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那是好事?!睏铋_緊繃的心不覺落下,連帶著松了口氣。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瞬間,他就覺得這間標本室比開始溫暖了許多,那股滲人的陰森氣兒,也慢慢飄遠了。 “那么張道長,梁維揚臨走前提到的關谷神奇,是不是你故事里的三大日本陰陽師之一?!睏铋_緊扣住重點問道。 “就是他。”聽到關谷神奇的名字,張鶴生眉頭一豎,咬牙切齒的說道:“不管是杏子林一戰,還是皇姑屯一戰,我都和他結下了血海深仇,這次只要關谷神奇敢露臉,我就不會讓他活著走出黑龍江腹地!” “不過大家要小心,這個日本人雖然實力不如我,但卻特別喜歡使用陰謀詭計,千萬不要著了他的道兒?!?/br> 冷靜下來的張鶴生提醒道。 “嗯?!睏铋_和華伯濤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我們就繼續往前走吧!”楊開撿起卡賓槍,關掉了保險說道。 片刻,眾人就離開了標本室,臨走之前,楊開本想炸掉這兩間罪惡的屋子,但是被華伯濤阻止了。華伯濤所言不無道理,第一間屋子里堆滿了細菌病毒,如果沒有徹底銷毀,讓它們蔓延出去,并通過黑龍江的水源和生物朝外傳播,對于附近村鎮,將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到時候就真的回天無數了。 在沒有相關器械的情況下,想要處理掉病毒,無非是癡人說夢。 最終,華伯濤取了個折中的辦法,那就是回到第一間標本室,將那些小瓶子里的病毒全部裝進箱子里,由小組帶回去,讓戴笠去找相關醫療部門負責銷毀。 一路上,拎著裝滿病毒的箱子,楊開的表情很是郁結。 他的郁結并非這些比定時炸彈還可怕的病毒,而是梁維揚此前那句令他耿耿于懷的話兒。 南京城失守,還有侵華日軍主導的那場死亡人數達二十萬的大屠殺。 這兩個關鍵詞,就像錐子一樣,深深地錐進了楊開的心里。 快,太快了。小組才離開多久,上海和南京就已接連失守,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整個中國的領土都會遍插小鬼子的大紅膏藥旗。 想到這,楊開的臉就是一片鐵青。 “是為了南京城,那場大屠殺?”似乎看出了楊開的心事,華伯濤走到他身邊,淡淡的說道。 楊開沒回答,只是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唉!”華伯濤重重的嘆了口氣,然后閉上了眼睛:“還沒告訴你吧,我是南京人,土生土長的南京人?!?/br> “啊?”聽到這句話,楊開吃驚的抬起頭來,看著華伯濤的臉。 華伯濤的臉上沒寫字,但寫滿了哀傷。 兩人心領神會,誰都知道,這場大屠殺下來,城里不可能會留下多少活口。華伯濤的家人此前已被戴笠接到重慶定居,但就不知道,華伯濤在南京城的親戚,朋友,還有同事,會不會有這種好運了……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楊開忽然體會到,蘇不拉的冰湖上,飛行員周衛國毅然揮別,開著飛機撞向日本軍營時的那種心情了。 真的就是沒了,什么都沒了。一顆心只剩下對家人無盡的掛念。 良久,楊開說道:“對不起,華教授,揭你的傷疤了。” 華伯濤聞言,勉強一笑:“這有什么的,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我們現在唯一能為這個國家做的,就是化悲痛為力量,將黑龍江腹地的小鬼子送進十八層地獄,這樣才能告慰死難同胞的在天之靈?!?/br> “嗯,我知道了?!睏铋_點了點頭,細心端詳起了周圍的環境。 出了電力辦公室之后,楊開發現整個視野里的場景都大了許多,前方的建筑結構就像是藏在荷葉下的蓮蓬,由中間朝著兩邊斜著縱深。原先在發電機組的墻壁上出現過的管道和電纜,再次出現在了這里,只不過這次是出現在天花板上,而不是左右兩邊。 大壩外水流沖刷的轟鳴聲仍舊是那么的震耳欲聾。走著走著,腳下的水泥地就變成了由鋼筋組成的鐵絲網,到了狹窄的地方,甚至連鐵絲網都沒有,連接兩邊的只有一條細長的鐵橋,到了這時,眾人不得不停下腳步,用登山繩捆綁住腰際,然后一個個小心翼翼的走上鐵橋,等到第一個人成功下橋了,第二個人這才慢慢的跟上。 “華教授,我們現在是在大壩的什么位置?”看著上上下下,眼花繚亂的鋼筋,楊開有一種迷路的感覺。 “差不多是在第一道閘門的上方吧!”華伯濤瞇著一對老花眼,推了推眼鏡說道。 “這里的電路,都是用來控制閘門開關的。而鋼筋,是為了幫助閘門分散掉來自水流的壓強?!比A伯濤解釋道:“不信你聽,這里的噪音是不是比開始大了許多?” 楊開聞言,豎起了耳朵。誠如華伯濤所言,這個地方的噪音的確很大,滿腦子都是“嘩”,“嘩”,“嘩”的水聲,讓人好不厭煩。 “那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到達主控制室?”楊開問道。 “這個……”華伯濤搖了搖頭:“我還真不能給出準確的時間,但既然到了第一道閘門,想必也隔著不遠了。” 通過閘門的時間很是無聊,眾人也只能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雞毛蒜皮的話兒。 第二八六章 血腥大壩(34) 大壩的內部,就像怪獸的肚子一般,五臟俱全。只不過它的五臟,并非有血有rou,而是由鋼筋混凝土,水輪機,以及無數根縱橫交錯的管道組成的。 這些管道,仿佛中醫書籍中記載的人體筋絡,各司其職,將無窮無盡的能源輸送到大壩的各個部門,維持這個龐大機構的運轉。 通過第一道閘門之后,從頂端往前走,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隧道,楊開瞇著眼睛看了看,發現這個隧道很深,里面黑黝黝的,一眼望不到頭。隧道的入口,和煤礦工人打基床的勘探點,以及城市底下的防空洞差不多,呈半橢圓形,看樣子有些年頭了。里面打了很多支架,應該是為了防止塌陷做的三角模子,隧道的地面上積滿了水漬,墻壁也濕的脫了皮,在一排排黃色小燈的映照下,水漬中的光點搖搖晃晃,仿佛是亂墳崗中搖擺不定的鬼火,給人一種妖異的感覺。 “奇怪,攔河大壩之中,怎么會有隧道?” 看到這一幕,華伯濤咦了一聲,話語中帶著諸多的困惑。一邊說,一邊彎下腰來,端詳著隧道里的構造。 “沒錯,是隧道?!比A教授喃喃。 “華教授,聽你的意思,好像是說這大壩里不該存在隧道?”楊開是個門外漢,自然不懂。 “廢話?!?/br> 華伯濤轉過頭來,白了他一眼:“隧道一般都是穿山越嶺,從山的一頭打穿到另一頭,方便火車和汽車通行。難道這大壩里,還能咚咚咚的跑小火車嗎?” 經華伯濤一解釋,楊開立馬明白了。 “說來也是,那日本人為什么還要建這條隧道呢?”楊開問道。 “所以我才表示奇怪呀!”華伯濤搖了搖頭:“不過也見怪不怪了,神神秘秘的將研究基地搬到了黑龍江腹地,又不惜人力物力改道江水,然后在這片峽谷中修筑了大型水壩,現在,連隧道都直接在水壩里開挖了。仔細琢磨下,小鬼子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匪夷所思,白癡至極。要用我們老祖宗的話說就是:不按套路出牌?!?/br> 言罷,華伯濤唏噓了一陣,笑容中充滿了無奈。 “華教授,我想這一切只有兩種可能?!?/br> 楊開停下了腳步,說道。 “哪兩種?”華伯濤問道。 “第一種就是,731部隊的創建者,也就是那個石井四郎,腦袋被門夾了?!睏铋_說道:“不光是他腦袋被門夾了,關東軍的司令,日本天皇,腦袋都被門夾了,不然的話,又怎么會放任石井四郎亂搞一氣。” “這個可能性,幾乎是零?!比A伯濤忍俊不禁。 他忽然發現,楊開這小子越來越有趣了,竟然也學著九筒他們,玩起了小幽默。 “第二種就是,石井四郎的肚子里的確有貨。”說到這,楊開眼神一凜:“他出的每一次牌,看似全無章法,實則暗藏后招。也就是說,無論是改道,大壩,包括這個隧道,肯定有它們存在的理由,只是我們沒發現而已?!?/br> “我喜歡第二種。”華伯濤直言不諱:“同時,我也可以將你的話理解為,在我們笑話別人是白癡時,其實自己才是被蒙在鼓里的白癡。” “華教授,我現在倒是有點埋怨戴笠了?!睏铋_撇了撇嘴說道。 “哦,怎么說?”華伯濤聞言一愣。 “我埋怨戴笠,為什么找了科學家,醫生,軍人,摸金校尉,就沒再多找一個偵探……”楊開苦笑:“這種一環扣一環的推理,我可受不了?!?/br> “呵呵,同感,同感。”華伯濤大笑起來。跟在后面的眾人,亦是紛紛大笑。九筒則乘機表明自己一直都有當偵探的潛質,以前村里二媳婦偷漢子的事兒,就是他最先發現的,還偷窺了一個禮拜,以此要挾兒媳婦也得跟自己耍耍,結果被趙勇德對屁股后頭踹了一腳,再不多嘴了。 笑鬧之后,楊開端詳了一下,發現這個地方很是古怪,除了隧道之外,再無其他入口。于是大家只得硬著頭皮鉆了進去。 隧道里很寬敞,大概能同時容納六七個人并肩兒走。 兩邊的拱形墻壁上,貼滿了安全告示牌,但因為時間太久,再加上濕氣的侵染,這些告示牌大部分都已經泛黃,剝離。有的一半掉下來了,一半還黏在那里,風一吹,鐵皮子就咯嘣咯嘣的撞著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華教授,鐵牌子上寫的東西,你認得嗎?”楊開擰亮了手電筒說道。隧道的天花板上雖然有燈,但亮度并不高,如果不開手電筒的話,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前方十米遠的距離。 “手電筒給我?!比A伯濤伸出手。 “好!”