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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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官兵一時半會兒沒離開,客棧門前守著兩個多少影響了些生意,掌柜的雖然不直說,但已有意無意地來小院幾次,一會兒看看花,一會兒摸摸草,閑聊似的向言梳打聽她大約在這兒住多長時間。 言梳怎會不知他的意思,直言她在等一封信,等到了信,自然會離開。 掌柜的說不上高興還是不高興,訕訕離開后沒多久,倒是對廚娘一頓數落,好似是因為今日客棧里的人見有官兵不敢出門,縮在客棧里點吃的,廚娘替宋闕看一盅甜品的火候,上菜慢了些。 言梳見那掌柜的數落廚娘后,又朝她這邊瞥了一眼,趕人意味明顯,她也待不下去了。 直至傍晚,大理寺終于有了些奉樂公主的消息,有官兵在城外的靈風坡上看見了奉樂公主的發簪,那發簪掉進泥地里被雨水沖了幾日,所有帶走奉樂公主的車馬痕跡也一點不留了。 這至少表明,奉樂公主如今已經不在燕京。 言梳兩本書看完,眼皮沉沉,傍晚時分沒用晚飯,只將最后一杯涼了的花茶喝下,便起身回到房間休息。 次日天還沒亮言梳便悠悠轉醒,房間的窗戶開了一條縫,她記得自己昨夜關上的,待瞧見站立在桌面上正在啄羽毛的引魂鳥時,言梳知道是這小家伙不請自入了。 “你好像一點兒也不怕我。”言梳起身,披上外衣走到窗邊朝外看,原來是好不容易消停的雨又落了下來。 屋外寒風陣陣,薄雨似煙,落在院中的藤椅上滿是凝成的水珠,而小方桌上的芝麻蒸糕經過一夜雨水重露,泡軟成一灘,不成形狀。 引魂鳥天音飛到了言梳的肩上,張開翅膀展示了自己羽毛上還未來得及干的雨水,就像是在告訴她,它不是有意闖入,只是為了避雨。 言梳伸手戳了戳它的藍羽道:“就連你的主人也不敢對我放肆。” 天音無所畏懼,歪著頭看了看言梳,又朝外看了看。 隔壁房間有了動靜,言梳本就是要來關窗的,窗戶只剩一指寬的縫隙,聽見宋闕的房門開了,關窗的手不自在地停頓了一下,而后她聽到了一聲細微的嘆息,就像是錯覺。 宋闕撐著傘,鴉青色的長衣于雨霧中朦朧地像是籠罩了一層白紗,他走到藤椅旁,雙目呆呆地盯著方桌上的芝麻蒸糕。 細雨于紙傘上累成了水珠,一滴滴順著傘檐滴下。 時間仿若變慢了般,屋外無風,因為宋闕的發絲未動,只是他的雙肩有些頹喪地掛下,腰背雖直,卻比彎曲時還要落魄些,整個人都縈繞在落寞中。 最后他拿起了那盒開了蓋,卻始終沒動過的芝麻蒸糕,收拾干凈后轉身離開。 言梳聽見他在與廚娘說話,他道:“棗粥去核,少放些糖,麻煩你了。” 廚娘已有為難:“宋公子,我這替你開了好些天的小灶,掌柜的已經不高興了……日后言姑娘的三餐,您還是往掌柜的那邊報,錢也給他。” 見宋闕不說話,廚娘又道:“其實言姑娘幾乎不在客棧吃飯的,您也不必費這個心,我給她送過去的東西她看都不看,沒有三餐,她說不定都不會發現呢……您瞧,這蒸糕在雨水里泡了一夜,她早忘了。” 后面宋闕沒說話,廚娘也沒聲兒了,言梳想宋闕這個人向來不愛為難人,被廚娘這么一說,日后恐怕不會再找她了。 