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飯飯把目光從瓶蓋兒上移開,驚訝地看著碎花小鱷,過了半天才說:“要是昨天我去換的話,肯定不會是這瓶兒。” 這話似乎很淺顯,不過要是細細琢磨,又很深邃。 第五章 沒完沒了地繁殖 上午,碎花小鱷無所事事,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這個學校確實挺怪的——白天沒課,卻不允許隨意外出;晚上有課,從六點半到十點,三個半鐘頭,中間休息十分鐘;十點半,辦公樓、教學樓、寢室樓統一熄燈,連路燈都滅了,整個校園一片黑暗,如果外地車從遠處公路上駛過,都不會發現這所學校的存在。 碎花小鱷開始懷疑,母親是出于無奈把自己接了來,她不愿意跟自己生活在一起,正像她也排斥母親一樣,于是,她專門找到這樣一個學校,把碎花小鱷塞進來,實際上是把她逐出了家門。 如果她是碎花小鱷的繼母,碎花小鱷不會怪她,可她是碎花小鱷的生母啊,她把碎花小鱷帶到了這個世界上,再沒有管過她,動物界都沒有這樣的母親。 她對父親越思念,就對母親越仇恨。 她試著把心思從母親身上移開,想漢哥。 今天,她打算離開學校去找漢哥。同時,她也想試試,沒有假條到底能不能走出校門。 下午兩點多鐘,碎花小鱷來到校門口,順便去了小賣店。她掏出昨天那個中獎的瓶蓋兒,對老板說:“老板,不好意思啊,我又中了一瓶。” 老板把瓶蓋兒接過去,笑了笑,但是他明顯有點起疑了,拿著那個瓶蓋兒上上下下看了半天,好像在確認是不是偽造的。 碎花小鱷在一旁等著,很不自在。 終于,老板從冰箱里取出了一瓶可樂,遞給她:“來,給你。” 碎花小鱷說了聲“謝謝”就急匆匆地走開了。她覺得自己像一個討飯的。 走出小賣店,她本能地朝寢室走去,忽然想起要去找漢哥,于是又轉身朝校門口走去。大門關著,角門開著,沒見到保安。碎花小鱷心中暗喜,加快了腳步,想溜出去。 她剛要走出角門,背后突然有人喊了一聲:“你站住!” 她愣了一下,停下來,回頭看。 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保安,很高,很瘦,深深的雙眼皮就像刀刻的。他穿著一身灰色制服,大熱天,竟然戴著一副白手套。碎花小鱷盯住了他的白手套,感覺它的作用是在遮藏什么。 保安說:“假條。” 碎花小鱷說:“沒假條就不能出去嗎?” 保安說:“不能。”然后側身站立,給碎花小鱷讓開了回去的路。 碎花小鱷有些惱怒,她說:“我就是要出去,怎么了?”一邊說一邊朝外走,她就不信那個保安還敢沖上來抓她。 保安喊道:“你在財經系三班,我會登記的!” 他竟然知道自己的班級! 碎花小鱷走出角門之后,一直沒回頭,只是豎起耳朵聽背后的動靜。那個保安沒有追上來。 走出一段路,她回頭看了看,那個保安還在原地站著,望著她的背影。 大門是鐵的,上面豎著很多扎槍,刺向蔚藍的天空。大門旁掛著一個老舊的木牌,白底黑字,寫著——弗林學校。 她怎么都覺得這個校名有點兒怪。 為什么叫弗林呢?弗是“不”的意思,林是“很多樹”的意思,兩個字湊在一起,找不到任何意義。 她沿著坑坑洼洼的柏油路,來到公路上,有一個孤獨的站牌斜斜地插著。這里只有一趟公交車,411路,終點站是弗林學校。站牌上有很多小廣告,不是治早泄就是墮胎的,不知道貼多久了,風吹雨淋,上面的字已經模糊。幸好有這個站牌,不然碎花小鱷都懷疑這個弗林學校根本就不存在…… 她等了一會兒,不見公交車的影子。 到底去不去呢?她有點兒猶豫了。 今天,她都沒有好好打扮打扮,這樣去見漢哥太倉促了。另外,她也不想剛入校就引來太多麻煩…… 徘徊了一陣子,她又慢悠悠地返回學校了。 那個保安還在大門口站著,好像在等她。 碎花小鱷走過他的時候,挑釁地白了他一眼,他看著碎花小鱷,木然地眨著眼睛,沒有任何表情。 不知道飯飯和季之末在不在寢室,碎花小鱷不想和她倆分享這瓶可樂,于是就把它擰開了,“咕咚咕咚”喝了個精光。前面就是個垃圾桶,她一邊走過去一邊又看了看那個瓶蓋兒,漸漸瞪大了眼睛——再來一瓶! 最初的那瓶可樂來歷不明,卻給她帶來了這么好的運氣! 這時候她已經走過了小賣店,立即轉身返回去,笑呵呵地說:“老板,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又中獎了!” 老板看了看碎花小鱷手中的瓶蓋兒,半信半疑地說:“又中獎了?太巧了吧……” 碎花小鱷把瓶蓋兒遞給他,他再次仔仔細細地看了看,然后訕訕地笑了,說:“沒錯兒,又中獎了。” 接著,他把瓶蓋兒收好,從冰箱里取出一瓶可樂,遞給了碎花小鱷:“你應該去買彩票。” 碎花小鱷做出一個勝利的手勢晃了晃,轉身離開。 