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凌遲尊嚴折斷翅膀,她不愛了
穆亦城清冷魅惑的弦音低低的在白雨馨耳畔說完,就暫時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再次深深看著懷里的女子。 她嬌弱的臉龐帶著幾分倔強,看在他眼中,無疑充滿了誘惑,讓他想要徹徹底底的征服她。 (……) 感覺到自己被侵犯,白雨馨拼勁全力的抵抗著:“穆亦城!你若不愛我,就該放過我。” “愛?女人,你在跟我談愛這個字眼嗎?我記得四年前就跟你說的很清楚。除了愛,我可以什么都給你。”他的腰身猛地下沉,瞬間穿透她的身體。 (……) 因為他的力道,白雨馨的背部再次傳來被撕裂般的痛楚,這讓她終于失聲尖叫,冷汗倏然泌出。 惡魔,他是惡魔。 白雨馨根本就不敢動,動一下都會更痛一分。可身上的人卻絲毫不顧及,盯著她痛苦萬分的小臉,帶著殘忍的笑繼續侵犯著: “我要你記住,你是我的女人,沒有我的允許,絕對不能離開!說吧,我的小雨,說你會乖乖聽話,會像從前一樣溫順,每日留在這棟別墅里等我回來。愛情是什么?你為什么執意要那種莫需有的東西?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給你。” 半誘哄半妥協也半霸道的話語響在耳畔,讓白雨馨覺得好累,仿佛掉進了一個黑色旋渦,不見天日。 她閉上眼,流下最后一滴眼淚,唇瓣凝固著一抹類似很苦的微笑,眼角卻有淚無聲的淌下。 曾經,是她自己甘愿收斂所有的鋒芒,安靜乖順的留在他身邊。現在,她累了,她的心想要飛翔,她的翅膀卻折翼在他的手中,所以,她只能默默躺在這里,無能為力的任他為所欲為。 內心的痛苦輾轉著,恨不得將牙也咬碎,拼命抑制著不讓自己哭喊出聲,雙手緊緊抓住床單,突然就感覺忍耐是一種腐心蝕骨的蒼涼,讓她的視線都開始模糊。 曾經多么愛,如今,就多么傷。 (……) 終于,當所有的一切平靜下來的時候,白雨馨看了看墻上的鐘,已是凌晨三點半,濃重的夜色深沉得化不開,那一扇一直半開的窗戶,明明沒有風吹進來,心卻覺得那么那么的冷。 這是他的房間,可是天還沒亮,他已不知去向。 他走了,這一次理智盡失的他強要了她,從粗暴到柔情,從憤怒到平息,他在她身上發xiele所有的怒氣。永生……再難忘記! 白雨馨怔怔地望著天花板,思緒又開始飄遠,飄到某個午后。 那天,她拉著他的手走到花園后面的大樹旁,她喋喋不休的對著他講話,給他講小鳥的故事,和他打賭鳥窩的事情,然后,他在那個陽光暖暖的午后溫柔的吻了她,當時他也將她壓在了青草地上,她也能感受到他的渴望,可是,因為她害羞,因為是公眾場所,所以他克制了自己,輕柔的拉她起身。 她也還記得,他為她不小心跌進池水里就大動干戈的開始整修水池的防護欄,也記得他當初那么那么的相信她,沒有懷疑她和南宮影之間有不好的曖昧關系,原本她以為那一次他一定會動手打自己呢,可是他只是細心的親手為她冰敷受傷的腳踝。 也還記得他送她翡翠玉鐲時的炙熱表情,他說,她很干凈。第一次來別墅的時候,他就毅然開除了那個打了她一耳光的女仆人,那是一種無言的保護吧。 想到這里的時候,白雨馨就突然記起了那件當初沒有丟掉的染了血的白襯衣。他的白襯衣。 撐起身子,背部的大片傷口很熱,沒有及時處理,傷口一定已經發炎了。無所謂,白雨馨不以為意的裹緊床單,她要回自己的房間。 樓上是她和穆亦城的私人空間,很大,凌晨三點的走道上很靜,也很冷。她赤著腳走在上面,高檔的木質地板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可是。 可是下一秒她卻被拉入了一個結實溫暖的懷抱。 對方的動作十分輕柔,似怕多一分力,她就會碎了一般,是那樣小心翼翼的動作。 能聞到對方懷抱里很干凈清爽的氣息,她知道,是南宮影。 良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她也沒有掙扎,就任由南宮影那樣輕輕的抱著她。 心若累了,身體也就沒有力氣了,這樣溫暖的懷抱啊,再也不是早已不再純潔的她所能貪戀的。 “對不起。”南宮影先開了口,一直都很溫潤的嗓音里有著深深的壓抑。 “對不起什么。”