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逃出生天
孟燦山果然言出并行,履行了先前的承諾,那晚過后,給了佟佳相應的人身自由,只不過這個自由十分有限,只允許佟佳在這個大宅和院子內四處活動,但絕不容許她踏出大門外半步。 不過是換了另外一種方式的變相囚禁,但對于佟佳而言,不再拘泥于那個狹小的房間內,單就目前的狀況來看,已然算是最好的結果。 阿東還危言song聽,警告她說圍墻上布滿了無線電網,縱是細小如蒼蠅也休想從這里逃出半步。佟佳卻毫不介懷,淡淡的笑了笑,這么一個監控森嚴,布下天羅地網的大宅子,她才不會蠢到爬墻逃走,她要的是正大光明從大門走出去。 翌日一大早,孟燦山就帶著阿東奔赴外地出差,臨走前還特意雇了一個保姆照顧佟佳的飲食起居。名義上是貼身照顧,實際則是對她的一切嚴加看管,佟佳看破不說破,偌大的宅子她既可以隨意亂逛,活動自如,并不介意保姆的暗中監視,恰恰相反,此舉反倒推進了她的計劃進程。 就保姆的觀察發現,佟佳這幾天的面色極為難看,一天當中總有那么幾次抱著肚子,咬著唇,卷縮在床上,疼得難受打滾。開始她還給佟佳買些胃藥沖劑吃,但瞧她并沒有好轉的跡象便轉頭報告給了阿東,阿東又把情況轉述給了孟燦山。他只是唇邊泛起淡淡笑意,譏誚了兩句,并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在一次佟佳真的疼得快要暈過去的時候,他才默了默,思索一陣后,吩咐阿東先他一步回家看看是什么情況。 阿東見到佟佳已是五天之后的事情,佟佳虛弱的躺在床上,面容緊繃,雙唇泛白,額上不時滲出細密汗珠,已然沒了往日生龍活虎的狀態,取而代之的是黯淡落寞的神色。阿東提議帶她到醫院檢查身體,佟佳心中狂喜,可緊接著轉念一想,便壓下了激動的心情,擺擺手佯裝無所謂的樣子,簡單說了兩句:“吃了藥體息一會就好,不礙事的。” 六分疼,四分裝,疼是真的疼,但也沒到真暈的地步。她在咬牙堅持,默默忍住胃部不適的痛楚,為了這一計劃施行,她已連續幾天沒吃主食,還避著保姆吃了許多生冷食物,這般不停地刺激腸胃,只為演技逼真,達到最終效果。成功的機會只有一次,她得牢牢把握住。她猜測,阿東多少還是對她持懷疑態度,所以現在還不是主動出擊的時候,她還需沉住氣,再忍一忍,等待敵人信以為真了,一步步上鉤掉以輕心之后,再一網打盡。 次日清晨保姆再來敲她房門時,赫然發現她人已昏倒在床沿一側。保姆掐她人中待她清醒過來后,嘴里還在念念不忘說著不去醫院吃點藥就好的胡亂話語。阿東誤以為她是怕去醫院才這般說辭,便給孟燦山打了個電話請示完畢后,一再堅持要送她到醫院檢查清楚。 這可正中佟佳心意,她低頭默了默,面色平靜如常,卻突然張口說道:“去醫院可以,把我包包帶上,我手機上有我平時就診的電子病歷卡,我胃病十幾年,里面記載了我所有詳細的病歷單和藥方記錄,拿去了也好給醫生做個參考和比對?!?/br> 她說得頭頭是道,阿東卻不覺多了幾分警惕,立在那默不作聲,狐疑地盯著她打量半響。佟佳心領神會,垂下眼簾,搖頭苦笑,嘆道:“你看我都疼成這幅模樣了,還有力氣跟你耍心機不成?縱是有心也是無力。放心吧,我不會傻到去硬碰硬,做自討苦吃的事情?!辟〖褦蒯斀罔F的向他打包票,阿東怔愣了幾秒后,便也不再多言,轉身去幫她找挎包,一切準備妥當后,這才趕緊開車將她送往醫院。 佟佳接過挎包,打開逐一檢查了一遍,手機、錢包、銀行卡、充電寶,所有東西原封未動,接上充電寶給手機充上電,再趁著阿東打轉方向盤無暇監視的間隙,悄悄從褲腰帶上掏出一塊夾雜腰間許久的白色毛巾,動作極快地塞進包里。 七月的雁城,天氣反復多變,一連幾天大雨傾盆,車內廣播不停播報著臺風過境的實時消息。 雖說是臺風天氣,外面電閃雷鳴,大雨滂沱,但也架不住周一醫院人滿為患的場景。佟佳帶著口罩,跟著阿東從辦卡掛號到門診就醫,再從交錢領藥到排隊輸液,期間她還故意多次嚷著要上廁所,次次都是掐著時間二十分鐘后才姍姍出來。