不過那芝麻蒸糕言梳是真的忘了。 她突然想起來昨天宋闕說的是……他給她做了芝麻蒸糕,而不是讓廚娘做了芝麻蒸糕,摸凌兩可的話宋闕不會說。 言梳再看向小方桌上,回想起昨日與廚娘所做形狀完全不同的芝麻蒸糕,心想那或許真的是宋闕做的,她一口也沒吃上。 說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覺,言梳慢慢關上窗戶,只是天分明還沒到熱的時候,手心卻冒了一層汗,滿腦子都是方正芝麻蒸糕上點綴的干桂花。 天音飛回了桌面,言梳瞧見它足上綁著的信筒,展開來看,這回不是雋秀如女子所書的代筆,而是梁妄自己的字跡。 僅有四個字:不日上京。 收到來信,言梳本想離開燕京的,仔細想想,她接下來能去哪兒也沒定,加上燕京因為奉樂公主失蹤之事,城內外看守都非常嚴謹,言梳曾被賣花燈的指認過,去留都有人看著,臨行前的準備也就慢了一些。 細雨遲緩地離去,又過幾日,城中的搜查終于松懈下來了,所有能被大理寺排查的地方都排查清楚,守著客棧門前的兩名官兵總算離開,客棧掌柜的也長舒一口氣。 官兵一走,言梳也沒打算留下來,她沒什么好收拾的,只是讓小二給自己的白馬喂好了糧草,便孑然一身離開。 言梳走得不快,燕京街上不準騎馬,她牽著白馬沿著湖邊慢慢欲往城外行去,宋闕就跟在她的身后。 他的馬病了,突然得知言梳喂了馬要離開,宋闕毫無準備,將馬送給廚娘當做補償后,他就獨身陪著言梳,等會兒出了城言梳駕馬而去,恐怕宋闕只能使法術騰云駕霧跟上了。 照理來說,神仙于凡間不能亂使法術的,若被太多凡人發現,又是不得了的一件事。 言梳沒想到,她都已經牽著馬走到城門前,排著隊準備離開燕京,最終還是沒能走掉。 沖向城門的馬匹一路撞傷了兩個人,騎在上頭的官兵急匆匆地對守城門的人道:“快關門!皇城都衛軍有令,暫閉城門,不得任何人進出!” 一道命令下來,守城的官兵連忙關上城門,就連剛準備放出去的人也提著衣領拽回來,言梳前面還有幾個,她自然也是被困在城中了。 來者馬蹄急疾,停不下架勢,眼看就要朝人群中沖來,驚得言梳身旁的白馬抬起前足長嘶一聲,宋闕抓著她的手臂將人緊緊護在懷中,直到騎馬的官兵沖了過去,堪堪停在了城門下。 言梳的鼻尖撞在了宋闕的胸膛上,腰上手臂極有力量,摟著她很緊。 他一手護著言梳,一手牽著白馬的韁繩,等那白馬安定下來不會傷人了,他才以掌心輕輕順著言梳的后腦道:“不怕。” 言梳推開了宋闕,不自在地撇過臉,方才情況緊急,她的確沒在第一時間想到避險,不過那官兵的馬也撞不傷她,無非就是摔倒的姿勢會難看些。 官兵下了馬,將方才發生的事告知守城的官兵。 久和客棧失了火,前兩日還細雨連綿的,燕京上空仍籠罩在潮濕之中,照理來說這種情況很難走水,久和客棧又在團月湖旁,更不容易引發大火,遲遲不能撲滅。 因為久和客棧旁就是驛館,住的都是豐國人,而豐國的國師與七皇子都在久和客棧下榻,燕京上下皆知此事,前不久奉樂公主才失蹤,現下久和客棧就失火,很難叫人不將兩件事聯系在一起。 據說豐國的國師在火中受了傷,雖傷勢不重,但此事影響太大,皇帝聞言怒不可遏,立刻下令要捉拿放火之人,命令下達下來,眾人還沒來得及放松,燕京的守衛又在各路街道上扎了根。 