白雨馨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空洞的問。 “小雨,我不知道他今天會這樣對你,對不起,我應該留下來的。” “你沒有對不起我什么。今天他之所以失控,可能真的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人在我身上留下痕跡,那是他發狂的最大原因吧。所以,我們還是保持距離吧,我不想連累你。”白雨馨說這話的時候,眉頭輕輕的皺著,其實,她和穆亦城之間,究竟是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了。 “不對。他之所以失常,是因他開始恐慌,因為你的離開。小雨,你在這里不快樂,我帶你走吧。我在新加坡有一處房子,里面也有花園和池塘,你可以在那里安然的種菜養花,我可以每天為你畫畫,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生活嗎?” 南宮影拂著她柔亮的長發,心里依舊為今天她的遭遇而自責不已。 “你可以當神仙呢,那確實是我所向往的安寧生活。可是,我不能跟你走。因為,一走,你和他這么多年的關系一定會破裂。”白雨馨很平靜的說著事實。 她記得這四年來與穆亦城之間的點點滴滴,她總喜歡沉默很久之后在他回來時對他說話,她給他做飯泡茶,她為他的房間插花,她以為那會變成一種恒遠安定的愛情。可是,不是,到最后她什么也不是。 “小雨,你總是太過善良,你不用為我考慮的,因為即便你不跟我走,我也打算離開。我已經受不了這里的空氣了。所以,跟我一起走好嗎?”南宮影的語氣放得更為輕柔,就怕嚇到或唐突了她。 “好一對夜半情深的男女,你們要去哪里?”樓上客廳里的燈突然大亮,穆亦城一臉酒氣怒意的站在那里。看著穆亦城,白雨馨只是淡漠的輕輕離開了南宮影的懷抱,然后一語不發的回了自己的房間,將兩個男人兀自留在了樓上的客廳。 她累了,不想再多做解釋。那個人是選擇相信她還是繼續誤解她,甚至再來凌辱她,都無所謂了。 以前,因為白雨馨很晚了還習慣學習,不休息,也因為那段時間她常常練胎拳道摔傷,半夜總會夢囈著喊疼,而通常會在書房工作到很晚的穆亦城總是不太放心,又不大愿意讓人進白雨馨的房間,所以就取消了她房間的隔音裝置,這樣一來,他便能隨時聽到聲音趕過來照顧。所以,現在即便白雨馨的房門關著,依然能聽到客廳里穆亦城與南宮影的對話。 “影,你真的打算離開這里?為了那個女人,你要離開我?”穆亦城的語氣一貫冰冷,聽不出他的悲喜。 “我早就想離開。你不用責怪她,她剛才已經拒絕了和我一起走。”南宮影的聲音也無波無瀾,但是若仔細聽,還是會覺察出一絲疲憊。這里的一切都有她的存在,可是她卻不屬于他,她愛上的是最好的兄弟和朋友,而她又不快樂。所以,他不能強迫她什么,只能黯然離開。 “南宮影,你恨過我嗎?”穆亦城皺著眉頭問。 “今天之前沒有。我說過的,你不能傷害她。可是你不僅傷害了,而且傷害得夠徹底。如果她愿意,不管你肯不肯,我一定會將她從你身邊帶離。但是,她說了不,所以,我只能自己離開。我想,只有我離開之后,我們才有可能繼續成為朋友。以后若有困難或危險,可以去新加坡找我。再見。”南宮影說完這段話,就打算轉身離開。 “等等。南宮影,我知道你和她從小就認識,但是我想知道一向淡漠的你為什么會深受她的吸引。”這是穆亦城心中的一個結。 南宮影轉身微笑,笑容第一次不再溫潤,反而有些冷:“她的魅力在哪里,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不覺得她像陽光嗎?你不覺得她很圣潔嗎?你不覺得她穿淡藍色的公主裙很好看嗎?” 這樣幾句話同時傳進白雨馨耳朵里的時候,她正在裁剪四年前穆亦城的那件染血白襯衣,想要將所有和他有關的一切全部毀掉。然后,手突然就一頓,再反復思考了一下這幾句話,記憶的閥門徹底打開。 是,南宮影是那個受傷落寞的大哥哥。當年都還小,他性格十分孤僻消沉,他和她都沒有問彼此的姓名,加之,他長大后變化實在太大,她竟沒能認出他來。她怎能忘了他,沒有記起他呢。他一定很難過吧。 