老板說:“等一下。” 碎花小鱷停下來,回頭看他。 老板的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意:“冰箱里還有很多可樂呢。” 碎花小鱷沒明白他什么意思。 老板說:“你應該打開它,看看是不是又中獎了。” 碎花小鱷說:“肯定不會了。” 她一邊說一邊把手中的可樂打開了,剛剛舉起瓶蓋兒,手就停在了半空——她又看到了那行熟悉的字——再來一瓶! 她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股寒意。 老板說:“又中了?” 她低低地說:“沒有……”然后快步走出了小賣店,跑到垃圾桶前,把手中的可樂和瓶蓋兒統統扔了進去,接著快步離開。 她相信,如果她再去兌換一瓶可樂,依然會中獎。 第一瓶可樂是怎么來的?她至今都不知道。它不可能自己在窗臺上生出來,肯定是哪個人送來的,這個人必須從窗戶跳進來,再從窗戶跳出去,他是誰?為什么要這么做? 沒有目的最令人不安。 碎花小鱷粗心大意地喝下了那瓶可樂,接下來,她喝完一瓶又來一瓶,喝完一瓶又來一瓶,喝完一瓶又來一瓶…… 換個角度來看這件事,那瓶神秘的可樂一直沒有消失,它在自己生自己…… 最后一句話把碎花小鱷嚇得打了個寒戰。 第六章 異常在生長 晚上下課之后,碎花小鱷沒有回寢室,她需要安靜的空間,繼續思考那瓶可樂。 現在,它成了碎花小鱷心頭的一個疙瘩。 四周的人聲迅速散盡,大家各回各屋了,只有碎花小鱷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轉悠。 走著走著,四周突然一片漆黑。 十點半,熄燈了。 碎花小鱷一直在低頭想事兒,竟然不知道她走到哪兒了。四下看看,看不清任何參照物,她一時有點兒轉向了。 寢室樓在哪個方向? 她忽然有點兒怕,憑著感覺朝一個方向走過去。 走著走著,背后傳來了腳步聲:嚓,嚓,嚓,嚓,嚓,嚓…… 她本能地回過頭,一片漆黑。 還好,這個人并沒有突然停下,腳步聲還在響著。 她不敢動了,打算等這個人走到跟前的時候,用手機照照他是誰。 等了一會兒,碎花小鱷的寒毛漸漸豎起來——腳步聲一直在響,非常清晰,卻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直沒有人走過來! 難道這個人在圍著碎花小鱷繞圈? 碎花小鱷肯定,腳步聲來自同一個方位。 難道這個人一直在黑暗中原地踏步? 他為什么不前進? 故意躲著碎花小鱷? 她看不到他,他怎么能看到她? 碎花小鱷慢慢朝前走了。 走出一段路,依然能聽見那個人的腳步聲,還是不遠不近。 碎花小鱷忽然有了一種直覺——其實,這么多天來背后一直有人跟隨,此人扛著錄像機,正在無聲地拍她……想到這兒,碎花小鱷全身的神經都哆嗦了一下。怎么會有這種想象呢?哦,源自一個恐怖故事,講的是某段山路很邪,有一對戀人夜里經過那個地方,果然不順,車壞了,他們只好棄車步行。慶幸的是,他們沒遇到什么阻擋。第二天,這對戀人收到了一段視頻,打開,看到了他們昨夜在山路上行走的情形——走著走著,女的回頭看了一眼,對男的說:“我怎么總感覺背后有人用攝像機在拍我們……”男的回頭看了看,山路空蕩蕩,他說:“別疑神疑鬼了,哪有人!” 碎花小鱷再次停下來,這樣才能保持聽覺的靈敏。 那腳步聲依然在跟隨,聽起來是個男的。碎花小鱷忽然奮不顧身了,她快步朝對方走過去,那腳步聲終于停住了,這時候她看到了一個黑影。 此人很高大。 碎花小鱷死死盯著他。 兩個人誰都看不清對方的臉,就那樣在黑暗中靜靜對峙著。 碎花小鱷的心里非常害怕,只能暗暗給自己打氣——畢竟這里是學校,對方不敢把她怎么樣。 黑影說話了:“你是財經系三班的?” 碎花小鱷很震驚,這么黑,他怎么能看出自己是誰? 黑影繼續說:“回寢室,睡覺。”口氣很嚴厲。 碎花小鱷想起來,他是管紀律的侯先贊老師。 她松了一口氣,并沒有說什么,轉過身,繼續朝寢室樓走去。 她沒有再聽到侯先贊的腳步聲,這說明他一直在原地沒動。 侯先贊沒什么可怕的,但是,他的出現提醒了碎花小鱷,她忽然明白,為什么她總感覺這所學校不對頭,那是因為多出了一個人,此人藏在暗處,一直如影相隨!碎花小鱷看不清他,因為這個人不停地變化形體,就像碎花小鱷在路燈下的影子,一會兒很長很長,一會兒很短很短。 這個人并不是侯先贊。為什么不是他?碎花小鱷說不出理由,但是她很肯定。 碎花小鱷懷疑,此時此刻,這個人依然跟在自己的身后。別看侯先贊在黑暗中能認出碎花小鱷,他卻看不見這個人。 碎花小鱷不確定此人是男是女,也不確定此人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