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剛經歷過死里逃生的人,仿若脫胎換骨,所有的理智頃刻間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惱羞成怒的憤慨和不甘。盡管此刻形勢處于劣勢地位,但她任是一副無懼強權的姿態。 “你可要想清楚了孟燦山,別說我沒給過你機會。”佟佳倚靠在泳池扶手旁,抬眼望他,眉眼間皆是冷冽,一字一句說得慷鏘有力,“今晚你要不在走出這個門之前殺了我,下次就是換我拿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她黑著臉,沉著氣,毫不客氣的威脅。 這話倒是吸引了孟燦山的注意,他輕輕挑眉,頓感驚訝,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她,片刻過后才意味深長嘆道:“是嗎?說得我都開始有點期待你的反擊了,你覺得你能拿什么來手段對付我,嗯?” 不怕對方厲害,就怕對方太嫩不是自己對手,游戲還沒開始就直接宣告失敗,這樣的場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然而她剛那番斗志激昂話語和熊熊燃起的自信,倒是給了他無限暢想,他更加堅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佟佳雖是年輕,沖動,倔強,不過,這也是她的獨特之處,她就似一塊璞玉,思維敏捷,臨危不懼,適當程度的憤怒也是屬于她的優點。他不介意她拿自己練手,只要她能保持這股打不死的勁頭,只要自己能駕馭好她,只要她一心為他所用不為動搖,她終究成為自己拿手利器。 孟燦山這話說得讓她啞口無言,她久久未應,搜腸刮肚,竟一時不知作何回應,只微微垂眉,警覺地盯著他看。 孟燦山才懶理她的怒目,淡然一笑,又道:“廢話不多說,該繼續我們的游戲了。” 佟佳冷笑,“我連死都不怕,你還能對我怎樣?”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驚恐之下,盡管雙唇都在顫抖,硬是佯裝淡定,悻悻道:“要殺要剮隨你,但你最好別讓我抓住你的把柄,指不定下次開口求饒的便是你。”她昂起頭,嘴角咧出一個弧度,不怕死的繼續挑釁。 好個不怕死的精神,不知為何,馴服她的念頭越來越重,他心一橫,冷冷地揶揄:“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就如你求所愿,求仁得仁。正好我也洗耳恭聽,聽聽你是怎么向我求饒的。” 話音剛落,一旁待命的阿東便把她一把扛起。佟佳下意識一愣,很快,就放棄放棄反抗鎮定下來。 從剛開始的劇烈掙扎,到現在的心灰意冷任人擺布,所有的努力皆失之東隅,心里頭的恐懼早已化作坦然,她心淡如水,既來之則安之,任命的閉上雙眼。 阿東把她丟到三樓拐角一處偏房。黑燈瞎火間她剛艱難起身,突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逼近,在她心驚膽戰的瞬間,無形中有人從背后推了她一把。她腳底打滑,猝不及防倒在大床上,即便是柔軟高級的席夢思,也霎時間震得她腦袋發懵。 她稍未搞清此刻狀況,危險卻一步一步悄然靠近。 情急之下,她想著轉身向后逃,卻出乎意料正中黑影圈套,他再次大力把剛站起的女人推倒在床,終身一躍,迅速騎跨在她腰間,以此固定住她扭動的身軀。她又驚又急,慌亂之中,毫不顧忌朝那黑影暴怒出拳。可不料,手剛一揮出去,即刻被黑影的大掌鉗住,稍一用力,往反方向輕松一掰,手腕頓時關節脫位。霎時間疼得失聲尖叫,怒不可遏痛斥道:“疼,放開我,你是誰?” 那黑影卻默不作聲,趁她喘息空擋,緊緊抓住她亂晃的雙手。 佟佳大驚失色,“啊…你到底想干嘛?不要靠過來。” 說話間,黑影手腳利索,迅速把她雙手拷在床頭。 “混蛋,放開我!”她奮力扯著手腕,試著掙脫手銬,卻發現手銬牢不可破,無從下手。佟佳急的大汗淋漓,顫著嗓音失控尖叫:“救命,快放我下來,不要這樣對我。” “啪”一聲,房間內驀地燈光大亮,她這才看清,眼前站著一位身材瘦弱,面目極丑的駝背男人,手握著情趣皮鞭,皮笑rou不笑站在她床前,參差不齊的牙齒,三白眼陰森森的盯著她看。 佟佳嚇得瞪大雙眼,深知危險已然臨近,壯著膽子向他哀求:“求求你放了我吧,你不用這么做的,虐待我對你并沒有好處,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好嗎?” 