那是一個陰天,她穿著淡藍色的格子校服裙去上學,手臂上還殘留著養父喝醉酒之后毒打她的痕跡,可是她依然樂觀的去上學,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就像天氣一定會放晴一樣。 小時候,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幸運的,養父養母并沒有幫她交學費,是學校一位好心的老師發現了在教師外徘徊、渴求學習的她,也因為她的聰穎,破格給她在班級的最后面添加了一張桌椅,開始了她的學習生涯。 那時候,她習慣走在偏僻的街道拐腳處,于是就發現了滿身是血的南宮影。 也許是因為他的那雙盛滿孤寂與落寞卻完全沒有敵意的深邃眼睛吸引了她,也許是天生的慈悲心理作祟,她當時明明年紀很小,居然也不害怕,蹲下來,從塑料袋,嗯,她是沒有書包的。她從塑料袋里掏出一條手帕,大膽的替他處理傷口來。 剛開始的時候,他并不讓她碰他,甚至一用力,就將她推倒在地了。很不禮貌。可是那時候她小,也沒什么脾氣,上學時間也還早,所以就堅持留了下來。 整個過程中她一直在對他微笑,于是,他們由對峙再到他妥協,終于,她開始為他包扎傷口。一邊包扎的時候,她就說起了自己的故事,倒不是希望誰來同情自己,只是一直孤單太久了,班里同學嫌她窮酸潦倒,還得到了老師的特別關愛,都嫉妒的不愿意與她交朋友,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和她一樣孤單的人。 當年的很多細節她都忘記了,只隱隱記得她不知羞的說過他長得很好看,如果多笑笑就更好了之類的話。而且,因為手帕太小,他受傷的地方太多,她好像還把自己的裙子撕了一部分下來為他包扎。 后來,上學放學的路上,他們又見過很多次面,他話很少,一般都是她像個快樂的小鳥,嘰嘰喳喳的講她在學校里一天的小小見聞。 如果、如果南宮影就是那個男孩子的話,那么、那么這算不算上天注定?多年前,他們年紀小,竟然沒有問過彼此的姓名,偶然相遇,互相取暖過一小段時間,然后驟然分離。多年后,他們再次相遇,那樣干凈美好的人,即使不奢求他的保護,是否能真的跟他一起離開? 白雨馨的思緒開始極速的運轉,很早就和南宮影認識,那么跟著他離開這傷心之地,就有了合適的說服自己的理由。 她放下手里的襯衣和剪刀,打開房門跑了出去,沖著大廳大聲呼喊:“南宮影,我愿意跟你走!” 那時,已是凌晨六點了。 她的聲音比平時要大好幾倍,在樓上空曠的大廳里回蕩,久久沒有人應答。因為,南宮影和穆亦城已經不在那條走廊,甚至,不在那棟樓里,都走了。而南宮影走之后再也沒有回來,直到多年后她再次與他在新加坡遇上。當然,這些都是后話。 當天清晨,白雨馨黯然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沒有吃早餐,也沒有處理傷口。她恍然覺得,自己可能不僅僅只是錯過了一個離開這里的機會,甚至錯過了一個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人。 渾渾噩噩的又睡了一覺,勉強起床,腳沾地卻站不牢,很顯然,腳傷長時間沒處理,已經感染了。 腳行動不便,白雨馨不得不重新坐回床鋪,在手撐住的地方,她發現點點干掉的斑駁血跡,那是鞭傷吧。 背部還是很疼,一陣一陣,陣陣劇烈。 凄楚的笑了笑,她勉強移動到化妝臺前,褪去衣服,側身,望著鮮明刺目的兩道紅痕暴露在白皙的背脊上。 那個人曾經為她消除了舊疤痕,可是現在卻親手添上了新傷,他們之間,算不算扯平了? 搖頭,扯不平的。在他的算盤里,她是屬于他的玩偶,玩弄再多回、破壞再深,不過是物盡其用罷了。 突然覺得好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白雨馨跛著腳走到衣柜前,花了近半個小時才換好了衣服,再花半個小時盥洗完畢,她打開門,想找杯水喝。 “白小姐,請問有事嗎?”一個極其陌生的女人,戴著厚重的黑邊框眼睛,穿著灰色的職業套裝,頭發整個盤了起來,就像那種傳說中的過氣剩女,也像極了人們描述的刻板多功能的不近人情的超級秘書。 白雨馨看著眼前陌生的女子,愣住,先前的管家阿姨到哪里去了? “很好奇我是誰?您好,白小姐,我是這里新來的女管家,之前的管家包括所有的保鏢仆人已經統統離職了。現在這屋子,里里外外都沒有白小姐先前認識的人物。”