阿東不悅皺眉,質問她到底是胃疼還是肚子疼,她也皺眉,皮笑rou不笑地打了個馬虎眼,還煞有介事的當他面給自己預約了下周來做胃鏡的時間。 兩人一前一后默契行動,縱使佟佳膽子再大,阿東也沒給她任何能夠逃跑的機會,全程寸步不離地貼緊身后跟著她走。 排隊領了藥品和鹽水,便到二樓輸液室注射點滴,眼看著一瓶鹽水快要見底之際,佟佳權衡再三,再不趕緊行動,怕是真與機會失之交臂。她倏然起身,一只手高高舉著吊瓶,正抬腳往拐角處的廁所方向走,阿東立馬厲聲問她:“去哪?”佟佳泰然自若,頭也沒回,只冷冷答了句:“尿遁?!北阒北紟较?。阿東無語,只得緊隨其后,也跟著她走。 佟佳一路四處觀察,二樓因為是輸液室和繳費處的緣故,過往的病人、家屬特別多,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必然下手的機會微乎甚微。她似又想到了些什么,佇在女廁門外頓了頓,隨即邁開步子往里探去,可沒幾秒的功夫又從里面走了出來,對立在門外的阿東淡淡說道:“人太多了,我們上三樓。” 一向沉默寡言的阿東都頓覺煩躁,忍不住低聲碎嘴了幾句。佟佳聽聞,似笑非笑地戲謔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女生如廁有多麻煩。”視線徑直掃過他的褲襠,嘲諷地扯了扯唇角,不再理會他的反應,從容不迫地轉身就走。三樓是口腔科和燒傷科的緣故,相比于二樓少了很多人。阿東眼瞧佟佳正要往廁所里進,朝著她的背影提了一嘴:“佟小姐,你這次最好速度一點,孟先生很快就到了。” 佟佳不覺大吃一驚,脊背猛地僵了一下,腳步定格在了原地。糟糕,孟燦山這時候怎么來了?他這會兒不是外地出差嗎?難道是對她胃疼就醫之事起了疑心?一瞬間,太多的疑惑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她的大腦飛速運轉,即便如此,也還是猜不透身后阿東對她說的這番話,究竟是善意的提醒還是惡意的恐嚇?不管怎么說,時間不等人,她得趕緊爭分奪秒,搶在孟燦山趕來之前逃離阿東的監視。她咬了咬唇瓣,很快便恢復了神色,回頭瞥了一眼阿東,不假思索地應和一聲,隨即,健步如飛的往里走去。 佟佳把每一個隔間都推開門檢查了一遍,確定整個廁所空無一人后,才漠然松了口氣。從挎包摸出手機,從現在開始計時,她只有20分鐘的行動機會,心里祈禱孟燦山遲點再到,千萬不要撞見他。 佟佳潛伏在倒數第二個隔間,隔著虛掩的門縫,探出半個腦袋伺機而立,等待了幾波如廁的行人之后,終于等來了心儀的下手目標。她借著半開的門縫窺探,那是一個身高和她差不多的美女護士,正哼著小曲開心地照著鏡子,不時掏出手機比比劃劃、絮絮叨叨。佟佳咬咬牙,用力拔掉了手背上的針頭,把吊瓶、針管掛在衣勾,從屁股后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折疊小刀,攥在手中輕輕把玩。那是她在孟燦山家里的廚房內找到的一把便攜式刀具,輕便小巧卻鋒利無比,毫不起眼又實在多用,就連保姆和阿東都均未發現它的丟失。又從挎包里摸出那塊白色毛巾,迅速把它折疊成大小剛好的形狀。 一切準備就緒,心情既緊張又激動,心跳如擂鼓,“砰、砰、砰”每一下蠻橫有力的跳動似乎都要擊穿出膛。她把緊攥著小刀的右手抵在齒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強迫自己冷靜,再深深的吸了口氣,像是給自己做著最后的鼓勁。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冒險做這般出格的事情,以前只在恐怖上看到過惡魔持刀威脅女孩的事情,現如今為了自由,她竟也要做出此番無奈之舉,憎惡自己的同時又深感現實的無能為力。思想在做著劇烈爭斗,眼看門外美女護士就要轉身離去,心一橫,決定成功與否,都要放手一博。 她掏出手機,一鼓作氣,將手機從下面門縫往外推出去,假裝是無意識掉落然后摔出去的,驚聲叫道:“哎呀,我的手機怎么掉出去了?”