楊開將手電筒遞了過去,華伯濤接過手電筒,便推了推眼鏡,小心翼翼的湊到了墻壁上,揭起了一個還未完全脫落的告示牌,摁在墻壁上,將手電筒的燈光湊上去,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起來。 “墨水都掉得差不多了?!逼?,華伯濤說道:“差不多就是小心火源,小心機車,注意安全之類的?!闭f完,就要離開。 “等等……”這時楊開忽然喊停了他的話:“華教授,你再重復一遍。” “嗯?”華伯濤不知道楊開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不過還是照做了:“差不多就是小心火源,小心機車,注意安全之類的。” “機車不就是火車嗎?”楊開說道:“他媽的,小鬼子難道真瘋了,在大壩里弄了輛火車?” 楊開說完后,華伯濤也反應了過來。他第一直覺是自己的日文拼錯了,于是又看了一遍,結果日文上寫的還真是‘小心機車’。 “楊開,你找找看,隧道里有沒有鐵軌!”華伯濤說道。現在能證明這個隧道用處的另一個方面,就是鐵軌了。畢竟,火車并不是汽車,有了輪子就能跑。火車還需要鐵軌鋪設,才能運行自如。 假設隧道中真有鐵軌的話,那就一定有火車。 隧道的地面滿是積水,就像是剛剛下了一場大暴雨,淹了半片地一般。楊開粗看了一下,這積水能到眾人的腳脖子,還好行軍靴是防水的,不然肯定腳板子都濕了。 積水很渾濁,漂浮著一層層鐵銹和泡沫。楊開試了幾下,只得蹲下身,用手撥動著水面,然后將水電筒對著招,這才能看見水下的東西。 “我的天吶!”當視野變得清晰起來時,楊開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他發現,在層層積水之中,有一個下凹的缺口,很是筆直,連綿到隧道盡頭,就像是用直尺和小刀在桌子上刻意劃出一條痕跡似的。凹槽之中躺著兩條鐵軌,而此前剛進隧道,差點就絆倒自己的,就是鋪設在鐵軌下的枕木。 “華教授,快來看,鐵軌!”楊開喊道。 “真的有?”華伯濤瞪大了眼,迫不及待的沖到了楊開的面前。 “就在我手電筒照的方向……” “看見了,我看見了?!比A伯濤面現癡迷:“這是繼攔河大壩之后,又一個建筑史上的奇跡呀!走,我們就沿著鐵軌走!我敢肯定,小鬼子必然是在峽谷里找到了什么東西,這才依山傍水的建起了大壩,然后利用隧道里的機車挖掘運輸。” 華伯濤越說越激動,最后竟手舞足蹈起來:“日本是個資源貧乏的小國,這座峽谷里埋藏的,肯定是一筆可觀的資源,而資源的數量,足以令全世界瘋狂。所以他們才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建起這個大壩,是什么,我想想,煤炭,不,是石油,這個雖然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第二八七章 血腥大壩(35) “北緯三十七度區,你的秘密也太多了!” 看到華伯濤的樣子,楊開有點哭笑不得。 他可不是什么古生物學家,也不知道什么煤礦石油。楊開現在所想的,就是怎樣走到隧道盡頭,然后進入主控制室,消滅最后的鬼子。要是有可能的話,順便看看那個嗚嗚亂跑的小火車,到底在哪兒。 不過楊開并沒有發現,隊伍中的張鶴生皺了皺眉。 早在進入隧道的時候,張鶴生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起先他并未放在心上,但越往前走,這種不安的心理就越嚴重,到最后整顆心都跟著狂跳起來,砰……砰……砰……砰……都快要跳出胸膛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張鶴生喃喃。 他是個能預知危險的人,往玄乎上講,就是未卜先知。往普通上講,就是張鶴生修為很高,而且精于八門遁甲這種純開發人體潛能的道術,所以具備了自然界中,只有獵豹,貓頭鷹等動物才擁有的第六感,這種第六感,能讓他察覺到來自于敵人的殺氣,也正是隧道里的殺氣,讓張鶴生一路上都忐忑不安。 看了眼幽靜的隧道,張鶴生決定試探一下。 想到這,張鶴生便將右手食指卡在了左手虎口上,雙手握緊,肩膀一沉,喝道:“八門遁甲,開門,開!” 瞬間,一股白煙從張鶴生抱緊的雙拳中升出,因為只開了第一門,所以他的變化并不算大,骨節也沒有挪位,但即便如此,張鶴生的雙眼也變得炯炯有神了許多,眼睛一瞇就閃現出了犀利的光芒。 “張道長,你……”看到張鶴生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楊開也跟著警覺了起來。他不禁轉身四顧,隧道里空蕩蕩的,除了腳下的積水,便只有天花板上那些一閃一閃的黃色小燈了。 張鶴生沒說話,只是輕輕的閉上了眼,豎起了耳朵。 他這是在尋找殺氣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