沖妙青等人使了眼色,幾人便分開在四下望風(fēng)。 凌霜剛走至亭子?xùn)|面的垂花門,便聽那邊傳來了細(xì)微的腳步聲和飄忽的說話聲,知是有人來了,她忙奔回了小亭,也顧不上瞧吳氏和姚錦玉的臉色,忙低聲道:“夫人,有人過來了。” 吳氏聞言才猛然驚過神來,暗恨自己今日頻頻出錯,竟是和姚錦玉一般不顧場合就失了分寸,她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眼見姚錦玉哭的花容失色,便忙上前去拉她,道:“行了,都是娘不好,不該沖你發(fā)火,有人來了,你且隨娘避避,這般模樣叫人瞧見又要生出事端來。” 姚錦玉聞言非但沒停了哭聲,反倒哭的更痛了,只她也知吳氏說的對,卻是猛的一甩袖子抽出被吳氏拉著的手,一扭身自行沖出了亭子往一旁假山后躲去。吳氏這會子面色也不好看,又沒心情與人虛與委蛇,加之放心不下姚錦玉,便帶著丫鬟也避到了假山后。 一行人剛躲去,片刻便有幾位夫人說笑著到了亭中,閑聊了幾句,就說起了將才在錦繡堂的事,卻有一位夫人笑著道:“前兩日大雪,我本著了些寒氣,今兒原還不想來,倒沒想著竟是來對了,若不然豈不是要錯過一場難得的好戲?” 她一言幾位夫人便都笑了起來,又有一人接口道:“可不是嘛,要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呢,以前我也見過這姚夫人,只當(dāng)是個良善又賢淑的,沒想著……還有那姚家大姑娘,小小年紀(jì)竟是一點不知羞,這母女二人打的好算盤,也不瞧瞧自己個兒是什么身份,那武安侯府豈是好攀的?” “呵呵,沖著姚夫人這做派,姚大姑娘這股子勁兒,不定真能賴上武安侯府呢,這男人啊遇上那浪的不留神中了招也是常事,這姚大姑娘與武安侯世子做妾也算是得償所愿了。” “嗨,就姚大姑娘這樣魯莽又不知天高地厚的,這便是做妾也得有人敢要啊,一副繡品便險些引來大禍,這若真抬回家去不定惹來什么滅門之禍呢!女人就該安于內(nèi)室,如這般狐媚,又生了野心的,做事難免輕狂無度,擱誰家中都是禍害,攪的家宅不寧是小事,動輒引來大禍,全家都要跟著陪葬。” …… 接著便又是一陣的笑聲,假山后姚錦玉已是雙目血紅,吳氏令三個丫頭死死拽著她,又親自捂著姚錦玉的嘴這才沒叫她當(dāng)場沖出去。而吳氏自己亦聽的銀牙緊咬,眼中恨意翻騰,可這會子沖出去只會更加難堪,她忍了又忍,險些咬碎一口銀牙,心中暗自發(fā)誓,來日定要叫這些胡言亂語的賤婦們趴在腳下哀求她原諒! 四十七章 半響外頭沒了動靜,吳氏才松開了姚錦玉,姚錦玉一恢復(fù)自由便再次往外沖去,吳氏一把拽住她,怒斥道:“你還沒鬧夠嗎?!” “她們胡說八道,血口噴人!欺人太甚!是嫉妒我得了世子高看!可恨,她們憑什么這么污蔑我!我要找她們說個清楚!”姚錦玉胡亂掙扎著尖聲道。 吳氏見她如此卻是一把甩開了她,沉聲道:“你去!還嫌不夠丟人現(xiàn)眼你就去!我倒聽聽你如何說個清楚。” 姚錦玉被吳氏猛然一甩身子一個不穩(wěn)一屁股跌倒在地,可腦子卻也清醒了不少,聞言她痛苦失聲,接著卻是一抹眼淚猛然站起身來,沖吳氏喊道:“都怨你,那武安侯府的婚事是你叫我爭取的,那屏風(fēng)面兒我也是按你的意思一針一線辛辛苦苦繡了大半年,眼睛都快熬瞎了!如今我丟夠了人,你高興了?!滿意了?!” 她言罷卻是再不瞧吳氏一眼,一轉(zhuǎn)身便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吳氏見疼惜的女兒竟如此傷她的心,被打擊的身子晃了晃,這才忙吩咐妙紅和妙青去追姚錦玉,送她回珞瑜院。 見妙紅二人追上了姚錦玉,吳氏才稍稍放心,她又站了一會,剛一轉(zhuǎn)身卻覺眼前一黑,雙腿一軟,竟暈了過去,閉眼間唯有凌雁驚慌的叫聲和明晃晃的太陽在腦中閃過。 錦瑟醒來已是旁晚,床頭的羊角燈發(fā)出柔和而微弱的光,透過青色床帷灑了一床,微蕩的輕紗在墻上留下影影綽綽的斑駁光影,錦瑟安靜地瞧著那晃動的影子,眸中一片沉冷。 半響她才支起身子坐了起來,歇了這一覺身上已好了許多,也有力了許多,外頭白芷正趴在八仙桌上瞇覺,錦瑟尚未汲上鞋她便被驚醒了,忙一手揉著眼睛快步過來,嗔道:“姑娘醒了怎也不喚奴婢。” 說話間從檀木衣架上取了件墨綠色白梅滾邊的家常小襖給錦瑟披上,這才又回身倒了一杯水用手拭了溫度捧給錦瑟,錦瑟飲了一口水才道:“什么時辰了?” 白芷將床幔掛起,沖外頭喊了一聲,這才笑著回道:“已酉正了,府里將散了宴,姑娘這一覺睡的沉,快四個時辰了,定餓了吧?