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她:“那是……是我住的地方。” 我想了想:“那是你的家?” 她:“不,不是……但是是我住的地方。” 我點點頭:“你在往那里走嗎?” 她:“是的。” 我:“路上你能看到些什么景色?” 她的語調聽上去有些難過:“荒蕪……的景色……” 我:“為什么會這么說?” 她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清:“干燥的……土地……灰暗的天空……枯萎的灌木……荊棘……沒有人煙……荒蕪……荒蕪……只有遠遠的小山坡上,有一棟小木屋……那是我住的地方……我住的……地方……” 我這時候才意識到,她似乎還有極重的自我壓制傾向:“你走到了嗎?” 她:“還沒有……還沒走到……” 我:“看得到腳下的小路是什么樣子嗎?” 她:“是的……看到……是……一條土路……” 我低下頭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看上去她微微皺著眉,略帶一絲難過的表情,而更多的是無奈。這時候我看了一眼搭檔,他像個孩子一樣蜷著雙腿縮在椅子上,抱著膝蓋,眉頭緊皺。 我故意停了一小會兒:“現在呢,到了嗎?” 她:“是的。” 我:“我要你推開門,走進去。” 她:“好的,門推開了……” 我:“現在,你進到自己住的地方了嗎?” 她:“沒有……” 我:“為什么?” 她似乎是在抽泣著:“里面……到處都是灰塵……好久……沒回來過了……” 我:“它曾經是干凈的嗎?” 她:“不,它一直就是這樣的……第一次,就是這樣的。” 我又等了幾秒鐘:“你不打算再進去嗎?” 她抽泣著深吸了一口氣,停了一會兒:“我……在房間里了。” 我:“詳細地告訴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她的情緒看上去極為低迷,并且陰郁:“塵土……到處都是塵土,書上、椅子上、桌子上、書架上、窗子上……被厚厚的塵土……覆蓋著……” 我:“房間里有家具嗎?” 她:“只有很少的一點兒……桌子、椅子、書架,還有一些很大的箱子。” 我:“都是木頭做的嗎?” 她:“是……是的……” 我稍微松了一口氣,因為假如家具是鐵質或者其他什么奇怪的材質,那很可能意味著她有自我傷害的傾向——也許有人覺得這無所謂,但我知道那是一個多嚴重的問題。 我:“這里有很多書嗎?” 她:“是的。” 我:“你知道那些都是什么書嗎?” 她:“是的。” 我:“你看過嗎?” 她:“都看過……” 我:“書里都寫了些什么?” 她:“書里的……都是……都是……我不想看的內容……” 我:“那,什么內容是你不想看的?” 她:“……不可以……” 我沒聽明白,所以停下來想了想:“什么不可以?” 她:“不可以……書里不讓……沒有……不可以……” 我費解地抬起頭望向搭檔,向他求助。他此時也緊皺著眉頭在考慮。幾秒鐘后,他做出了一個翻書頁的動作,我想了想,明白了。 我:“我要你現在拿起手邊最近的一本書,你會把它拿起來的。” 她顯得有些遲疑,但并未抵觸:“……拿起來……好的,我拿起來了……” 我:“非常好,你能看到書名是什么嗎?” 她:“是的,我能看到。” 我:“告訴我,書名是什么。” 她:“禁……止。” 我:“現在,打開這本書。” 她:“我……打不開它……” 我:“這是一本打不開的書嗎?” 她:“是的,是一本打不開的書……” 我:“為什么會打不開呢?” 她:“因為……因為書的背面寫著……寫著:不可以……” 我:“所以你打不開它?” 她:“是的。” 我:“你能看到書架上的其他書嗎?” 她:“看得到……” 我:“你能看得到書名嗎?” 她:“是的,我看得到……” 我:“你愿意挑幾本書名告訴我嗎?” 她:“好……好的……”說著,她微微仰起頭,似乎在看著什么。“不許可、不能跨越、無路、禁止、禁斷……”聽到此時,搭檔突然愣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點兒什么。 我:“房間里的其他書呢?你能打開它們嗎?” 她的呼吸開始略微有些急促:“我……我做不到……” 我:“是你打不開,還是你做不到?” 她:“我打不開……我做不到……” 我沒再深究這個問題,而是轉向其他問題:“這個房間里的每一本書都是這樣的嗎?” 她:“是的,每一本……” 我低頭看了一眼本子上記下的房間陳設,然后問:“在那些很大的箱子里,也是書嗎?” 她:“不是的……” 我:“那,你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嗎?” 她:“是的,我知道……” 我:“能告訴我在箱子里都有些什么嗎?” 她稍微平靜了一些:“衣服。” 我:“箱子里都是衣服?” 她:“是的……” 我:“都是些什么衣服?” 她:“西裝、皮鞋……領帶……” 我:“那些是誰的衣服?” 她:“都是我的衣服……都是我的衣服……” 此時,搭檔無聲地站起身,對我點了點頭。 我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額頭——這是在問他是否保留被催眠者對此的記憶。 搭檔繼續(xù)點了點頭。 我把目光重新回到面前的她:“你能透過窗子看到窗外嗎?” 她:“是的。” 我:“是什么樣的景色?” 她:“灰暗的、凄涼的……” 我:“你能看到一束光照下來嗎?” 她:“一束光……一束……是的,我看到了……” 我:“你已經在木屋外面,正向著那束光走去。” 她:“我在向著光走去……” 我:“那束光會引導你回到現在,并且記得剛剛所發(fā)生的一切,當我數到……” 我:“看樣子,你捕捉到了。” 搭檔隔著玻璃看了一眼正在催眠室喝水等待的她,轉回身點點頭:“根源倒是找到了,但有點兒意外。” 我:“你指她的性取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