對方冷淡的述說著,語氣里有著被時間所訓練和磨練出來的干練、強勢味道。 白雨馨聞言,苦澀的笑了一下,呵,果然不愧是少主殿下啊。 如果他是皇上,這算不算株連九族?他打算孤立她,讓她再無半分依靠?他還是認定了她之前能夠逃出去是因為和所有人串通一氣。 呵,其實他大可不必防范她的啊,就算在昨天之前,除了和南宮影沒有過多交流就熟悉起來以外,她從來沒和誰建立過交情,她很認真很努力很本分的將他所提的要求做了個齊全,就算他每天換一批新人,如果她愿意留下來的話,她的生活可以依然照舊,沒有人會妨礙到她。當然,前提是,如果她還愿意留下來。 新管家打斷了白雨馨的繼續沉思,她不帶表情的說道:“白小姐沒什么事就不要出房間,更不要下樓,按一下新安裝的鈴聲,我們會把你需要的東西送進來。” 呵,她睡了多久?怎么一覺起來這屋子里的裝備全換了?他還真是舍得花錢啊,浪費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她真正要的,他從來不愿意給,那么,留下她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心里有很多話想說,白雨馨卻只是淡漠的點了點頭,回答了對方一個單字:“好。” 她是受制于人,而眼前的新管家是受命于人,都是不自由的可憐人,她沒必要刻意不合作來為難誰。 那么,也就是說,在沒能離開這里之前,從此以后,她的活動空間從整棟屋子變成了一個房間。 呵,呵呵呵,無所謂,反正經過昨天那一場鬧劇,她已經充分確定了自己在那個人心目中的可憐立場和地位。 “十分感謝白小姐的配合。另外,下午有工人會來安裝鐵窗,可能會有點吵,請白小姐見諒。”用字遣詞是客氣的,但口吻是全然的公式化,這就是新來的女管家。 哈哈,看來,她從白雨馨變成了囚室犯人。 苦笑,白雨馨諷刺性的接話:“要不要連針孔攝影機順便也裝一裝,才能徹底監視我啊?” “已經裝了,如果白小姐想換衣服,我建議你到浴室去。”對于白雨馨的自嘲,新任女管家無半分禮讓,態度依然很刻板。 白雨馨聳聳肩,將空空如也的兩手攤開來,皺著眉頭還是只回答了一個單字:“好。” 她不想浪費力氣和陌生人多說什么,她要思考究竟如何才能逃出去。現在,她已十分后悔昨天沒有早一點一口答應南宮影的要求,沒有和他立刻離開。 “如果沒其他事情的話,那么,請白小姐現在就回房間。” “好。”瘸著腿,她走回房間,連水也懶得喝了。 坐在床邊,安靜的回想了一下昨天發生的一切,回想起那一夜那個人憤怒的失控,白雨馨突然覺得自己很傻,為什么要出言挑釁、故意激怒他呢。 有時候,人該學習鴕鳥,即便知道真相后失望頭頂,心痛難忍,但是都要裝出一副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知道的樣子,否則只會碰出一身的傷痕累累,像她,便是最好的例子。 折騰之后,受傷的依舊是自己。 以后,她要更聰明一些,更小心翼翼一些,將自己保護好一些,構造起一道堅固的心之圍墻。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再也沒有人為她心疼和擔心了。 正細細的思考著,沒聽到敲門聲,門便被推開了。 白雨馨嚇了一跳,這是以前在她房間里從未發生過的事情,以前的仆人雖然對她談不上尊敬,但至少夠本分,她的房間向來只有穆亦城具備自進自出的權利,可是現在她抬頭,又是一個沒見過的陌生女子。 “白小姐,這是少主殿下走之前吩咐過的,消炎藥和避孕丸,請白小姐務必配合一下我,我必須看著您吃下才能離開。”對方的語氣很不客氣,像對待囚犯的獄卒,冷漠得很。 呵,一夜失控,他唯一一次沒有做安排措施,卻在事后想得真周到,讓她吃避孕藥啊?好啊,孑然一身才更容易走出關于他的一切。這藥,她吃! “好。”白雨馨十分合作,拿起藥丸,不分種類全吞了進去。 然后,對方就滿意的離開了。 白雨馨望著重新恢復安靜和空洞的房間,這才想起為什么他不給她請醫生,卻只給了她消炎藥片了。是懲罰嗎?如果是的話,就連藥片都別給她啊,讓她痛得更久,痛得更嚴重,豈不是更好? 唔,突然好想吐。白雨馨沖進浴室。 可是根本沒進餐,什么也吐不出來。面對著浴室的鏡子,她茫然自問,以后呢?以后該何去何從。 