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縣考院
什么叫作痛?陳明覺得:一直被自己玩在掌心的人,兩年不見,回來就把自己給玩了,那種落差感,就叫痛。而如今,那人風光萬丈,是眾人的視線焦點,又好像世界的中心,可自己,連參加縣考的資格都沒有!痛,痛得撕心裂肺!痛,痛得恨不得殺了自己!陳明覺得怒火灼燒著血液,嫉妒撕咬了骨髓,負面情緒好像瘋狂的野獸,把他一口口的,吞噬殆盡!“你,不可能,通過縣考!”一字一句的,他如此說道。窄門、行門,還有朝爵門轟隆關閉,特別是屬于朝爵門的文聽獸,眼神詭譎的丟了陳明一眼,就不屑再看第二眼了。大門上方的匾額恢復正常,文聽獸也消失不見,但那些送考的家屬,不難看出,在匾額的上方,露出青黑色的文聽獸的大眼。“文聽獸在偷瞧縣考院的里面呢,我也想看啊。”“有本事你做文聽獸去?”“有人不做,干嘛要做鬼靈精怪啊,蘇家嫂嫂,是我嘴賤,在這里賠不是了,我是無心的。”行事潑辣的仲嫂絳,莫名躺著中了一槍,擱以前,這事絕不能忍,但今天她沉默了,直勾勾的盯著縣考院的朝爵門。站在最遠處看熱鬧的鯉嬰,分開人群過來,突然問道:“怕了?”不等仲嫂絳回答,鯉嬰繼續道:“想當年,那大夫爵蘇爾是何等的英雄少年?何等的意氣風發?雖然是繼承老蘇的大夫爵位,但沒有功勛在身,他憑什么能平爵位繼承而不是被降爵一等?蛇女絳,老鯉魚的眼睛不瞎!”“可夫君,不是當年的夫君了。”“哈哈,要是當年的蘇爾,看見蘇昂風光萬丈,會拍一拍蘇昂的肩膀,說聲好弟弟,哪怕蘇昂接下來縣考落榜,也會承擔起蘇家的門楣。可現在,肯定有人給蘇爾傳去了蘇昂風光的事情,如果縣考落榜,你怕蘇爾承受不起這個打擊?你是小看了蘇爾,還是小看了蘇昂?”“妾身絕不小看夫君!”仲嫂絳驀然回頭,雙眼變成妖異詭魅的冰冷蛇瞳,舌頭往外嘶嘶了一下,冷笑道:“可妾身也不敢高看這個小叔子了,他耽誤了兩年,憑什么縣考上榜?”“那就是小看蘇昂了?”被蛇女絳盯著的鯉嬰,胡子抖了一下,忍不住看向了縣考院的方向。說真的,他老鯉魚,也不看好蘇昂不只是鯉嬰和仲嫂絳,很多人也不看好蘇昂,只是礙于蘇昂剛才的風光,不敢過多的議論罷了。他們伸長脖子,想看見縣考院里面的情景,但那緊閉的三門,完全遮擋了眾人的視線。而在朝爵門的內部,蘇昂,已經走進了考堂所謂考堂,就是露天的大廳,縣考院有很大的一片院落,周圍是一個個鏤空的閣子,看起來有一丈方圓;往中間一點,是兩丈方圓的,更加精美的小閣。“最外圍考亭秀才,中間一點的考鄉秀才,那么,最里面的二十條長案,就是考縣秀才的了?”最中間是二十條長案,沒有閣子阻攔視線,在那里考試的,長什么樣,穿什么衣服,都能被所有人看得清楚。不是考縣秀才的待遇低,而是讓蘇昂他們被大家看見,還要看得清楚,是說他們,就是所有白身學子的榜樣!在長案、閣子的上方,有很多麻繩,看起來和家里晾衣服的麻繩沒什么兩樣,卻阡陌縱橫,每一條都是相連的,顯然不會是簡單的物件了。往里看,有二十條長案拱衛一口小鐘,鐘身鏤空,名叫‘醒鳴’。醒鳴鐘沒有鈴鐺,但在剛才,蘇昂已經體會到了它的力量。“好一個縣考院,簡約,而不簡單!”蘇昂這樣想著,覺得自從穿越以來,縣考院是自己見到的,第一個不平凡的建筑,看起來很有規劃,就是普通整齊的院子,但在感覺上,卻好像一個機器,充滿了內在,全都是規則,而且,也體現了大瑤國的階級分明!“本次縣考,共有九名少年英杰,請落座。”站在醒鳴鐘旁邊的吏高聲說話,蘇昂和季然等人就走向中間的長案,別的學子,則是安靜等待。蘇昂和季然等人不坐穩了,他們只能站著,還要低頭拱手。而此時,蘇昂的眉心神庭,傳出了唐伯虎悠然的笑聲。“蘇昂,鄙人要考校于你。”“您請說。”幻化出桌椅杌凳,唐伯虎在蘇昂的神庭里敲著桌面,臉色一沉:“通過縣考,你就踏入了真正的文杰之路,這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的心里,可有明確的章程出來?”