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搭檔:“收入很高吧?” 她:“所以代價也大。” 搭檔:“你平時看書嗎?” 她:“看。” 搭檔:“看得多嗎?” 她:“這個……我不清楚什么算多,不過我不看電視,除了查必要的資料,基本也不上網,平時閑暇都是在看書,例如在旅途中。” 搭檔:“還有做頭發的時候?” 她笑了:“你怎么知道?” 搭檔并沒回答她:“你沒再找男朋友嗎?” 她:“身邊沒有合適的,我也不想找同行。” 搭檔:“你和家人的關系好嗎?” 她微皺了下眉:“嗯……一般般。” 搭檔:“你的上次婚姻跟他們有關吧?” 她沒吭聲,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搭檔:“能說說嗎?當然,你可以選擇不說,這個決定權在你。” 她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我剛才撒謊了。” 搭檔:“哪部分?” 她:“我說離婚是因為我們很忙,其實不是。” 搭檔保持著靜默。 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氣:“跟他結婚基本是被家里人逼的。他家境非常好,很有錢,也許你會覺得我的收入高,但是他的收入比我高10倍不止……所以……就是這樣。” 搭檔:“你前夫要你辭職,對不對?” 她點點頭。 搭檔:“那段婚姻維持了多久?” 她無奈地笑了下,搖了搖頭:“一年。連維持都算不上,幾乎一直在冷戰。” 搭檔:“因此你和家人的關系變得很糟,對吧?” 她略微仰起頭,眼里閃過一絲無奈,看上去她在抑制著悲哀的情緒。 搭檔:“現在還和家人聯系嗎?” 她很快恢復了平靜的表情:“近一年好點兒了。” 搭檔耐心地等了一會兒,等她徹底平靜下來才開口:“你是不是對家人有過報復性的想法?” “嗯……”她顯得有些驚訝,并且因此而略微停頓了一下,“是的。你怎么知道?” 搭檔笑了笑,并沒有回答她:“讓我猜猜你的報復方式:隨便找個各方面都不如你的男人嫁了。對嗎?” 她點點頭:“嗯,不過,我很快就打消那個念頭了,那太可笑了,也太幼稚了。” 搭檔:“所以你轉而拼命工作?” 她:“對……不過我……我并不是那種女強人,我只是希望他們都能夠尊重我,而不是把我當作一個養老的機器,也不是成為滿足某人性欲的工具。” 搭檔:“你的想法是對的,但是你因此而自我施加的壓力太大了。” 她:“這我知道……” 搭檔:“好了,關于問題我基本都問完了,下面我會單獨告訴你一些事情,這屋里會只有我們兩個人。” 她:“嗯。” 搭檔:“不過,有攝像機記錄是必需的,你能接受這點嗎?” 她:“好。” 搭檔望向我,我點了點頭后,起身打開攝像機,離開書房并且關上了門。 整個下午,他們都待在書房里沒出來,并且有那么一陣兒,里面還傳出了她的哭聲。不是抽泣,而是號啕大哭。我猜,搭檔觸及到了她的內心深處。 當晚。 我:“嗯?你是說她手yin的行為其實是報復?” 搭檔停下筷子,抬起頭:“你一定要在我吃飯的時候問得這么直白么?” 我:“自從送她走后,你遮遮掩掩、東拉西扯到現在,就是不說到底什么情況。” 搭檔嘆了口氣:“好吧……她的父母犯了一個大多數父母都會犯的錯誤。” 我:“什么?” 搭檔:“凡事都替她做主,并且告訴她:‘這是為你好。’” 我:“so?” 搭檔:“她出于對婚姻的失敗所帶來的不滿,慢慢形成了某種扭曲狀態。如果描述的話,是這樣一個心理過程:你們說是為我好,但是那個男人只是對我的容貌和身體感興趣,完全不知道尊重我的選擇——你們用我的身體作為交換代價,從而使你們有四處吹噓的資本,那我就用對自己身體的輕視來報復——手yin展示給猥瑣下流的偷窺男人看。” 我:“哦……原來是這樣……其實跟性欲無關,對吧?” 搭檔:“是的。” 我:“那么,掙扎和抗拒的反應就是她的自尊部分了?” 搭檔:“是的。” 我:“這跟你上午說的不大一樣,要復雜些。” 