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第二天早晨,單知非頭一次起晚,他有個重要的峰會,要飛趟北京。手機破天荒的關機一晚上,鬧鐘居然沒響,再打開,上面是轟炸式的信息。 他迅速洗漱,告訴張近微沒時間陪她吃早餐。 張近微因為工作性質的緣故,上班時間要靈活的多,反正,她不是在忙項目,就是在往孵化器奔跑的路上。她其實沒歇過來,但還是跳下床,自告奮勇替他打領帶,因為不熟練,看起來更像是想勒死單知非。 “好了好了,寶貝兒。”單知非拿開她的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乖,你去自己弄點吃的,我自己來。” 他穿西裝,是非常正點的男模身材,比例優越,稍微一捯飭,就可以上雜志封面的那種。張近微第一次覺得他真是好看極了,奇怪的是,目光不經意地就往不該看的地方看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突發奇想,西褲那么貼身那里不會支一個小帳篷吧? 當然,夜里她跟他咬耳朵時問的就更無厘頭了,比如,上廁所大號時那什么放哪里?會不會很多余? 單知非當然不知道,她大清早滿腦子就充滿了奇奇怪怪的東西。 “我在北京是兩天的行程,”他過來親她,語速很快,“這樣,這兩天你想住這里就住這里,如果覺得冷清的話,可以暫時住你租房那里。我已經跟爸爸說我們的事了,他很高興,等我回來我帶你見見他們,好嗎?” 單叔叔……張近微太陽xue跳了跳,她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一口氣說完,單知非松開她,在門口換鞋時又忍不住喊了聲“近微”,他笑,“你過來”。 她便走過去,單知非攬過她后腦勺,一陣深吻,他低語:“我真得走了。” 張近微不是沒有感覺,相反,她能確切地感受到單知非對她的迷戀,盡管,她一直都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吸引了他。 這個時候,她要的做的是找李讓參謀,第一次去男朋友家到底帶什么合適。 她約李讓吃了頓飯。 李讓再見她,一屁股坐下,就開始狂風暴雨地吐槽自己最近流年不利,跟胖子吵架,又開車撞樹,好巧不巧,她奶奶生病她不得不回蘇州呆了一天,還被狗咬,導致她現在打疫苗期間不能喝酒。 “我也去了蘇州,看一個半導體項目。”張近微小心翼翼地接話,她頓了頓,“有個人陪我在蘇州住了一晚。” 李讓壓根沒多想,她在那禍禍著拌飯:“誰啊?你不早說啊,早說我好讓我爸媽招待你們啊!” “我交男朋友了。”張近微戰術性喝了口茉莉毛尖,“你也認識。” 李讓倒吸口冷氣:“你沒事吧?剛分手就這么快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這不是你的風格,我說,你該不是被刺激的吧?” “我跟單知非談戀愛了,你們浮石的合伙人。”張近微不知道自己怎么把這話說出來的,她還是臉紅了,“你別往外說,替我也替他先保密。” 可聲音冷靜地不像她自己。 李讓目瞪口呆地看著她,人幾乎要跳起來。 快,說你怎么跟單總勾搭上的? 什么?你跟單知非談戀愛?夢里吧? 等等,蘇州之夜?喂,你這么老實一孩子不會跟單總上床了吧?好刺激,好變態,快說給姐妹兒聽聽。 …… 李讓最終眨巴眨巴眼,把那些呼之欲出的話都摁下去,好半晌,像個最細心的偵探,高深莫測地說: “我早就知道你倆有jian情。” 這種淡定維持不到一分鐘,李讓纏著張近微足足問了半個鐘頭。 “見啥爸媽啊,他都同意扯證了,你傻啊,不趕緊先套牢了!你這事,跟投資是一樣一樣的,單總這么優秀的項目,你得搶啊!”李讓捶胸頓足,怪她不爭氣。 張近微靦腆不已:“你這都什么跟什么,他是人,不是項目。” 