呵呵,難道要繼續等待著他偶然的光顧和“臨幸”?認清事實吧,她一個人的愛情也在昨天宣告死亡了。 淚水就在這時候毫無預警的流了下來,她哭得好凄慘,死命咬住唇瓣,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傷心也是她一個人的事情,不關任何人,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一滴兩滴,她哭到淚水嗆到了喉嚨,她開始猛地咳嗽,可是,淚水卻不肯稍作歇息,整個人仍舊抑不住的啜泣,胃痙攣起來,喘息翻涌間,她把剛吞下的消炎藥連同避孕藥一起吐進了馬桶。 這場自我悲憫的哭泣,持續了很久,仿佛要將這一生的眼淚都流盡。 白雨馨一個人一直窩在浴室里,現在也只有那里才沒有監控儀器,所以,從白天到黃昏,她縮在角落,哭得無力支撐。 傷心無法收斂,未來無從想象,要如何面對穆亦城,她想了又想,還是想不出一個所以然,僵著吧。僵持到她能夠逃離這里的時候。 再度打起精神走回房間的時候,感覺好累,半垂著頭,剛想躺回床上,又有人進門。 對方根本就無視她的存在,直接做著清潔工作。 呵,當看不到她?好吧,她現在也不想讓人看到。拿了干凈衣物,重新回到浴室,不顧熱水沖刷傷口所帶來的疼痛,她想將自己洗干凈,雖然她知道再也不可能干凈了。 整天,她來來回回,進進出出的全是浴室房間,囚室變得窄小,她只能安心接受。 縮回床上,突然就不想繼續學習了,努力變得再完美,那個人也不會因此而愛上她。所以除了睡覺,沒別的事好做,趴身,仔細的不壓到傷口。 瞇起眼睛,身體受到了禁錮,她就讓思想飛翔,沒錯,她是生存的專家,再惡劣的環境都難不倒她。 她想著童年、想著記憶中沒多少感情的養父母,想她的老師,想與南宮影的相遇,想想什么都好,只要別想穆亦城就好。那么,她就還能安然的活下去,不至于立刻死掉。 想通了,愛情就是毒藥,飲一口就會心碎神裂,愛情實在不屬于她這種人,貪心會讓自己痛不欲生,既是如此,何必為難自己。 不要了,不要愛情、不要穆亦城的心,不要未來、不要明天,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一生。 醒醒睡睡間,她發燒,她疼痛,輾轉兩個多星期,終是讓她熬了過來,她就像生命力最頑強的雜草,即使沒有醫藥物質的救助,連唯一的消炎藥片都被她吐出來之后,她竟然還是安然的存活了下來。 傷口結痂了,她更好睡覺了,不會壓到傷口處,不會讓無意識的疼痛喚醒意志,她索性睡得更加理所當然。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距離事發已近兩個月,這期間穆亦城沒有一次回來過。 銅墻鐵壁,她不可能逃出去,所以除了睡,白雨馨還會閑閑的翻閱一些文學書籍,然后就開始理性的思考問題:南宮英的存在并不是她和穆亦城之間的癥結所在,而是本身穆亦城的愛情觀存在著很大的問題。 心沉寂之后,她過濾掉多余的情緒,讓日子在最輕松的睡醒之間度過,也許下一次醒來,她就會發現穆亦城已經不在她的生命中徘徊。 睡吧,睡吧,安安靜靜、舒舒服服的睡吧,“珍惜”他提供的優渥日子。 又睡著了,她不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沉睡的夢里,有一個很甜美的人生,在那里,沒有苦難,只有愉快。 穆亦城回來打開門的時候,白雨馨還在睡。 他坐在她身邊,床略略往下傾斜,這一動靜弄醒了她。睜開眼,她看著眼前的男人,是消失了兩三個月之后的人物。 以為他會繼續冷嘲熱諷,白雨馨只是安靜的看著他,并不開口說話。 “……很累嗎?”穆亦城說話了,沒有憤怒,有的只是一貫的冷靜,似乎那天的爭執與失控從未發生過。 重新洗牌了是嗎?他想裝失憶啊?好,由你。白雨馨也懶得提:“是的,有點累。”她挪挪身體,坐起身。 “要不要看醫生?”穆亦城冷靜的聲音里面摻雜進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心。 “我很好。”白雨馨并不領情,語氣依舊淡淡的。 “你為什么一直睡?”她的嗜睡在錄影帶里,看得非常分明。 “沒別的事可做。”白雨馨回答的理所當然。睡覺很好啊,至少可以暫時忘記自己正在坐牢。 “你是不是……懷孕了?”