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過了幾分鐘,一件沾染著暖和溫度的衣服兜頭而降。 是她的披肩。 薄幸月沒料到來者,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單薄的脊背抵到了堅硬冰冷的白墻上。 男人眼神深邃,唇線平直,單手抄兜,西褲裹著修長的雙腿。 霎時間,氣氛變得半昧不明。 兩人的眼神電光火石間接觸在一起,彼此卻都沒移開。 意識到什么,薄幸月挑起眼尾,風情流轉。 長長的走廊,暖色燈光猶如漲潮,傾泄一地。 他靠近過來,只要再往前一步,她便陷入無路可退的境地。 季云淮的側顏像是籠上層淡霜,嗓音同樣冰涼,低沉地震在耳邊:“就這么試我底線的?” 仿佛潛在的意思是——你也就這么個膽子了。 第12章 念你入骨 “能不能安分點兒?”…… 念你入骨12 走廊的光線偏暗,燈光影影綽綽地映照在兩人身上。 薄幸月烏發紅唇,眼尾的那粒小痣更顯得妖冶異常。 她目光挑釁地迎上他視線,直白且不加掩飾。 復雜的情緒悉數翻涌。 季云淮離她不過一步的距離,再靠近一點,鼻息都快糾纏在一起。 他身著的黑色沖鋒衣上看不出一絲褶皺。 禁欲又平整。 這是作為少年的季云淮一貫的自我保護方式,外表看上去清心寡欲,無堅不摧。 可少女時,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看這雙隱忍的雙眼爬上情|欲。 粉碎那層冷淡的殼,才會流露出最真實的渴望。 仿佛一張編織的網,愛與欲只能拖著人往下墜。 終于,她啟唇:“是嗎?季隊長要真這么認為,我也沒辦法。” 嗓音含著幾分啞,對他拋出來的直球不置可否。 說罷,薄幸月又抬手裹好了肩頸處的披肩。 那件披肩是她來北疆后隨意買的一種民族風樣式,當初隨意買的,現在裹起來確實暖和不少。 “季隊長還不回去嗎?要是他們誤會了怎么辦……”她笑吟吟的,將一根極細的女士香煙湊到唇邊,攏火點燃,壓抑下輕微的咳嗽聲。 被別人誤會是薄幸月的常態。 從小時候開始,她就明白這一點。 所以習慣了不解釋不低頭,骨子里的倔勁兒早已扎根。 季云淮不一樣,他永遠八風不動,隱忍克制到極致。 少年一早就知道他跟薄幸月是截然相反的人。 但只有靠近她,他才能感覺自己是真實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軍靴擲地有聲,昏暗逐漸吞噬掉那抹背影。 薄幸月捻滅半截煙,煙灰散去,那股薄荷味愈發濃重。 包廂里,看到兩人是一前一后回來的,大川嚷嚷道:“季隊,薄醫生,你們兩怎么回事……” “都在外面待這么久才回來?我們都快吃完了。” 盛啟洲拿胳膊肘捅了下大川,用咳嗽掩飾尷尬,“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我去結個賬。” 大川疑惑地“啊”了聲,撓了下腦袋,也沒明白他這話哪里說得不對。 “不用,我結了。”季云淮的指節搭在桌沿邊,不聲不響的。 盛啟洲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是在問—— “你就出去結了個賬?” 連呂司如也嗅到了氣氛的不對勁兒。 兩人的狀態太奇怪了,不是舊情人就是仇人。 聚餐結束,夜風料峭。 薄幸月沿著縣城街上的攤子逛了圈,發現全是一些買手工藝品的店。 最后,她在一家阿婆的店里,買了根平安繩作罷。 直到回到房間門口,她才借著幽微的光線看到從對門走過來的呂司如。 呂司如喝了些酒,眼眸銳利,眼尾還曳著一抹紅:“薄幸月,你跟季云淮到底什么關系啊?” 她不是沒注意到。 季云淮出去前,還拿了條椅背上的披肩,現在就穿在薄幸月身上。 怎么想的,她就怎么問了,總比被蒙在鼓里好。 