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他一邊慢條斯理扣上作訓服的扣子,一邊走到她的身后。 跑了一晚上腿,薄幸月的腿早就酸得不行,嘟囔了句,莫名攜著股嬌嗔:“隊長,你要罰我站軍姿到什么時候?” 真的是挺小氣的,她不就抱了下么,還要遭到季云淮軍中紀律的處罰…… 這男人……怪不得他隊里的人都那么怕他。 季云淮眸色漸濃,漫不經心地問了句:“五分鐘行不行?” 聽到了季云淮過來的腳步聲,薄幸月認真思索著,跟他打商量,“我站得有點兒累,你把時間縮短一些也行。” 季云淮扣上最頂端的扣子,模樣禁欲又勾人:“不站五分鐘,你要別的處罰,我也能滿足你。” 第27章 27“欠著的懲罰補上了。”…… 27念你入骨 —— 季云淮的本意當然不是讓她站軍姿, 只是換掉濕的衣服圖個方便。 哪料小姑娘還挺自覺,一轉過去,背挺得筆直, 一動不動的。 如果薄幸月算是懲罰的對象, 那這可能是他頭一次對面前的人沒有一丁點兒辦法。 薄幸月好一會兒沒說話,貝齒輕咬, 濕潤泛紅的唇瓣立刻留下了個牙印。 只要她現在轉過身, 立刻就能對視上男人幽幽的視線。 薄幸月甕聲甕氣地問:“什么處罰?” “如果是未經允許抱你的懲罰,我認了。” 她補充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轉過身來,模樣坦蕩又不計后果。 其實做那般親密的動作時, 薄幸月并沒有多想。 她只是不想看到季云淮一聲不吭地悶在心里難受, 哪怕能哄哄他,起碼也是一種寬慰的方式。 季云淮略微垂眸, 意有所指:“先欠著。” 也不早說…… 薄幸月立刻松散下來, 拿手錘了錘酸疼的膝蓋。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湊過去抱上的那一剎那,季云淮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心悶氣燥。 考取軍校后, “季云淮”這個名字似乎就是校內的標桿。 后來也來到過北疆歷練, 大漠荒雪,他跟許許多多的戰士共同堅守著邊境線。 青山紅旗, 未曾更改。 饒是這么幾年,他的自制力早就磨煉得堅不可摧。 也只有在薄幸月面前,季云淮對自己的自制力才會展露出毫無信心甚至節節敗退的狀態。 他綁好軍靴鞋帶,走到她身前,回頭望了眼:“走吧, 我送你回去。” 再在原處多待一秒鐘,他怕自己先控制不住。 帳篷里還散發著淡淡的皂角香,掛繩上晾曬著他的短袖和軍褲。 薄幸月收回視線,嗓音勾人,滲了蜜一般:“隊長……我剛剛站得累了,走得會很慢。” 季云淮的側臉輪廓黯淡,遮不住面容的冷峻。 他雖然沒應聲,但后來果然把步伐速度放得很慢。 北疆沒下雨的夜晚是能看到星星的,四周更加安靜了。 抬頭仰望,深藍色絲絨般的天空編織著亮鉆般閃爍的星辰。 時不時有運送物資的后勤人員經過,壓下輕輕的交談聲。 遠離城市的喧囂,北疆跟江城完全是天壤之別。 可是也就在這里,薄幸月心頭發顫,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有一天舍不得離開這片土地。 兩人走到醫療中心門口,里面燈火通明,跟陀螺一樣從未停止運轉。 總算見季云淮過來,盛啟洲一路小跑,打了個報告:“季隊,西南那邊需要增援……” “好。” 他匆匆走開,徒留一個颯然的背影。 他們只有投入更多的精力到救援中,吳向明所做的努力才算是沒有白費。 薄幸月鼻尖一酸,又努力壓下心頭的酸澀,雙手抄兜,一步一步走到醫療中心的大廳里。 戚嘉禾靠在就診臺旁邊寫病歷,見她回來,遞過去一杯溫水:“月亮,那兩個橘子我給幾個小朋友分了。” “嗯好。”喝完溫水,喉頭滋潤許多,她將情緒埋進心底,又過去查了一次房。 幸好有故事書看,那些福利院小朋友的情緒較一開始被送過來時穩定了許多。 薄幸月的唇角掛上一抹溫和的笑意,卻在臨走前被小男孩拽住了白大褂的衣角。 