穆亦城皺著眉頭猜測,雖然給她吃過避孕藥,但她現在的狀態實在太像了。那種藥丸其實并不一定有效。 懷孕?怎么可能?白雨馨也皺起了眉頭。突然,那吐出的消炎藥片和避孕藥閃過腦海,她暗暗吃驚,不會吧這么巧?她的人生就這么悲劇么,剛想釋然放棄,肚子里就立刻蹦出一個牽掛來?那她還能安然離開嗎? 不要!千萬不要懷孕!因為要她打掉自己的孩子,絕對沒可能。她沒那么殘忍。 “你的月事很久沒來?”穆亦城再度隱晦的提問,這話問得很不連貫,估計是冰山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想了想,尷尬的點頭,白雨馨開不了口。 “醫生就在樓下,我讓她上來幫妳驗孕。” “好。”在這件很嚴肅的事情上,她不能再反對他的提議了。 臨出門前,穆亦城回頭望她。她的眼里沒有難過,不見哀傷,更沒有欣喜,她的表情近乎呆滯,她到底在想什么呢?如果真有孩子,有了他們的孩子,她的第一反應會是什么? * “我此生從來沒有這樣恐慌過會失去一個女人。我是商場上的絕對智者,黑暗勢力里的龐大領袖,卻是情場上的傻子。我后知后覺的明白,原來英英之于我而言,不過是親情而已。我想,我是愛小雨和那個突然造訪還未出生的小寶寶的。可是……” ——穆亦城獨白。 * 樓上白雨馨的房間,氣氛有點凝重,或者說詭異。 穆亦城與她面對面的坐著,兩人皆無語。 是的,白雨馨真的懷孕了。 “明天,我會讓醫生幫你辦理住院手續,替你將孩子拿掉。”還是穆亦城先開了口,他面無表情的說著話,心情讓人看不穿。 不點頭也不搖頭,白雨馨只是定定的望著自己抖動的膝蓋。抖個不停的不是雙膝,而是她不能言語的心情。 孩子。她和他的孩子。他不要。這明明是早料到的結果,現在卻如石塊般砸得她生疼,透不過氣。 “你聽懂我的意思嗎?”穆亦城再次確認。 冷淡的點頭,白雨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突然就像失語的人一樣。 “醫生說你的身體很虛弱,你的傷還好嗎?” 那天早上,他看得非常清楚,兩道腥紅色的疤痕刻入了她的背脊,他自厭自棄,這樣的他和賣掉她的父母親有什么不同呢?他憎恨起自己,于是,他把所有的事情全交代給下人,自己遠遠躲開,到美國去出差。 若非幾天前突然記起今天是她的生日,他現在應該還在國外。 他不知道那些新來的下人是如何在照料她的傷,顯然照顧得很不好!因為醫生說,她的情況很糟,血糖過低、嚴重貧血和營養不良,在這種狀況下,不管是繼續懷孕或拿孩子都不適合。 “我說過了,我的身體很好,感謝關心。”茫然的應和著,白雨馨看著他,那雙大眼睛明明是對著他的,穆亦城卻在她的瞳孔里找不到自己的影子了。 他突然很害怕,她在看什么?難道是因為擔心背上的傷痕會留下新的疤?在這一點上這幾個月他已悔恨過無數次,只差捅自己幾刀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就變得那么可怕,連女人也打。那兩鞭子如同抽在了他的靈魂道德上。 穆亦城試著安慰:“別擔心背上的傷,我會讓人替你修復掉。” 又是“修復”,呵呵,不管新傷舊傷,他總能替她處理得很好,不留絲毫印記。這對他來說很簡單吧,只要出錢就可以請醫生再給她做手術,然后她就能像全新的娃娃一樣好看好用了。 她從來都是他的玩偶娃娃,夜里的床伴玩偶! “醫生說,你現在不適合動手術,也許調養幾個月后,再用剖腹產的方式,將胎兒取出比較好,可是到時候胎兒已經成形,你會更加不舍,所以……我希望你能先有個心理準備。” 穆亦城的聲音很低沉,最開始是覺得她還小,人生還很美好,沒打算留她在身邊多久,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厭棄她,可是一晃四年過去,他卻愛極了她的身體和人。 很喜歡有她在時的那種舒服的像家的感覺,可是還是從來沒有想過要孩子,所以,一直將保護措施做得很好,現在,因為那一次的失控,孩子突如其來的來了,他是驚訝的,也是欣喜的! 這種感覺很復雜,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可是當他問過醫生之后,又不得不立刻打消了想將孩子留下來的念頭。 