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青竹簡裂!
炸響如雷鳴砰然不絕。所有學(xué)子都看過來,因為榜樣關(guān)系,他們能很清楚的看見蘇昂,這一看,不少人嘲笑了幾聲,繼續(xù)作自己的文章。盯著蘇昂的公孫撫張大嘴巴,咳嗽一聲,一揮袖子,再也不關(guān)注蘇昂的這邊了。剛剛蘇昂的精氣神兒,確實讓他贊嘆,也期待蘇昂能寫出什么樣的文章?;蛟S會差了點,也或許有些空話套話,但只要寫出來,他都會仔細看,也會略微提高一點評分。但現(xiàn)在呢,蘇昂手里的青竹簡竟然爆了?能說什么呢?只能說蘇家子,實在是真的耽誤了兩年吧……呆滯的捏著刻削,蘇昂瞪大眼睛,看身前被炸碎一塊的長案,視線往前方挪動,發(fā)現(xiàn)很多竹簡的碎片射進了堅硬的青石板,就好像箭矢一樣的卡在里面。威力這般可怕,如果不是朝著前方炸開的,他得變成漏血的篩子!“咕?!睅е笈?,蘇昂連吞唾沫。在大瑤國,書寫的承載物分為竹木簡、青竹簡、白鐵簡上等錦帛、赤銅簡、銀鏡簡、亮金簡還有精絕簡,其中竹木簡只能書寫普通的東西,青竹簡就能承載不錯的文章了,縣考所用的,就是質(zhì)量很高的青竹簡??芍粚懥艘粋€字,青竹簡碎了?“哈哈哈哈,小后生,你笑死鄙人了!”眉心神庭中,唐伯虎的笑聲特別刺耳。中間還夾著十二朝大家很多人的悶笑……唰起折扇,唐伯虎怪笑道:“你想書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想書寫讓鬼靈精怪也成為瑤國子民的文章?可你對這方面了解多少?懂得多少?能寫出可以施行的道理么?如果沒有這種本事,結(jié)果就是嘭!你看看,小縣令都不關(guān)注你了,他現(xiàn)在覺得啊,你沒有自知之明?!薄拔以趺礇]有自知之明了?”蘇昂很納悶。“因為你要寫的沒有半點內(nèi)容啊,全都是空話套話,只要有一丁點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青竹簡就不會炸得這么干脆。”不停的搖動折扇,唐伯虎高聲笑道:“鄙人問你,如何消減官吏、世家、百姓對鬼靈精怪的敵視?再問你,有的鬼靈精怪帶著大好處,比如那青絲女,你怎么杜絕旁人的窺覷,又怎么讓青絲女愿意做瑤國的百姓?還有第三,有些鬼靈精怪吃人可以快速修煉,有些鬼靈精怪遇見惡人必須殺死,你怎么更改律法,才能讓世人都覺得公平公正?”呃蘇昂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倒不是不能想,而是里面的東西太復(fù)雜了,起碼得花費好幾年,寫出洋洋灑灑的不知道多少萬字。他有些明白:天下大同四個字說起來很簡單,但也特別凝練,其中蘊藏的,根本不是他現(xiàn)在可以表達通透的?!翱赵?,套話,這對我來講,還真是太空了?!睋u搖頭,蘇昂放下刻削,苦笑道:“那現(xiàn)在怎么辦?我怎么通過縣考?”“簡單,縣考的兩個類別里,只要有一個出類拔萃就能過關(guān)?!闭凵纫幌伦邮掌饋?,唐伯虎笑得意味深長,十二朝大家也發(fā)出有些古怪的笑。八千多個名仕一起發(fā)笑,蘇昂覺得神庭里轟隆作響,頭暈眼花中,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詩詞歌賦?別人寫不好,他差這些嗎?只是,怎么才能書寫出來?想寫出十二朝大家的詩詞,就得對詩詞透徹理解個三成以上。而這三成,并不是明面上那種簡單的理解。用才氣書寫詩詞,所謂的理解三成,可是包括原作者書寫時感受的一切,那風(fēng),那雨,那蒼山,還有對過去、現(xiàn)在、將來的感悟,以及做出詩詞時,根本無法言喻的靈光一閃。如果詳細的,慢慢的,一點點教導(dǎo)的話,三個月內(nèi),蘇昂可以寫出一首十二朝大家的詩詞,但顯然沒有這種時間。“沒關(guān)系,你等著就好?!鄙裢ブ畠?nèi),驀然是一片嘈雜。因為名仕太多的關(guān)系,神庭里亂糟糟的,蘇昂聽不清十二朝大家的對話,只能攤開第二卷青竹簡,再拿起刻削,然后四處觀看。八百學(xué)子,所有人都在奮筆急飛,或者說,在用刻削雕琢他們自己的文章,唯獨季然偏著頭,嘴角掛起一縷奇怪的笑看了過來?!疤K昂兄。”季然輕輕說話。噹忽然,醒鳴鐘響起一聲大響,仿佛直接擊穿了靈魂一樣。蘇昂覺得腦袋一懵,摁住長案才穩(wěn)住身子。周圍有近百學(xué)子噴出鮮血,臉色蒼白的站起來,自覺離開考試的地方?!肮衲昴敲炊嘞胱鞅椎陌?,拿以前寫的東西充當(dāng)縣考答題?”季然哈哈大笑。聽到笑聲的蘇昂,眼神撇過季然完全正常的臉,忍不住的贊嘆道:好個豪士季然!