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溫馨側目瞪了眼宋楚,冷嘲熱諷,“哼,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這還沒幾天呢,就守不了了。” 宋楚惦記著高時江的事兒,懶得跟她爭辯,牽著江少卿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住院部。到高時江辦公室,敲門進去,發現里面除了高時江還站著兩個醫生。看他們進來,高時江向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去,然后把手中的化驗單遞給她,緩緩道,“我們在你爸的血液里檢測到高含量的氨基他達那非,這應該是引發他腫瘤破裂的最主要原因。” “氨什么?是什么東西?”宋楚不解。 高時江還沒說話,邊上的醫生已替他回答,“是一種激素,通常用在一些違禁的壯陽藥里。” 第53章 宋楚難以置信的盯著高時江,重復,“壯陽藥?” “是的,是一種激素,其實市面上正規的壯陽藥物里很少會使用這個衍生藥物。”高時江解釋道,“而且你爸血液里除了高含量的氨基他達那非外,還有丙酸睪酮和甲基□素。” “這兩個又是什么東西?”宋楚不懂。 “性激素,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春藥。” “春藥?”宋楚驚叫,“他竟然為了……吃春藥。” 高時江把她臉上的鄙夷看在眼里,輕嘆口氣,“楚楚,這藥恐怕不是你爸自己服用的。” “?”宋楚更迷糊。 “讓陳默給你解釋下吧,他是李院長的助手,也是負責你爸放化療的醫生。” 被稱為陳默的男人朝宋楚笑了笑,徐徐道,“我們懷疑你父親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喂食這些藥品。因為,在放化療開始前,我們已明確告知他切忌劇烈運動,夫妻生活也必須停止。” 陳默停了停,回憶當時的情景,“我記得那天李院長還跟他開玩笑,讓他做幾個月和尚,你爸還說自己早就對這個沒興趣。” “雖然宋部長一直不愿意接受手術,但對治療還是很配合,應該不會以身試險。”陳默補充,“而且,他也特別注意藥物之間的禁忌,在化療前還問過我,鐵皮楓斗會不會跟現在吃的藥相沖。我想他絕不會為了助興,亂服藥。” 經陳默一說,宋楚當下明白,這藥怕是溫馨給父親服下的,可她不懂,溫馨怎么會給父親吃春藥,難道她寂寞難耐?或者她并不知情? “陳醫生,我爸不能過夫妻生活的事,你有告訴他老婆嗎?” 陳默不清楚溫馨和宋楚的關系,只奇怪她怎么稱自己mama是他老婆?不過還是如實回答,“我有跟你mama講過。” “她不是我(她)媽。”高時江和宋楚異口同聲。 陳默一愣,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宋楚擺擺手,“沒關系。只是,陳醫生,你確定告訴過溫馨不能過夫妻生活?” 她來回這樣確認,在場的人當下弄懂她的意思。高時江擰緊眉頭,拍拍她,“我們懷疑,你父親這次腫瘤破裂最大原因就是服用過量激素導致瘤激化。找你過來,就是想征詢意見,看看是否要把檢查結果如實告訴其他人。” 宋楚還陷在陳默的話里抽不出身,她不敢相信,溫馨會在明知不能性生活情況下還給父親吃這種藥,她的目的是什么?yuhuo難耐?還是想致父親于死地?難怪昨晚她追問父親發病原因時,溫馨會氣急敗壞打斷她,是心虛吧?怕真相敗露,她罪惡丑陋的嘴臉公布于世。既然她害怕,那自己還非得說了,不為別的,單是她危害父親的行為就不值得同情和原諒。 宋楚抬起頭,將化驗單遞還給高時江,冷聲道,“高叔,陳醫生,麻煩你們把剛才告訴我的話,原封不動再說一遍給我大伯他們聽。” 