醫生很肯定的告訴他說,這個孩子很可能已經壞掉了,小雨的身體非常虛弱,之前一直發燒,他還讓人給她服用過藥物,孩子不可能在母體里健康成長了。 沒有人能理解他才拼命認可了這個孩子的存在,想要將之留下來時,卻又不得不勸她打掉的那種痛苦感受。他并不是一個喜歡將什么都說出來的人,冷淡久了便習慣了沉默。 醫生說了,就算萬一小雨肚子里的孩子現在還是健康的,但是以小雨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適合繼續孕育孩子。 所以,他已經……沒得選擇了。 白雨馨并不知道他內心的這種復雜至極的情緒,她只看到了他的殘忍和無情。她冷冷的看著他,那目光里有著無盡的指責和哀傷:“你要我做好什么心理準備?” “明天,”穆亦城艱難的下決定,明天他會再多請些醫療看護回來,然后等她身體調養好一些,適當的時候再送往大醫院做手術。 每每一想到她的身體狀況,看著她顧作的堅強,聽著她冷淡的說身體沒事,他就內疚萬分。今天的局面,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有不舍,不舍她的哀傷,他想擁她入懷,告訴她,別怕,拿掉了孩子,他們從頭再來,他保障她再無苦難,他將用盡真心來對待她,甚至,還可以試著愛她,因為在國外出差之前,他就已經和英英解除婚約了,那個丫頭終于明白了什么是親情和愛情,她找到了自己的真愛,也連帶著點醒了自己。 當然,為了表示對英英的關心和愛護沒有變,他已經找人試過那個化學老師慕容澤,所謂的化學老師不過是個高明的幌子。 慕容澤,繼暗夜組織與神秘崛起的天堂組織之后的第三大全球黑暗勢力世家里的唯一少主,那樣一個人,能簡單和軟弱到哪里去呢? 現在,為了考驗慕容澤對英英的感情,也為了一起對抗神秘的代號為“天堂”的組織,他已經將他拉進暗夜門了。那個人,還當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直爽性子,身份很不錯,卻甘愿成了他目前隨傳隨到的下屬。 估計慕容澤和英英的婚期不會遙遠了吧。想必老盟主在天之靈也一定很樂意看到這樣的結果。 任性的meimei藍惜是他這次借出差之便連哄帶騙一起帶往美國的。他給了她一張無限金卡,在美國給她安排了學校,告訴她一定要拿到母親生前定下的目標,修完博士學位才能回來。那丫頭勉強答應的條件只有一條:回來之后要他給她幸福。 他是狡黠聰明的商人,知道幸福的定義有很多種,比如等她修了學位回來,親自找個好男人把她嫁了吧。這也是一種哥哥對meimei的祝福,不是嗎。 仿佛抽空安頓了所有的人,卻獨獨空落了自己的心,他飛回來第一時間就想看看她的傷勢。可是,該死的,他請回來的都是一幫什么人完全沒有照顧好她。 白雨馨一直看著穆亦城,任由著他晃神,心里卻越來越冷。 這個人,坐在她的對面,心已經早就不在這里了吧,就算現在他們談論的是她認為無比重要的關于孩子的問題,卻在他眼中無足輕重吧。打掉孩子?多輕松的一句話。他真的很冷血。 低頭,白雨馨再一次流淚。 穆亦城回過神,只來得及看到她低下頭去的表情,連忙說道:“你不用想太多,不管發生什么事,我保證我們之間的關系不會變。”這種青澀的解釋,只是為了她說不出口的委屈,他知道關于打掉孩子,她一定有千百個不愿意。 可是,他笨拙的話就像催淚劑,又有無數的淚流下來,一顆兩顆,慢慢地,淚水匯聚,只是呵,盡頭處,沒有一堵胸膛愿意收留眼淚的去向。 穆亦城看不見她的表情,只看得見她低垂著的頭,低垂的長發像一座屏風,將他阻隔在外面。 “以后我介紹英英給你認識吧,其實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我從小看著她長大,她性格直爽可愛,絕對不會上門欺負人的,而且她現在又交了一個很要好的朋友,過得很開心,而我們的生活也將一切恢復原樣。” 穆亦城是機智的商人,卻是笨拙的情人,這話說得太委婉,太不高明,于是白雨馨繼續加深了誤解。 這算是他的保證嗎?多么優渥的保證。保證一切恢復原樣,保證不讓她離開。保證她一世衣食無缺。保證她今后的人生無憂無慮?這算不算挨打后的獎賞?其實不必,她的心已經不想再為他跳動了。 “小雨,繼續留在我身邊,你會好好的。” 