“有!”蘇昂在長案那坐穩,也不看別的學子進入小閣落座,微閉著眼道:“修身和齊家,這兩點很簡單,一個是讓自己過得更好,一個是讓家里過得更好,而那治國,晚輩想聯合鬼靈精怪,做不一樣的吏,再做不一樣的官,然后,才能爭鋒大瑤國的朝堂!平天下,必須要人、鬼靈、精怪和諧共處,要居者有其屋,病者有其醫,勤者有其業,勞者有其得,少者有其學,而童者,必須有其樂!要做到這些,我必須從小吏開始就親近鬼靈和精怪,而不是高官厚祿后才實行政策,那樣的話,鬼靈精怪都不會信任于我!”聞言,唐伯虎一拍桌子:“前路艱險!”“我知道這樣做的阻礙很大,但您說過,少時不崢嶸,我做個屁的少年!”“好好好,你懂得這些,鄙人死也安心了。”唐伯虎高聲大笑:“勤為本,德為先,和為貴,學在前!讀書人,明事理,我心所向,譜一曲天地大頌,書一冊鐵血春秋!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躍馬定乾坤。寧愿少時崢嶸,馬革裹尸天下,不愿老來雍容,閑庭淡茶菊花。死得其所,鄙人,死得其所吶”三句話不離開一個‘死’字,聽得蘇昂心驚膽顫的,想要詢問,頭頂的麻繩卻開始動了,醒神鐘也響了一次,把他震得一個踉蹌,不由的,抬起了雙手。麻繩上出現很多的小勾,掛著青色的竹簡,竹簡邊上還有鋒利的刻削。所謂‘刻削’,就是在竹簡上雕琢小字的工具了,尖端可以刻字,要是刻錯了,可以用有刀刃的一邊削掉。竹簡落在手心,是兩卷,蘇昂捏起來刻削,發現和自己使用的不太一樣。這個刻削的頂端有雪白色的珠子,珠子內的滾滾才氣滲透出來,讓蘇昂覺得眉心的神庭,忍不住的一陣發癢“這就是縣考使用的工具了?”捏著刻削,蘇昂覺得一股力量連上了自己的眉心神庭,知道這是縣考專用的工具,可以借用文聽獸擁有的才氣,從而書寫出自己的篇章。等于提前用了紙上談兵,就是,威力弱一點噹醒鳴鐘又響了一聲,代表著考試開始,而且,一直到考試結束,醒神鐘還會響上幾次,任何想要作弊、雜念多,只要是心虛的學子,都會被醒神鐘的鐘聲震懾!“縣考,開始!”飄在眾人的上空,縣令公孫撫說了一聲,眼睛,就盯在了蘇昂的手上。被視線驚擾的蘇昂抬頭看了一眼,連忙攤開第一卷空白的青竹簡,也捏起刻削。“前輩?諸位恩師?”蘇昂在眉心神庭里叫了幾句,發現沒人回答,別說唐伯虎了,十二朝大家一個回應的都沒有。他忍不住苦笑了,這樣子,怎么通過縣考?縣考要考兩門,第一門要書寫自己對陳安縣地方治理的見解,第二門則是詩詞。詩詞這方面,唐伯虎說過不用自己管,但這第一門,就已經有天大的難度了。前身是一個書呆子,自己穿越兩年,又窩在南寧里那樣的小地方,對陳安縣的了解不多,要寫出文章,簡直是天方夜譚!但不寫,又沒可能,通過了縣考,他蘇昂,才算真正的,踏入這天下的烽火流煙!“罷了,寫!”蘇昂一咬牙,既然要寫,就要寫出個驚天動地,治大國如烹小鮮,換句話來講,用大的,來描寫小的,也一樣可以!“普通的人文、地理,勢力分布我都不太清楚,但大瑤國最尖銳的矛盾,無非是鎮碑范圍內的居住區,和那些鬼靈精怪之間的矛盾了,那么,就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或者是有教無類,天下大同!”想到這里,蘇昂的目光如龍,眼中有精光閃爍,把刻削,摁在了竹簡的右上角!“嗯?”盯著這邊的公孫撫瞳孔微縮,忍不住點了點頭。或許蘇昂要寫的文章不怎么樣,也或許對他來講,蘇昂寫的東西會很片面,甚至會覺得幼稚了,但此時的蘇昂氣勢不凡,那是有志氣,有想法的年輕人,才能擁有的一種精氣神兒!“血在燒,目光捭闔如龍!蘇家子,本令很期待,你到底能寫出什么樣的文章出來!”隨著公孫撫很細微的自言自語,蘇昂手里的刻削落簡,慢慢的,刻下一個比較復雜的字——“普”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