高時江了悟的點頭,正想說什么,兜里的電話乍響,他接起,“嗯嗯、啊啊”講了一通,然后放下電話,對宋楚說,“你爸醒了,想見你。” ** 到icu門口時,宋楚發現大伯和三叔全在,看到他們都忙迎上來,問,“老高,是不是一鳴出了什么事?” 高時江擺擺手,“他情況很好,已經醒了。” “醒了?”眾人興奮打斷高時江的話,“那是不是度過危險期,我們能不能進去看他?” 高時江為難的掃了眼滿臉關切的宋家人,說道,“現在還不行,老宋只想見楚楚。” “為什么不行,我是他老婆,在法律上是跟他最親的人。”溫馨霍地擠到前面,指著宋楚激動咆哮,“老宋怎么可能想見她,他們關系那么差。” “他們關系再差也是父女,這是病人的意思,我們只負責轉達。”高時江不悅地瞪了眼溫馨,另有所指,“而且,他說不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楚楚呢。” 視線在宋楚和高時江身上轉了一圈,溫馨忽然冷笑道,“哦,我知道了,什么老宋的意思,我看就是你的意思吧?你跟她媽是老相好,是不是看老宋快不行了,所以想讓她趕緊進去,最好能騙她爸留個遺產啥的?” “啪”,響亮的一巴掌結結實實打在溫馨的臉上,打懵了溫馨,也震驚了大伙兒。 宋楚合起發燙發脹的掌心,眼神陰鷙狠戾,“8年前我就警告過你,不許你侮辱我媽。” 溫馨愣了好會兒才尖叫道,“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宋楚揚起下巴,挑釁地看向她,“如果你再說一句我媽壞話,我還打你。” “你……”溫馨氣急,揚手朝宋楚揮來,卻被江少卿抓住,他的手勁大得驚人,疼得她直吸氣。 “你不會認為我會看著別人打我妻子吧?”江少卿瞇著眼,加重手上的力道。 一旁的宋家人眼看情勢突變,趕緊出來勸和,宋博彥扯著江少卿的手,勸道,“二哥,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傷了和氣。” “是呀,少卿,溫馨怎么都是長輩,你這樣像什么話?”宋一諾嚴肅命令,“還不快放開。” 江少卿置若罔聞,黑眸如鷹地直視溫馨,“看在宋伯伯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但如果有下次……誰勸都沒用。” 他甩開溫馨已經發紅的手腕,領著宋楚隨醫生進了icu,由于無菌室內不宜人多,他并未進去,只隔著玻璃窗等宋楚。 無菌室內,宋一鳴雖然已經醒了,但說話和行動都不利索。看到她進來,他艱難抬起手臂想招呼她過去,可用盡全力只能動動手指,人已累得撲哧撲哧喘氣。 聽著氧氣罩里呼呼的聲響,宋楚眼淚嘩就掉了下來。她一步步走到床邊,抓住他的手想叫爸爸,可那喉嚨卻被卡住一般,發不出半點聲音。那兩個字對她而言還是太陌生,因為自從宋一鳴相信溫馨的話打了她一巴掌后,她就再也沒叫過。 宋一鳴似乎并不介意女兒的沉默,反倒用力扯出一抹笑,斷斷續續的說,“楚楚,爸爸……以為再、見不到你了。” 他的聲音低沉、干啞,透過呼吸罩傳出來,悶悶地叩擊宋楚的鼓膜,讓她胸中酸澀,喉嚨更緊得厲害。用力握緊他的手,宋楚澀聲說,“醫生說你情況很好,已經度過危險期,再治療一段時間就能好起來。” 宋一鳴苦笑著搖搖頭,“爸爸知道自己的病,也做好了心里準備,只是……”話未完,他忽然連喘了口大氣,接著便劇烈咳嗽,一旁的監測儀滴滴叫開,床頭亮起一排紅色的燈。 宋楚被嚇得失了魂,剛想跑出去叫醫生,病房門已被推開,高時江和幾個醫生魚貫而入,全奔到床前,其中一個更是直接將她拉離,占據最佳位置。 宋楚站在后面,聽著他們說一些類似血壓下降、什么素上升的專業術語,看著他們將注射器扎進他的手臂,再把一根拇指粗的管子插入他嘴巴……她終于捂著嘴巴哭出來。 江少卿及時進來把她抱出去,嘴里一直呢喃,“別怕,還有我。” “他……是不是要死了。”宋楚顫抖地問。 “不會,醫生會盡全力的。”他將她摟得更緊。 宋楚緊緊貼著江少卿,看著醫生忙碌的開展急救,仿佛過了一古,那些滴滴叫喚的儀器才恢復寧靜,閃耀的紅燈也熄滅了。 累得滿頭是汗的高時江摘下口罩,走出病房,長長舒口氣,“沒事了。” 憋在胸口的氣驀地松開,宋楚緊緊抱住江少卿,泣不成聲。 ** 接下來兩天,宋一鳴斷斷續續醒過幾次,不過每次都只是象征性的眨了眨眼,然后繼續陷入昏睡。手術后第四天,他各項指標有所好轉,在當天晚上被轉出icu,進入一般加護病房。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轉變。 這里不得不贊一下溫馨,在被揭露給宋一鳴服用春藥時,她竟聲淚俱下的說自己聽信別人的哄騙,以為這個藥對緩解化療的副作用有效果。 “我一大把年紀了,怎么還會為了助興,給老宋吃這種藥,我比誰都希望他好好的啊!”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陳述自己有多愛丈夫,又是怎樣心疼他被化療折磨,才上了藥販子的當。那悔恨得想死的表情連宋楚都差點信以為真,更何況是長期被她演技征服的其他人呢?當然,結局是埋怨少不了,勸慰自然更少不了。 看大伙兒叫溫馨別太自責,宋楚無奈的笑笑,這女人的賢良淑德的形象已深入人心,她沒有實質證據,這棋不一定能贏。算了,還是小心提防她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來更重要。 術后第六天,宋一鳴終于從昏睡中醒來,幸運的是命保住了,不幸的是果真被高時江言中,他的下半生才癱在床上,拉屎撒尿全需要人幫忙。 為了更好照顧他,宋家請了兩個看護,但宋楚堅持承擔起大部分照料的責任,而那個號稱會用生命愛丈夫的女人卻因為“傷心過度”導致身體不適,臥病在家休息。 開始幾天,宋一鳴的面部神經也沒恢復,非但話說不利索,嘴巴閉合也不好,常常一頓飯下來,口水流一地。偏偏他似乎特別想講話,總是嗚嗚呃呃的說過不停,口水流得滿臉都是。家人看看不下去,都勸他先好好休息,有什么等好了再說。唯有宋楚很耐心地陪他講,外人耳里的哦哦啊啊,她卻明白個中意思,總是一邊給他擦口水,一邊問,“你是不是想說……” 父女二人的默契程度讓人唏噓。只不過,她終究是女人,照顧大男人,有些事情并不方便,幸好江少卿一直陪著她,把擦身子、接尿換褲子這種活一應包攬下來,讓宋楚和家人甚是感動。 在醫生和宋楚夫妻的悉心照料下,宋一鳴日漸好轉,待他說話利索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秘書:“去把劉律師叫來,我想改遺囑。” 第54章 溫馨做夢也沒想到宋一鳴會將名下所有動產不動產留給宋楚,當律師宣布完遺囑內容,她立即叫起來,“這個遺囑不對,我是他的合法妻子,他怎么能把所有錢全留給宋楚?” “這是宋先生本意,所有文件都是嚴格按照法律程序草擬的,如果你有異議,我們可以解釋。”劉律師耐心說道,“對于溫女士,宋先生另有安排。” “安排,什么安排?”得知宋一鳴一分錢都沒留給自己,溫馨早失去理智,哪還顧得上溫柔矜持,拍著桌子大喊,“我跟他那么多年夫妻,這些都是我們共同財產,他有什么資格留給別人?” 劉律師打開另一份法律文件,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關于共同財產方面,宋先生表示,現在登記于溫女士名下的財產,他放棄共有權。” “呵呵。”溫馨冷笑道,“他這是裝大方嗎?” 劉律師沒回答,只把那份原件遞給她,“這是宋先生親筆簽名的讓權書。” 溫馨扯過那張紙塞進包中,口里卻說,“這些本來就是我的,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會放棄。” 