縣考只能現(xiàn)場發(fā)揮,不允許拿以前的文章、詩詞蒙混,醒鳴鐘會讓心虛的人受到重擊,也會讓左顧右盼不專心的人受到同樣的打擊??杉救荒樕蛔?,很明顯在盯著自己的同時,腦子里想的卻是文章。他雖然左顧右盼,卻沒有一點心虛了。這豪士季然,是胸懷坦蕩,也是無愧于心!“蘇昂兄,”季然安慰道:“不要氣餒,只要詩詞寫得好,一樣能通過縣考。我知道你耽誤了兩年,但沉下心去,也未必不能靈光一閃寫出好的詩詞出來?!甭勓裕K昂點點頭,對季然露出很溫和的笑。這是怕他著急了,而一旦著急,就不一定能抗住下一次的醒鳴鐘鐘響了。這時候,眉心神庭里的說話聲少了很多,有人低低笑道:“諸位不要爭了,青竹簡的承載力還是太弱,要想寫好,當(dāng)然挑比較弱的情詩了,而鄙人的相思……呵呵,這種詩詞,浪費了也不在乎?!薄肮緡??!甭牭较嗨純蓚€字,蘇昂又吞了口唾沫。冰冷的空氣吸了兩口,仍然不夠,又吸了一口,一截一截的,慢慢壓進肺里。說話的這人,是王維!王維,字摩詰,可是和詩圣杜甫、詩仙李白并稱詩佛的大文豪了,被稱為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他的名氣,二十一世紀(jì)三歲的小孩都知道。而王維所說的相思,更加不簡單……“恩師,這相思托物言志,簡單的五言卻寫出了唯美的畫卷,而且不只說了愛情,還說了友情,甚至說了報國之情,小學(xué)課本都說它一氣呵成,也需一氣讀下,極為明快,卻又委婉含蓄,絕對是美名傳世的篇章了,可您說浪費了也不在乎?”“噗……哈哈哈哈哈!”“咳咳,王摩詰,你好厲害!”“按照二十一世紀(jì)的說法,這是牛掰炸天了,王摩詰,我屈原佩服,佩服吶!”被十二朝大家嘲笑了,蘇昂的眉心神庭里,高懸天際的文豪錄突然攤開,一個身穿皂袍,頭戴黑冠的男子沖了出來。男子卷起八幅巨大的畫卷,畫卷之中,都是蒼茫的高山、潔白的雪,還有煢勁的大松!王維落在唐伯虎的身邊,把毛筆摔在地上,再踩上幾腳,氣急敗壞的道:“小畜生,有你這樣敗壞恩師的么!什么友情?什么報國之情?什么狗屁雜七雜八的破爛東西?給你筆,你寫!”“???王維恩師?”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頓罵,蘇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昂?!二十一世紀(jì)的胡編亂造,為師寫什么,你們往死里吹!給為師好生感受著!”八幅畫卷陡然席卷,鋪蓋了神庭的東南西北,與此同時,蘇昂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人竟然換了一處所在。風(fēng),秫秫獵獵的,吹落千年的恩怨,也吹散千年的沉淀。蘇昂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不是縣考院了,而是明月當(dāng)空的恍如白晝,蘇昂站在云端,不自覺的往下看,發(fā)現(xiàn)高山上的大樹下,凜冽的風(fēng)中,一位女子哭得哀怨,哭得凄慘,淚水流干后,流出來的是粒粒鮮紅的血滴?!袄删?,十年征戰(zhàn)……”“郎君,盼你安好……”“郎君,邊塞歸來……”女子思念邊塞的愛人,那種癡情,那種生死與共,看得蘇昂渾身發(fā)冷,而那血滴變成紅豆,紅豆又生根發(fā)芽,長成大樹,結(jié)滿了一樹鮮紅亮麗的果子。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一股明悟從心底升起,蘇昂打了個寒顫,眼前出現(xiàn)縣考院的青竹簡,而在自己的手上,是縣考院專用的刻削?!澳跬?,還不快快書寫?你的身體承受不住為師的靈魄灌沖,勉強讓你理解通透個三成,能書寫出來也就罷了!別耽擱,你的身體承受不起!”神庭里響起王維的呼喝,可這時,蘇昂眼中流出血淚?!安挥脫?dān)心爸媽,我勸他們回去了,以后,我給他們養(yǎng)老。”“我不催你,我不催你,我陪著你……”“真的,我會一直陪著你,你醒來??!你看看我!蘇昂,我好想你……”這情景,和等待郎君歸來的女子何等相似!想起還在二十一世紀(jì)的病房里,那矢志不移陪伴自己的女友,蘇昂怔住了,呆住了,傻住了,隨著血淚落下,低低的道:“王維恩師,您沒讓我看到您的痛,只讓我看到紅豆南國。是了,您寫的只是相思之情,是我們二十一世紀(jì)的后輩胡亂揣測。可為什么,我的心好痛!”伊人情深,負卿何恨?何恨!何恨吶!蘇昂的眼眸精光大作,心里帶著傷,肺里帶著怨,血液流淌仿佛思念的河!他呢喃成圣、歸家兩個詞匯,不慎咬破舌尖,噴出滿口鮮血。隨后筆走龍蛇,飛快刻下相思五言!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