燈光朦朧,小男孩睜開眼,清脆的嗓音里滿是堅定:“jiejie,我長大了,也要來保護你們。” 現在是你們保護我,但我很快會長大,很快就能來保護你們了。 薄幸月露出欣然的神情,替他合上書本,答應說:“好啊。” 查完房出來時,薄幸月才聽見同事們的議論。 戚嘉禾把病歷本擱在一邊,表情不容樂觀:“張主任倒在手術臺上了,現在人進了icu,還不知道搶救情況怎么樣。” 薄幸月攥著指尖,亦然深吸了一口氣。 張主任是院內的頂梁柱,人是倒下了,但病人的手術著實耽擱不起,誰縮短自身的休息時間,愿意頂上去又是另外一碼事。 眾人商量之際,一道聲音從后面傳來。 “我頂上去。”薄幸月調整好情緒,掩蓋掉渾身的疲憊。 她微抬下頜,目光干凈坦然:“嘉禾姐,麻煩你給我做一助了。” 戚嘉禾知道這是薄幸月相信自己的一種表現,勾唇笑了笑,迎回去的視線同樣充斥著濃烈的信任。 一臺手術做完,薄幸月只感覺全身上下黏膩不堪,原本就酸疼的腿現在一挪動更是沒什么知覺。 戚嘉禾也累得不行,洗干凈手后,直接躺在了臨時休息間的一張行軍床上。 她由衷地感嘆了句:“等這次救援結束,回江城后,我肯定要休個假。” 幸好手術很成功,出來時,同事們告知說張主任還沒轉醒,但身體狀況基本穩定下來。 如果等他醒來,肯定會很欣然于她們的表現的。 等薄幸月洗漱完,戚嘉禾早就躺在行軍床上睡下來,不忘迷迷糊糊交待說:“月亮,你明早起來的時候也叫我一聲。” 北疆的天色泛起魚肚白時,薄幸月就轉了醒。 她躡手躡腳掀開被子,換上干凈的白大褂。 怕戚嘉禾辛苦,她就主動建議人事調動那邊派自己去災區中心,留戚嘉禾在醫療中心能多歇息會兒。 忙起來又是一整天。 在災區,生命的責任重于泰山。 薄幸月看著那些救援的官兵組成“人墻”,心中又是一陣無聲激蕩。 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里,沖鋒與犧牲每天都在上演。 另一邊,救援工作陷入持續的白熱化階段。 幾個洪水的泛濫點被堵住,災區的景象落在人眼底只能用滿目瘡痍來形容。 不敢相信,前些天還安逸的城鎮,被洪水一沖垮,只剩下隨時可見的漂浮物。 季云淮率隊去到地形更崎嶇的山林,開始搜救前,他用目光掃過每一張堅毅的面孔,叮囑道:“都別掉隊。” 盛啟洲當然明白這話的份量又多重。 都是一個隊里并肩作戰的,季云淮口頭上沒說什么,但骨子里的重情重義磨滅不掉。 一直到傍晚,搜救到的五個傷員全部送往醫療中心。 他們特勤一隊也算是迎來了交接班。 小雨淅瀝,隊里所有人穿梭在泥濘不平的山路上,眼前的景象也像是被折射得霧靄不清。 回到大本營時,季云淮眉心微蹙,在帳篷內摸出煙盒,慢條斯理點了根煙。 盛啟洲正好進來換衣服,脫下濕透的短袖,用毛巾擦完臉,又瞥向他胳膊處的傷口,提醒說:“隊長,你得再去醫院一趟,要不然傷口恐怕會感染發炎。” 猩紅的光明明滅滅,煙霧吞吐,季云淮壓抑著輕微的咳嗽聲,隔著青煙,不緊不慢道:“還行,撐得住。” “別。”盛啟洲見他這樣就來氣,咂舌說,“就算是為了見薄醫生,你也得去再包扎下吧。” 季云淮捻滅煙蒂,混沌的意識在此刻迎來片刻清醒。 他屏著氣息,笑罵了聲:“就你小子懂。” 大本營離醫療中心就幾步路,但這段距離仿佛成為最近幾天走過的最艱難的路段。 身體疲憊的信號釋放好多次了,全靠他的意志力強撐著。 季云淮走到就診臺旁邊,接見他的還是前兩天那個小護士。 小護士扭頭喊道:“戚醫生,這邊有軍人受傷了。” 戚嘉禾慌里慌張趕過來,一看是季云淮,喉頭發堵,下意識跟他解釋說,“月亮還沒回來,我先給你把傷口處理了。” 季云淮下頜稍斂,聽著她的話,不置可否。 戚嘉禾保持一貫的專業態度,建議道:“傷口感染發炎很容易引起發燒,你先查個體溫。” “好,麻煩你了。”此刻的季云淮神情很淡,目光凝沉,對他人的接觸是不用說就能感受到的疏離與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