又轉而用哀求的語氣懇請門外的人幫忙,“不好意思啊美女,我還在蹲著呢,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檢一下手機?謝謝你了。”那護士也是好人,“沒事,舉手之勞而已。”二話沒說就幫她去撿。 佟佳丟得極有技巧,硬是往旁邊的廁所推出去,這樣那護士就得離開盥洗臺走到最里頭的隔間幫她檢,沒有了面前鏡子的反射,自然就看不清挾持者的容貌。 護士踩著步子蹲下腰正欲拾起手機,佟佳反應迅速,推開門沖出去,一個健步跨到她的身后,動作敏捷,下手果斷,用毛巾毫不猶豫捂住她的口鼻。那護士一下沒反應過來,等她試圖搞清狀況的時候,另一邊,冰冷的刀具就抵上了她的脖子,“不想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就不要動,不要說話?!?/br> 護士顯然是嚇到了,一下癱坐在地上放棄掙扎,但嘴中還是因為害怕不停嗚鳴出聲。佟佳唯恐她會打草驚蛇,心一狠,避開重要部位,在她后頸處輕輕一劃。果然是把好刀,只是不經意的隨意一劃就迅速裂開一個小口,幾絲血珠子魚貫而出,那護士只覺頸間一涼,立刻明白馬生了什么,乖乖閉了嘴不敢再任意出聲。佟佳心里過意不去,歉聲安慰:“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傷害你的,這只是一個小小警示,我不求財也不劫色,只有一個請求,麻煩你配合我十分鐘好嗎,之后我一定會放你走的。” 佟佳見她沉默不語,又道:“現在,我把毛巾拿開,你不要喊也不要叫,能做到不?”護士一聽,馬上點頭如搗蒜,佟佳隨即松開對她的桎梏?!敖酉聛恚酒饋?,動作慢一點,不要急,站起來后走到最里面那個廁所隔間?!彪m是這么說著,卻始終用刀子威脅著她,那護士學乖了,很聽話的慢慢起身,為避人耳目,兩人踱步到了最后一間隔間。 “我需要借用一下你的衣服,把你這身護士服脫了,包括鞋子,帽子和口罩?!币贿呎f一邊推開窗戶往外探,窗外大雨傾盆,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她低頭一看,竟發現這棟樓的后邊還有一個別致的庭院,又問道:“一樓通往庭院的門是鎖著的嗎?” 護士趕忙回答:“那是個防火門,經常有人到外面去抽煙,平時都是開著的?!庇衷囂叫缘匦÷晢査骸澳阋业淖o士服做什么?” 佟佳在說服自己放手一搏之后,從始至終都保持著鎮定,心不慌手不抖,刀子繼續架在護士的脖子上,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半真半假的話:“看到守在女廁門口的那個男人了嗎?”護士忙點頭,“那是我老公,我受夠了她的變態控制,好不容易從家里出來一趟,我得想方設法逃離他的囚禁,所以打算借你的衣服偽裝一用。” “那你可以報警啊,再不行告婦聯也可以?!弊o士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佟佳聞言,冷冷一笑。是啊,她當然可以報警,從拿到手機的那一刻,她就想到了立馬報警求助。但她又想起孟燦山那樣篤定的跟她說,你那么愛惜自己的羽毛,又怎么敢去報警,畢竟,偷盜并濫用用別人的身份信息要判刑坐牢的。她一想到要坐牢就心虛得害怕。她還有大好的前程等著她去開闊,一但佟佳的身份曝光,媽咪生前欠下的巨額債務,要抓她抵債的地下錢莊人馬等等要考慮的東西太多了,她斷然不敢輕易去報警。 她沒有回答護士的提問,轉而用嚴肅的口吻一字一頓說道:“我有我的苦衷,你不懂,別說了,趕緊把衣服都脫了?!?/br> 明顯感到身后人的動怒跡象,乖乖把護士服護士帽和小白鞋通通脫了遞給佟佳,佟佳也脫了自己的褲子和上衣,一并塞進挎包里,又把包包和自己的運動鞋從三樓窗戶外往下扔去,迅速換裝完畢后,從護士服里掏出她的手機,遞到她面前,厲聲警告道:“現在是11點50分,十分鐘后你再轉過身來走出去,我把你的東西放到庭院草坪上,記住了,十分鐘之后你再走出去。” 