想到季云淮在盛啟洲面前說得是不認識,薄幸月也不服輸地回答說,“沒關系。” 她說得輕飄飄,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完全堵住了呂司如想繼續問的機會。 “我睡了,再見。”薄幸月進去房間,跟呂司如揮了下手。 倒不是逃避,她只是覺得沒必要說那么清楚。 將近晚上十點,來這地方一個星期了,薄幸月還是頭一回碰到洗頭洗到一半停了熱水。 北疆條件有限,她只能忍著涼意用冷水把頭發的泡沫沖走。 洗完后,她簡直渾身涼透,狼狽得牙關打顫。 可能是這一晚的涼意太甚,翌日一早,薄幸月就察覺到喉嚨發疼,人也昏昏沉沉的。 去燒了壺熱水喝下感冒藥,她還是強撐著去了醫院,畢竟下午還得有個附近縣城義診的活動。 到醫院后,幾盆綠植在陽光的照耀下生機盎然,澆完水,綠葉上的水珠晶瑩剔透。 過了幾分鐘,薄幸月接到軍區的通知,說是要把上回的體檢報告交過去。 她有氣無力地應下:“好。” 忙碌了一上午,出發前薄幸月用手背探了下,額頭有點燙,她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只能回來再喝退燒藥了。 陽光熱烈,特勤中隊的吶喊聲響徹云霄。 薄幸月用手遮擋光線,瞇眼看了會兒,果然一眼就發現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 季云淮穿著作訓服,狂風將那身衣服吹得熨帖,他站在隊列前,小臂線條勻稱,喉結弧度明顯。 所有人的制服匯聚成一片橄欖綠的汪洋,汗水貼著鬢角躺下。 他們正準備練習速降的項目,所有人身上戴好裝置,就要從樓房的最高處往下降。 駐足了會兒,她渾身的無力感更明顯,只得匆匆走開,拿著檔案袋去到辦公室。 敲門后,上回的軍區負責人喊了聲“進來”。 負責人接過檔案袋,沖她看了眼:“小薄醫生,怎么看你這么不舒服?” 薄幸月扯著唇角,擺手道:“沒問題,小感冒吧。” 她想,反正撐到回醫院喝退燒藥就好了。 陽光炙熱鋪陳,眼看就要路過他們訓練的cao場,薄幸月穩了穩心神,可頭重腳輕的失重感席卷得很快,猶如海浪拍岸,頭暈腦脹,一刻也沒消停。 腿一軟,她立刻感覺整個人徹底失去了力氣。 跌倒在地之際,一雙有力的大掌果斷扶在了身后。 薄幸月還沒完全失去意識,只是迷迷糊糊地想辨別眼前的人。 眼睫輕顫,她模糊地看到了季云淮利落的下顎線。 周遭撲面而來的全是他身上的氣息,淡淡的冷杉馨香不斷縈繞,強勢而凜冽。 他穿過她腿彎,輕而易舉將人圈著抱起來,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身后全是不明所以的新兵蛋子,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 他們什么時候見過隊長這么緊張的模樣?! 更何況季云淮太過清冷,說他不近女色都有人信。 可明眼人都看得到,他抱起薄醫生時,猶如對待一件珍貴的瓷器,生怕摔了碎了,眼里的憐惜意味是掩蓋不住的。 盛啟洲吼了聲:“看什么?!隊長現在有事,你們繼續訓練——” 所有人背過身,不再讓她被迫接受這一場無聲的注視。 季云淮每一步都走得很穩當,隨之而來的是胸腔起伏的洶涌感。 薄幸月想開口,嗓子卻發啞,只能頂著羞恥心,一字一頓地說,“你可以放我下來。” 季云淮沒理會她的請求,面容陰沉得更冷:“到醫院再說。” “我自己能走……”她苦著張慘白的面色,不愿意服軟。 昨天才在季云淮面前耀武揚威說著試探底線,今天就高燒暈倒在他面前。 薄幸月覺得這可太失策了。 他眼神冰涼得像寒潭,只垂下一眼,沉默須臾:“能不能安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