搭檔:“嗯,昨天我在跟她談的時候忽略了她的家庭所帶來的問題,一個字都沒問過,這是我的錯,太疏忽了。” 我:“那除了手yin以外的其他部分呢?” 搭檔:“其他部分差不多……對了,還有一個我忽略的細節。” 我:“什么?” 搭檔:“記得在催眠的時候她說在客廳找東西,對吧?并且說‘我不是我’,其實那是她在作準備——作消除掉自我的準備,這樣才能實施:把自己的身體當作發泄工具,用假想的暴露和真實的手yin來宣泄報復心理。” 我:“那她所說的‘找東西’是指什么?” 搭檔:“應該是在找她所期望的感情,那同時也是在作最后的掙扎,她企圖制止自己這種行為。” 我:“嗯……還有別的嗎?例如你沒推測出來或者被忽略的部分?” 搭檔:“基本沒了,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哦,還有幾個細節。她描述的時候說自己被籠罩在光里,后來跟她聊的時候,我發現那是她期望自己能夠在工作中被矚目,成為焦點,這個源于虛榮心,倒沒什么大問題。至于她說‘大眼睛’離她很近,那是她對自身行為扭曲的恐懼感,也不算重點,忽略了就忽略了。” 我:“這么說,基本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對吧?雖然有細節差異,但是方向上沒錯誤。” 搭檔重新拿起筷子,揚了揚眉:“當然。” 我:“先別忙著吃,告訴我你的解決辦法。” 搭檔:“我建議她找個男友……” 我:“滾,你絕不可能用那么低劣的建議打發她的。” 搭檔咧開嘴笑了:“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效果呢,所以我只讓她付了一半費用,半年后如果沒問題,再付另一半。” 我愣了一下:“……你……好吧,能用錢來做賭注,證明你有十足的把握。” 搭檔:“不,只有一半多點兒的把握,因為我沒這么做過,但我總得試試。” 我嘆了口氣,埋頭吃飯,沒再吭聲。 大約兩三個月后,有一天我獨自在診所的時候,她來了,專門來付清余下費用。 虛假地推辭了一下后,我好奇地問她,那天下午搭檔到底對她說了些什么。 她告訴我,搭檔問她喜歡不喜歡養植物。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搭檔建議她養很多植物,非常非常多,布置得整個客廳都是。當她出差的時候,就請人來照顧。 在最開始一個多月并沒什么特別的,但近一段時間,每當她覺得很累的時候,就會夢到自己去了一個花園,坐在那些花草樹木中感受著那份安靜卻蓬勃的生機。之后,她的心情和狀態就會飛快地好起來。 我問她為什么。 她眼里閃著奇異的光芒:“你知道嗎,那是我的花園。” 番外篇:關于夢和催眠 來訪者:“……所以說,你選擇催眠師作為職業完全是出于偶然了?” 我笑了笑:“就是這么回事兒。” 來訪者:“那你后悔嗎?” 搭檔在旁邊忍不住笑出了聲。 來訪者轉向搭檔:“怎么了?” 搭檔:“你這問題像某個無聊的媒體才會問的。” 來訪者:“我真的這么想。” 搭檔忍住笑:“好吧……”說著,他轉向我。 我:“呃……必須承認我也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但如果你真想知道,我認為自己沒后悔過。至于為什么……嗯……我也說不清,總之很有趣就是了。” 來訪者:“因為能窺探到別人的內心?” 我:“我的職業要求我必須這么做。” 來訪者:“所以,我有點兒羨慕你們。” 搭檔:“關于窺探隱私?” 來訪者:“不啊,關于解讀別人的夢和內心深處這件事本身。” 搭檔:“這點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有趣,我是認真說的。” 來訪者想了想:“好吧,仔細想想有可能……好了,我們把話題轉回來,接著說夢吧。我覺得夢境所表現出來的太神奇了。” 搭檔:“哪一部分?” 來訪者:“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