李讓翻個白眼給她,嫌她較真,但自己卻一本正經說: “張近微,我先給你提個醒啊,單總這種男人,你喜歡,別人也愛不行的。你得有個準備,再過二十年,他可能還是風度翩翩,多金迷人,咱們可就是奔五的女人了,到時,水靈靈的小姑娘硬往他身上湊,這叫樹欲靜而風不止,你別怪我說話直白,我是為你好,你要是真嫁給他,留個心眼,別傻乎乎地一頭栽愛情里,到時,萬一有什么事了,人跑了,但有錢也行。他要是現在提送你什么,比如房子車啊……股權是不太可能的,不過你別總是不要不要,你就喜歡這樣。我不瞞你,我跟胖子結婚前都要簽協議的,他提的,簽就簽唄,親夫妻也得明算賬。” 張近微仿佛被兜頭潑了盆冷水。 紙醉金迷,都市男女,沒有誰是傻的,她的好朋友,李讓依舊在對面喋喋不休,張近微只能看到她的紅唇夸張。 單知非如果出軌了怎么辦?當然,不是現在,十年,二十年后?誰能保證? 到底誰給他們勇氣,覺得可以相愛一輩子的? 這頓飯錢,張近微付的,兩人出來后,并肩走在上海陰沉沉的街頭,她陷入沉默,在李讓的聒噪聲中,忽然說:“李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說的也都很有道理,但我就是個傻子,我還是愿意冒險,跟他結婚。” 李讓嗨了一聲,聳聳肩:“我沒說不讓你跟他結婚啊,我是說一些現實的問題。” 她咽咽口水,有些真實的想法李讓并沒說,比如,她清楚地知道好朋友和上司的天壤之別,以及她貨真價實的擔憂。 “我不想考慮那么多,我不能再猶豫了,他,”張近微一低頭,鼻子泛酸,“他真的非常好非常好,是我最期待的那個人,我如果說,我不是為了錢,你相信嗎?” 李讓望著她,語速都慢了,她很溫和地回答:“我相信,如果換作別人我不信,但是張近微我就信。” 她沒說怕她受傷,也沒說張近微值得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她只是覺得,有點難過,因為她已經看得出來張近微是真的很愛單知非,除了愛情,沒有什么會讓張近微變成這個樣子,她那么謹慎,那么小心,絕不會輕易讓自己處在危險的境地中。 但她偏偏現在成為一個冒險家。 可是,張近微輸不起,李讓心情復雜地維持著嘴角的笑意,她一直覺得曾寒配不上張近微,而此刻,張近微突然和單知非好上了,她同樣覺得不可靠。 “李讓,謝謝你,你對我真好。”張近微抿著唇,有點不太好意思地拉了拉李讓的手,李讓“切”了聲,“好什么啊?跟你說一句好聽的話,就是好了?你可真容易滿足,這么好騙,你到底行不行的啊?” 張近微扭過頭,看城市里的茫茫人海,她想到北京,此刻的北京城里,會有一個單知非,也許,就藏在人海之中,她知道,如果她喊他一聲,他一定會回頭。 “我當然行了。”想到這,張近微露出個清澈的微笑。 人頭攢動,來往不息,李讓無奈地把大衣一裹,最后只是說:“張近微,如果你真的嫁給單知非,請我當伴娘吧。” 第49章 桔梗(7) 你娶我好不好 晚上的時候, 她一直等不到單知非的電話,一個人,光著腳在地毯上走來走去。又去翻他衣柜, 把單知非一年四季的衣服聞了個遍, 張近微說不清自己這是什么古怪愛好。 然后, 她研究他用什么洗發水之類的。 他的裝修風格是那種極簡風, 整潔,冷淡, 張近微把每個房間觀摩了個遍, 后來,發現個保險箱。 她想了想, 按下自己的生日數字, 居然成功了。 里面沒錢,全是她的照片。 張近微一張張翻著看, 都是十六歲的她,穿著校服,校服有點闊闊的, 她那時身板薄, 怎么都撐不滿。不過, 有個好處,可以拼命往里頭加衣服。 原來他拍了那么多。 這些照片陪伴單知非度過很多個孤獨的日夜, 當然,他最后把它們鎖起來,像是宣告什么的結束。 她把照片重新放進去時,才發現,還有張草稿紙,她怎么都找不到的一張草稿紙, 關于他的素描。 張近微的眼睛一下就濕潤了,低下頭,吻了吻那個陳舊的素描,她突然跑到窗戶那,兩手放在嘴邊,大聲喊:“單知非,我愛你!單知非,我愛你!” 