如果她夠聰明,討論就此停止,那么他們會停在最好的氣氛里,他對她心存愧疚,想溫柔對待,她配合,再次展現她的溫順,一切將多么美好。 只是,輕貼在腹部的手能感受到體溫和幻想中的微微跳動,她不想再溫順了。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將以前的管家和下人調回來。”穆亦城再退一步。 她沒應答,什么人在身邊都無所謂了。 “如果你有其他要求,我也可以……” 聽到要求二字,她突然地截下他的話。“如果我說我要把孩子留下來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抬起頭來,眼睛里不僅又閃爍起倔強的光芒,也讓他看見了她滿面淚光 “……不行。”他說得篤定,假裝沒看見她的眼淚,狠心的繼續下了決定。孩子他們還年輕,以后可以再生,她的身體卻必須先調理好。 “為什么不可以把孩子留下來?為什么?你說啊,如果、如果你肯留下這個孩子,那么我就繼續留下來。甚至,我會把他教導得和我以前一樣乖,和我一樣留在這個圈圈里面安然的生活,我們不去想象外面的世界,我保證……” 穆亦城皺眉痛苦的截斷她的話:“小雨,你現在的身體已經沒有能力保證任何事情了。”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不就是比以前瘦了很多嗎?不就是高燒和發炎才好嗎?可是我已經好了啊,為什么要拿掉我的孩子?!你不想要他,你就直接說啊,怎么可以拿我的身體來當借口。”白雨馨失去了理智。 “……對不起,小雨。”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將道歉說的這么明顯而且完全是發自內心的。他知道,自己已經將面前的女子傷得太深。 “道歉沒用的。那么,直接讓我走吧。我把孩子帶得遠遠的,遠到你永遠都見不到我們的地方,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有關你的事情,我會假裝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你不認識我、我不知道你。你以后的婚姻也會繼續幸福美滿,不會因為我和孩子的存在,遭受破壞。”白雨馨說得急促,深怕他沒有足夠耐心來傾聽。 可是,穆亦城顯然只是聽到了白雨馨這段話的前一部分,聽到了她說離開之后可以當作完全不認識他,內心開始慌亂不已,并沒有聽到后面扯到了他的婚禮,否則他一定會告訴她,婚禮早就取消了! 他只是一味的打斷她的話:“不可以!你休想離開!” 這次換白雨馨苦澀一笑,退讓一步:“那你送我們出國好不好?等孩子生下來,我會盡心教育他,偶爾,你有空也可以看看他,我會說你是他的遠房叔叔,也許等他長大,你會發現他跟你一般優秀,說不定將來你還有需要他的地方……” 穆亦城青筋暴跳,別說如今孩子不能生下來,就算將來他和她真的又有了孩子,他也絕對不可能讓自己的孩子叫他叔叔! “你不用再說了,這件事不在我們的討論范圍內!你好好做下準備,今晚八點之后就不要再進食,明早我讓人送你去大醫院做詳細檢查。” 轉身,他兀自關閉了溝通途徑,不想看見白雨馨眼里的哀傷絕望,迅速的走向了門口。 沒有討論的空間、沒有討論的權利、她又沒有足夠的能力與他抗衡,沒有,她還是什么都沒有了。 “一定要這樣做嗎?”淡淡地,她萎靡氣頓的問。 穆亦城腳步頓住,沒有答話,卻猶如重石敲上他的心口。 “你很討厭這個孩子對不對?” 他依舊沉默。門打開,在腳跟踏出門外的第一步,身后傳來她清冷的聲音:“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輕輕說完這句話,白雨馨覺得自己連哭都不會了。 穆亦城猶豫著不忍心的回頭,就看到白雨馨又恢復原來的姿勢,低著頭,烏黑的長發傾瀉下來,她的雙手垂在膝間,像一具失去繩索控制的沒有生命力的傀儡。 這樣她就死心了吧?就不會再繼續不顧自己的身體想要將孩子留下了吧?會不會……再趁機逃跑?深吸氣,他絕對不準她再有機會離開自己身邊! 手機調的是無聲震動,穆亦城掏出來一看,眼眸又危險而冰寒的瞇起。 來電顯示:冷辰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