駝背男卻置若罔聞,當著佟佳的面從口袋摸出一粒藥丸,仰頭吞下后,歪著嘴得意的笑。像是在欣賞瀕臨死亡的獵物,享受著虐殺前的快感。這樣的笑容讓她感到毛骨悚然,她驚懼地抖了抖,身體倏地涼了半截。 “咻”一聲,皮鞭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美麗弧度,快狠準落在她的肩頭,鎖骨處一陣痛楚迅速蔓延到心頭,“啊,疼,你憑什么打我,快給我住手。”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兩腿在空中亂蹬以緩解那股熱辣辣的刺痛。 駝背男顯然不想就這么放過她。佟佳眼瞧著皮鞭再度揮舞出去,這一次,不偏不倚落在自己大腿根處,疼得她想跳起來打人。 “變態,變態。” “我叫你住手,聽到了嗎,瘋子!” 駝背男仿佛聽不懂她的話語,對她的暴躁對罵根本不予理睬。每一鞭揮出去后都激動的瘋狂搖頭,仰天長嘆一聲,爽得閉眼跳腳。佟佳看著他喪心病狂的變態舉動,越來越肯定這人就是一瘋子,還是極度殘酷的暴虐之徒,這樣下去非被她打死不可。她開始著急的四處張望尋求自救機會,無意間瞥見墻腳天花板的縫隙內,正隱約閃著一圈紅色亮光,她斷定這一切一定是孟燦山安排的,而攝像頭的背后說不定就有人在暗中窺屏。 正當她陷入沉思的時候,駝背男開始自顧自的詭異大笑,笑著笑著突然轉過臉癡癡地盯著她看,這不懷好意的眼神盯得她寒毛倒豎,背脊發涼。一眨眼的功夫,男人又像變臉般五官迅速收緊,恢復一貫猙獰,怒目圓睜,神情愈加兇殘獰惡,精神越來越亢奮激動。他急急忙忙脫掉上衣,不知從何處摸出一個盒子,掏了幾下從里面摸出兩只巴掌大的東西。佟佳微微皺眉,疑惑的看了片刻,在徹底看清為何物的時候,一下便震驚得崩潰大哭。 涕泗橫流之間,哆哆嗦嗦的蠕動唇瓣,連聲哀求那男人放過自己。 她的舉動與之前的態度截然不同,只因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死xue,那就是極度害怕蟲子,而此時男人手里拿的恰恰是最致命最令她恐懼的紅玫蜘蛛。 她急得大聲哀嚎,慘白的小臉上掛滿淚珠,身體控制不住瑟瑟發抖,惡心想吐的念頭越來越重。不要,不要過來,求你了,千萬不要過來,她在心里不斷吶喊,救命,誰能救救她,她要離開這個地方,她是真的受不了這玩意,她會死的。 然而那個鷹嘴鷂目的男人卻對她的抗拒視而不見。他的眼神露出嗜血的癲狂,張牙舞爪,抓著兩只巨大的蜘蛛向她緩緩走來,用兇殘的手段一步一步把她逼向絕境。 “救我,孟燦山,我求你了,快救我出去!”在這強烈的視覺沖擊下,昔日的硬氣已蕩然無存,她開始慌不擇亂的對著攝像頭聲嘶力竭的吼叫,沙啞的嗓音,怯怯的哭叫,不斷哀求著孟燦山來拯救自己。 此時駝背男已踱步到床前,露出黑牙陰陰地對她笑,手中的蜘蛛慢慢地往她胳膊上放。一秒,就差一秒,眼快著蜘蛛就要落下,只聽“嘭”的一聲巨響,房門猛地被踹開。房內兩人皆是一愣,駝背男停在半空中的手嚇得縮了回去。阿東率先沖進來,三下五除二把駝背男反手一扣便壓了出去。佟佳心有余悸長舒口氣,卻因為高度緊張導致腦供血不足,意識開始逐漸模糊。 就在閉眼之際,她看到孟燦山走進來靠著床沿邊,神色淡漠的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視線再度回到她的臉上,神色平淡的說道:“這也沒傷著多少,這么快就撐不住了向我求饒了。”邊說邊笑著搖頭。 佟佳用盡最后一絲力氣仰起頭,哽咽淚目卻仍舊抿著唇倨傲的笑:“你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會將你千刀萬剮的。” “好啊,我等著。”男人不置可否,挑了挑眉,嘲諷的笑道。 “我要讓你后悔你的所作所為,讓你…”眼皮是越來越重,話到嘴邊卻卡了殼,兩眼一黑,便暈了過去。直到窗外刺眼的光線照映進來,迷迷糊糊中翻了個身,這才猛然從床上驚醒,定睛一看,四處還是熟悉的擺設,果不其然又回到老地方。辛苦謀劃一天的出逃計劃,皆已付之東流,她搖頭苦笑,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是那么微不足道,與他抗爭的結果終不過自討苦吃罷了,她頭一次覺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放棄的念頭如此強烈。她怔怔環顧房間一周,確定四下轉危為安之后,被子一拉,隨即又趟回到床上。 