她想黃浦江應該聽見了,隨后,快速撤回,心跳很快唯恐鄰居罵她神經病。 這個時候,單知非要和她視頻了。 張近微像做了虧心事,不太自然地接通,一開口,就成撒嬌了:“我以為你不打給我了呢。” 單知非發現她留在自己房子里,他含著笑意:“忙的有點晚,不好意思,今天還好嗎?” “我明天要去孵化器看看有沒有什么新項目,”張近微回答的跑題,她深吸口氣,還是沒按捺住,“我翻你保險箱了,對不起,我知道這樣不對,就算是愛人之間也應該有彼此的私密空間,我真的只是好奇,關鍵是,我還把它搞開了。” 單知非無奈地笑:“都看到了?” “嗯。”她聲音變小,隨即很快樂地告訴他自己的感受,“我特別高興,本來,我覺得高中那會兒特別孤單。” “現在呢?” “現在我知道了啊,”張近微說這話時,很自然地想起那些遙遠的舊時光,再續上,語氣甜滋滋的,簡直不像她,“我一直被某個人喜歡著呢。” 單知非那邊明顯是在酒店,他衣服都沒換,喝了酒,人有點熏熏然。看到她后,那種熏熏然就更濃了點,腦子半醉半醒。 他也很自然地想起那些時候,喉嚨里像含著糖:“張近微。” “嗯?”她非常可愛地發出個鼻音,眼底有光。 “你知道嗎?北京人的飯局,真的太愛談政治了,我都要暈了。”單知非慢條斯理地揉著額角,他半躺著,人像只慵懶的大貓。 “對哦,不像上海人的飯局,只愛講股票基金。”張近微嗤嗤地笑,單知非是那種典型的南方人氣質,跟人的界限感比較清楚,他愛吃甜,除了奶茶,簡直無甜不歡,兩人一起吃飯,小龍蝦都要甜口十三香的。 此刻,他就正伸腰,拈過來一塊點心,往嘴里送。 “你不怕糖尿病啊?”張近微忍不住吐槽他。 單知非在那頭懶懶散散地科普起來,嗓音含倦:“歷史原因,明朝后期,南方甘蔗種植和制糖技術都得到了十足的發展,所以大家慢慢變得愛吃甜。” 張近微跟他一對比,總是有種不學無術的味道,她乖巧聆聽,心里想的卻是真能扯啊。 單知非仿佛有讀心術,乜她一眼,當即下了判斷:“張近微,你不讀書還要腹誹愛讀書的我。” 他這個年紀,殘存著幾分少年心性,平時不顯,跟張近微斗嘴的過程中被牽引出來,他跟她說,回來有空打麻將怎么樣? 張近微不知道他留學期間還培養了這么個愛好,聽得直皺眉:“這一點不符合你的精英人設呀,單神。” 她跟以前的那幫子同學一樣,半開玩笑,喊起“單神”。 這個稱呼,真的是很有歷史感了,單知非聽得很受用,表情淡淡的:“我不給自己立人設,怕打臉,在你的認知里,好像我這種人都不該有性欲。” 張近微臉熱了下。 “你那天在車庫穿的什么?”單知非突然問起這個,張近微一愣,她稍微思考了幾秒,說,“就衣服啊!” 單知非慢慢皺起點眉,他說:“你露肩膀了。” 張近微大概明白他想說什么了,她又不傻 ,難得能反殺一次,眼里閃動著狡黠:“對啊,我夏天的時候還露背呢,我有很多那種性感的衣服,很漂亮。” “我覺得你可能還沒認識到一個問題,”單知非在她臉上逡巡一陣,“張近微,你很快就是□□了,有些衣服,如果想穿的話在家里穿就好了。” 張近微的這個變化,他是沒想到的,他腦子里,還停留在什么棉布裙子碎花裙子小清新上面,而張近微,居然有這樣的一面。他看的眼熱,同理,別的男人也一樣。 “我穿在家里算什么。”張近微搖頭,“你不能這么霸道,難道,我結婚后連穿衣服的選擇權都沒有了?” “當然不是,”單知非輕輕嘆息,“你真的不懂我在說什么嗎?張近微,我不希望除了我以外的男人盯著你看,意yin你,你根本不知道男人腦子里都在想什么。” 這么一說,張近微機靈地不行,立刻抓他話柄:“哦,你知道?你一看見漂亮姑娘腦子里在想什么?” “欣賞下身材吧,我不是死人。”單知非非常坦蕩,他看張近微撅了下嘴,人又笑了,那點笑意堆在眼角眉梢,整個人仿佛是特別滿足的狀態。 兩人說閑話,說了一個多小時。 張近微戀戀不舍地掛斷電話,她想他,但沒說,倒是單知非提了兩嘴,說想她想的心里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