下晌時王嬤嬤親自去廚上給姑娘做了燒鯉魚,燕窩萬字金銀鴨塊,木樨糕和如意卷,還燉了山藥鰻鱺湯,姑娘且先醒醒神,奴婢這就叫人擺飯。” 說話間白鶴和柳嬤嬤,王嬤嬤一并進(jìn)來,錦瑟用熱帕子抹了臉,又拿青鹽漱了口,這才問起府中情況,王嬤嬤便道:“中午時夫人送了姜夫人走后,回來的路上在園子里暈倒了。說是動了胎氣,下晌已醒來,聽說是無礙了。大姑娘今兒戲也沒聽完便回了珞瑜院,似也不舒服,夫人暈倒也不見露面。老奴今兒在大廚房消磨了一下午卻聽到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那姜夫人出門時的神情可不大好,沒和夫人打招呼便自走了。夫人追到門口卻也沒攔住人,后來又有小丫鬟似聽見夫人和大姑娘在園子里起了爭執(zhí)……” 錦瑟聞言勾了勾唇角,道:“去準(zhǔn)備轎子,一會子用了膳,我瞧瞧嬸娘去。” 淑德院,吳氏淑媛早已清醒過來,用軟枕將腰部墊高一動也不敢動地躺在床上養(yǎng)胎。她如今已不算年輕,好容易又有了身孕自是愛重,偏她又想以這胎固寵保權(quán)再爭個美名,這才將有孕之事瞞了下來,只待今日爆出好一舉三得,誰知竟落得如今下場。 自有孕以來她便有害喜的癥狀,胎兒也不是很穩(wěn),中饋之事她雖駕輕就熟,老太太的壽辰也多吩咐賀嬤嬤等人cao辦,可到底也勞神,加之今日連番遭受打擊這才猛地暈厥了過去,兩大碗安胎藥下去,好容易留住了腹中骨rou,這會子吳氏是半點不敢馬虎。 二少爺姚文杰的妻子陳氏伺候在床邊,眼見吳氏僵在床上,面色蒼白,兩眼無神,不覺安慰道:“娘也不必太過擔(dān)心,周大夫說孩子已無礙了,娘只管放心便是。要不,我給娘揉揉腿?” 陳氏是個綿軟性子,自進(jìn)了門便被婆婆吳氏壓的死死的,整日唯唯諾諾的,又嘴笨的緊,故而并不得吳氏喜歡。 吳氏聞言瞧向她,見她神情討好,卻仍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委屈媳婦模樣,她登時便覺不耐煩。 她想著將才在錦繡堂中,陳氏眼見著自己這個婆母和小姑子一起出丑竟是不知幫襯著說好話,便更覺氣恨,惱道:“不爭氣的,你若是個厲害的,長房今日能被四房壓的死死的出這么大丑嗎?” 言罷她銳利的眸子往陳氏肚皮上一掃,又道:“你進(jìn)門也快一年了,還沒動靜?” 陳氏聞言面上就紅了,一臉委屈地低著頭不說話,吳氏冷哼一聲,道:“你也施些手段,杰哥兒那屋里一群狐媚子,真要生了庶長子瞧你找誰哭去!杰哥兒的身子垮了我卻也繞不了你!” 陳氏見婆母非但不教導(dǎo)兒子學(xué)好,反倒來指摘自己的不是,說盡了風(fēng)涼話,心中已是傷透,眼眶一紅更是不言語了。 吳氏瞥了她一眼,便問道:“你父親可是還在老太太的福祿院?” 陳氏便答道:“父親自福祿院出來便直接去了惜戀院,這會子只怕已在那邊歇下了,母親也莫惦記著了,且休息吧。” 吳氏聞言咬了咬唇,萬沒想到姚禮赫竟會如此甩她的臉,今日她雖是出了丑,辦砸了老太太的壽宴,又得罪了姜夫人,但到底她是姚禮赫的正妻,又為他生養(yǎng)了三個孩子,嫁進(jìn)府中這么多年cao持中饋,持家有道,她總以為姚禮赫對她是有感情的,也是敬重的。實沒想到今日只這點小事,姚禮赫便如此冷待她,完全不顧她這個主母的顏面。 她如今有了身孕,他竟不來瞧上一眼,自跑到了惜戀院那窯姐兒處,偏那窯姐兒今兒才剛剛當(dāng)著賓客的面兒掌了她臉,這般的寵妾滅妻,真當(dāng)這江州地界兒上能一手遮天了不成!也真是薄情郎,有了那嬌的俏的便連禮義廉恥都忘了。 還有那郭氏老嫗婆定然又在姚禮赫面前給她上眼藥了,真真可恨! 吳氏恨地抓了頭邊兒瓷枕便往外砸,一聲巨響那瓷枕四分五裂,正砸在陳氏的腳邊兒,嚇得陳氏面色蒼白,可接著吳氏銳利的目光便盯了過去。陳氏只覺自己將才那點報復(fù)的小心思在吳氏鋒利的視線下暴露無遺,僵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了。 “夫人這是怎的了,莫再動了胎氣啊!”賀嬤嬤聞聲進(jìn)來,一面安撫著吳氏,一面使眼色令丫鬟收拾屋子,卻與此時外頭也傳來了凌雁的聲音。 “呀,四姑娘怎這么晚了還過來,快進(jìn)屋,莫再受了寒。大夫人,四姑娘瞧您來了。” 四十八章 吳氏聞言整了整面色,剛掛上溫和笑意,碧紗櫥光影一閃,錦瑟已披著一件鵝黃織錦鑲灰鼠毛的斗篷繞了進(jìn)來。她一面快步向床邊走,一面已將屋中情景掃入了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