宋楚望著摔門走人的溫馨,心中感慨萬千。她原以為父親是因為她這段時間的相陪才決定將財產留給自己,劉律師卻拿出了宋一鳴五年前立下的另一份,上面明確寫著,要將所有財產的90%留個宋楚,溫馨只有百分之十。她迷糊了,那時候她和父親關系惡劣,他怎么會留那么多東西給她? “少卿,你說他為什么這樣做?”宋楚不解地問。 “傻瓜,你是他的女兒,他做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江少卿揉了揉她的黑發,喟嘆,“或許,宋叔叔心里是愛你的。” 愛嗎?或許吧,至少這些日子宋一鳴看她的眼神無不寫滿父親對女兒的溺愛。 ** 江少卿公司有事沒有陪她回來,宋楚到醫院時,看見護工正拿著掃把站在門口,她指了指簸箕里的玻璃碎片,疑惑地問,“小李,這是怎么回事?” 小李為難的抿了抿唇,好半晌才吐著舌頭說,“剛才太太來過,大發一通脾氣,把桌上的東西全砸了。” 宋楚一聽溫馨來過,驚慌地問,“我爸有沒有什么事?” “先生還好,沒怎么理她。”小李如實回答,“后來高醫生來把她趕走了,還吩咐我如果她再來鬧就直接告訴大宋先生。” 聽父親沒事,宋楚安心地吁口氣,推門而入,躡手躡腳的走到床邊,替父親掖了掖被角,一垂眸才發現父親已睜開了眼睛。 “我吵到你了?”她小聲問。 宋一鳴搖搖頭,“沒睡著,就閉著眼睛想事情。” 宋楚抿了抿唇,小心試探,“因為她嗎?其實你不用把錢都留給我,我不需要。” 宋一鳴還是搖頭,“不,我在想你mama,我在想如果在那個世界碰到她,她會不會原諒我,會不會還愛我。”說完,他又自嘲的笑道,“我想她肯定不會再理我了。” 宋楚聽他自問自答,憋在心里多年的疑惑終于脫口而出,“我很想知道,你真的愛她嗎?” 宋一鳴閉著眼睛想了很久,然后堅定地回答,“愛,我這一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就是小菁。” “那為什么要背著她跟溫馨在一起?”宋楚說起當年的事仍難免激動,“你真的愛她,怎么會跟別的女人上床,還一而再再而三?” 房間驀地安靜下來,宋楚仰起頭盯著輸液管里一滴滴勻速掉下來的液體,強迫自己逼回委屈的眼淚。宋一鳴沒有吱聲,好久好久,就在她以為他已經睡著時,才聽到他黯啞的開口。 “你知道嗎?溫馨的身影很像你mama……” 宋一鳴第一次見到溫馨時有瞬間的怔楞,他沒想她的身影竟跟楚菁那樣像,也正因為她像愛妻,所以他對這個凡事笑嘻嘻的小姑娘照顧有加,也感知到溫馨對他的愛慕和崇拜,可那時候他心里眼里只容得下那個他看著長大的女子,對任何女人都不屑一顧,直到那次他醉酒醒來,發現身邊躺著的竟然是溫馨。 那晚的酒后亂性讓宋一鳴非常懊悔,不過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一向潔身自好,加上對楚菁的感情,按理就算醉死也不會跟別的女人上床。可床單上那抹鮮紅和腦袋里殘片似的畫面又在提醒他的確犯下了大錯。 宋一鳴打算給溫馨一筆錢,將她調離身邊,但溫馨卻哭著說,“宋書記,您放心,我絕不會破壞你的家庭,那晚的事情就當做了一場夢,您別趕我走,行嗎?” 她楚楚可憐的樣子讓宋一鳴動了惻隱之心,可他沒想到溫馨竟然懷孕了。孩子自然不能留下,她也很乖巧地聽從安排去做流產。宋一鳴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妻子已知曉,并纏著要生一個孩子。 其實,娶楚菁前宋一鳴就知道她身體不好,不適合生育,他們也商量好婚后不要小孩,先過好二人世界,如果怕寂寞再去孤兒院領養一個。對于她突然的轉變,宋一鳴只當是女人對做母親的渴望,楚菁卻像吃了秤砣,鐵了心,他舍不得她哭,只好答應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