阿東負責佟佳的一日三餐,每個時段都會端著食物進出房間,順便收拾盤子,可接連兩日盤內食物全都原封未動,滿腹狐疑之時,卻發覺屋內人只呆呆躺在床上未曾下地走動半步,兩眼失神無焦的聚焦窗外,看著朝陽升起再到暮色四合,仿佛一尊沒有生命的娃娃。 起初他還腹腓這女人無非又在挖空心思斟酌其他逃跑計劃,再仔細一琢磨,這不吃不喝形如枯槁般卷縮在床上,精神狀態rou眼可見越來越差,心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猝然暴斃的局面可不是他想看到的。于是,在第三天下午把情況匯報給孟燦山,在百忙之中把他請了回來。 孟燦山因為新的項目已通宵達旦了幾個夜晚,事業場上春風得意,自然無暇顧及佟佳的事情,直到阿東把她的狀況轉達過去,他想了想后覺得是時候讓她知道真相,翻過篇章步入下一個計劃,這才應了阿東,當天下午便早早的趕了回去。 這也是那夜過后再度踏入她的房內,幾日未見,映入眼簾的卻是另一番景色。 床上女人無心茶飯,蓬頭凹面,甚至雙目凹陷,躺在床上無神的望著天花板。他稍微靠近些,竟能嗅到床上散發的淡淡異味,想必已是幾日未洗澡,他頓感驚訝,踱步過去掀她被子,迫使她的目光看向自己。 佟佳先是一愣,略微遲疑地偏過頭,待看清來者是何人后,抿了抿唇,轉而奪過他手中的被子,翻了個身,若無其事的繼續閉目養神。 孟燦山覺得又好笑又好氣,往日還拼死拼活想要逃出自己手掌心的人,此刻突然沒了求生意識和斗爭欲望。他看她兩日沒吃沒喝,顴弓凹陷,瘦到脫相的樣子,竟生出一份好奇,猜測這女人葫蘆里究竟賣得什么藥。 他俯下身來,輕輕拍她的背,難得好聲好氣的勸她:“如果是玩絕食裝病這一招,上次已經用過了,不妨有點創意精神,換個新的玩法。” 佟佳聞言,身子動了一動,良久過后才轉過身來,艱難的朝她笑笑:“想多了吧,你未免太高看自己。我是累得不想再跟你斗下去了,你要么殺了我,要么就不要來管我,沒什么事就請你回去吧。” 孟燦山微微挑眉,唇上勾起一抹笑意:“這個話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再說下去就沒意義了。我從沒想過讓你死,那些手段不過也是為了懲罰你的不乖。識趣點的話就起來吃東西,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 “你不殺我沒關系,我自殺好了,不用你動手,我自行了斷自己。”她說得極為輕巧,語氣平靜,一字一句從容不迫。孟燦山疑惑望她,卻見她面上已然沒了往日的風采,眸子也變得淡漠無光。他譏笑一聲,忍不住問她:“所以是打算不吃不喝,餓死自己啰?” 她不帶一絲猶豫,堅定的點頭,咧開唇苦澀的笑了笑,像是肯定他的說法,接而又繼續補充:“恕我無能,暫時只能想到這個法子。既然你不肯殺我,就不要阻止我的計劃施行,我自個兒餓死自己,也無需你親自動手,我解脫了,你也省心了,一石二鳥,多棒的計劃不是。” 孟燦山薄唇輕揚,面上露出贊許的神情,片刻過后,垂了垂眸,忽而說道:“沒問題,你想死我也不會攔著你。但是在你死之前,有些事情我需要告訴你,等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再決定去死也不遲。起來吧,洗個澡換身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佟佳翻了個身,似對他的話毫不在意,背對著他說道“我哪也不去,我對你的事情不感興趣。” 他愣了一下,他承認,他平時對她就像貓抓老鼠般的戲弄,等老鼠被徹底玩弄得沒了抗爭意識,他又覺得不帶勁了,怒其不爭,恨不得激她兩下,讓她恢復往日生龍活虎的精神,繼續陪他玩下去。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他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你不是很想我放你走嗎?這樣吧,我答應你,跟我去個地方,去了之后我就放你走,我說到做到。” 佟佳卻是不信他的話,抓過一側被子試圖蓋住腦袋,卻被他搶先一步截住仍過一旁。她無可奈何,再次轉過聲來,望著他咬牙道:“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鬼話,我被你折磨得還不夠慘嗎,你又想什么損招來害我?你走吧,我不會跟你去的。” 孟燦山只是笑笑,起身徑直往門外走,邊走邊道:“這可由不得你決定,二十分鐘,整頓好自己后到車庫找我,佟佳,不要逼我親自動手,我的為人你是清楚的。一起去吧,了解真相之后我會放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