說完,疾走到盥洗臺前,對著鏡子整理著裝,再帶上口罩之后,不仔細看的話是根本分辨不出面罩下是何人。但她總感覺身上缺少了些什么,又折回隔間,一眼就瞧見了護士后腦勺上的盤發網兜,趕忙喚她摘下來,那護士也是竭盡全力配合她,佟佳心里一暖,向她低聲致謝:“謝謝你肯幫助我。”把頭發別進網兜里,抿了抿唇,這才走出廁所。 佟佳雙手插兜,步履輕盈,從容自然地從阿東身旁經過,阿東只是抬頭掃了她一眼,又面無表情的看向別處。升降電梯就在拐角的右方一側,她沒敢去等電梯,得趕緊避開阿東的目光所及,所以她選擇走走廊另一頭的消防通道。在離開阿東的視線范圍后,佟佳拼了命的奔跑下樓,到庭院找到扔下的挎包,冒著大雨快速穿好自己的衣物、鞋子,匆匆忙忙掉頭就走。 孟燦山停好車子剛走到一樓大堂門口,頓了頓,把手中長傘收好束緊,就瞧見身旁沖出一個風風火火的女人,全副武裝,背著挎包帶著口罩,不顧打雷暴雨的天氣,毅然決然地跑了出去。他驚訝之余,怔怔看著她身后的挎包,似曾相識又想不起來哪里見過,咧嘴笑了笑,搖搖頭,放過自己不再細想,轉身鉆進一旁電梯。 阿東電話來得及時,孟燦山按了接聽,一下便聽出了對方的著急,臉上笑意瞬間凝結。那護士并沒有按佟佳說得待夠十分鐘后才走出去,佟佳一離開不夠三分鐘功夫,她就從廁所跑了出來,阿東一看她是光腳跑出來的,立馬反應過來,跑到女廁再一看,果然空無一人,趕忙跑出去一邊尋人一邊打電話把情況一五一十的報告孟燦山。 孟燦山在擠滿路人的電梯里沉著臉,不發一言,掛斷電話后,又回想起剛才那個女人的怪異舉動,一下便猜出事情原委。載滿乘客的電梯,眼看著就要關闔之際,一雙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從內向外探出,感應電梯迅速往兩邊開啟。孟燦山撐著傘,也朝著佟佳的方向跟了出去。 省醫院坐落在市中心,又剛好在鬧市街區,醫院兩旁的寫字高樓鱗次櫛比,雖說是暴雨天氣,此時已接近午飯時間,街道兩旁形色匆匆的過路行人特別之多。男人高大腿長,跟出去沒多久,一眼就瞧見了前方不遠處的背包女人,他惡作劇般叫了一聲霍盈,佟佳一聽,嚇得一哆嗦,猛然回頭,眼看著孟燦山就要追了上來,估摸著也就10米不到的距離。她心驚rou跳,加快了奔跑速度,奈何雨勢太大,她根本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于是就拐上了一旁的人行天橋。 不上來還真不知道,狹小的天橋內,道路兩旁擠滿了前來躲雨的行人。佟佳艱難地擠著人墻極速往前奔走,心里狂呼失算失算,但再折返下樓已經來不及了,孟燦山也緊隨其后跟著她上了天橋。 她突然靈機一動,從錢包里掏出所有鈔票,都是一些小鈔,頂多也就三百來塊,往身后拋撒一地,高呼道:“撿錢了,撿錢了?!比巳阂幌抡ㄩ_了鍋,熙熙攘攘朝著佟佳身后擠,前方的行人也通通停下腳步往她身后跑。很快,佟佳面前就疏通了一條道路。倒是孟燦山,完全沒想到佟佳這般驚世之舉,人潮紛紛涌上他前方,阻擋了他前行的去路,他躲避不及,被迫困在人流中,眼睜睜的看著佟佳拼了命地從天橋跑下樓后,又鉆進了地下商場,直到最后的消失不見。 撿錢的路人拾到手的都是一些小鈔,便沒了爭搶的興趣,紛紛散去。孟燦山佇著長傘,倚在天橋欄桿上,盯著樓下打著傘,行色匆匆的各路行人,緊抿的薄唇自嘲般的揚了揚。摸出口袋的香煙點了一根叼在嘴里,狠吸了一大口,再緩緩吐出煙圈,眉宇間沒了先前的焦躁。他的眼光一向不錯,這個詭計多端,狡猾如狐貍般的女人總是有讓他措手不及的地方,真是叫他好生佩服。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撥通了阿東的電話。 電話里,孟燦山聲線冷漠,淡淡吩咐:“阿東,別追了,讓她跑吧,她不跑一次不會死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