言梳牽著白馬往回走時,眉心輕皺,倒是沒把久和客棧的失火放在心上,只是滿腦子想到方才宋闕下意識護著她時,她在他懷里停留了那么長時間竟忘了做出反應。 她以前應當沒少和宋闕擁抱過。 因為他的懷抱很熟悉。 言梳甚至能想象到,她的雙手穿過宋闕的臂下,環著他的腰,緊緊貼過去的感覺。 他那件鴉青色的外衣后方,繡了兩只夕雀,長翅長尾,首尾相對,彼此纏繞成了一個圓圈,言梳記得她的手指貼在那兩只夕雀上的紋路,包含著宋闕的體溫。 于是她腳下一頓,宋闕停在了她身邊,輕聲問了句:“怎么了?” 言梳朝他看了一眼,心內五味雜陳,她搖了搖頭,但腳下落后半步。在宋闕跨出一步時她突然停下,目光朝他背后看去,果然,長發之下掩蓋的,是兩只相伴的夕雀,僅露出一半繡紋。 宋闕見她停下,甚至慢了自己一步,看向言梳的眼神透著擔憂:“小梳,你不舒服嗎?” “你以前……”言梳眨了眨眼:“不是這么叫我的吧?” 宋闕一愣,嗯了聲。 言梳問他:“為何現在這樣叫我了?” 宋闕坦言:“神仙不是萬能的,我以前下凡身上背著任務,所以事事克制,總想著來日方長。事實上,來日方長未必是我要的來日,如今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 他想叫她小梳,便這樣叫了。 他想跟在她身后,便跟了。 見言梳瞥開視線,不再看向他,也不再問關于他們之間過去的事,宋闕嘴角輕輕揚起,難得的心情好。 言梳肯問,說明她對過去并非不在意,那她當初離開山海時說的讓過往都過去,其實也沒過去。 宋闕想,只要她不是對他們之間的過去無所謂,不是將他視若無物,那他就還有機會。 言梳不愿意再回之前那個客棧去住,雖說小院里的石榴花和藤椅她很喜歡,但今早言梳離開時客棧掌柜的那一臉笑意擺明著是送走了麻煩,言梳也不想回去自討沒趣。 燕京能住人的客棧有許多,大多離久和客棧很近,從久和客棧周邊展開,都是燕京城中數一數二的繁華街巷,因為久和客棧失火,那附近官兵最多,一條街都被封了。 至于其他遠離久和客棧的地方也不是沒有客棧,只是沒有幾個像樣的,大多都是自家宅院改造,出門就能碰見主人家,不太方便。 思來想去,燕京也只有一處是言梳暫且可以落腳的了,等久和客棧失火一事風頭過去再離開。 五鼓街有一座還不錯的客棧,只因遠離燕京的喧囂地,所以平日里生意不算太好,客棧旁還有一間茶樓。茶樓很普通,三層高,雅間不多,一樓也無說書評戲,只偶爾有個眼盲的老人上去彈琵琶,掙點保命錢。 言梳牽著馬走到客棧門前,陽光灑下,隔壁與客棧挨著的茶樓二層圍欄邊上端著一個金鳥籠,金鳥籠于陽光下折著光,晃了晃言梳的眼。 她抬眸看去,正見藍冠白羽綬帶鳥蹲在籠子里,似乎是與言梳對上視線,沒怎么叫喚,長長的尾羽倒是擺了擺。 見到天音,言梳有些意外。 收到梁妄傳來信件也不過才是幾天前的事,不日上京,倒是比想象中要快許多,怕是他才讓天音帶出這封信,人就已經動身了。 見天音難得活潑,言梳瞥了一眼鳥籠輕輕眨了眨眼,鳥籠上了鎖的門突然打開,藍冠白羽綬帶鳥展翅飛來,直朝客棧前的言梳撲過去。 “咦!天音!” 一道明亮的女聲傳來,緊接著身穿綠裙的女子從茶館二樓探出半邊身子,高高的馬尾上銀簪斜插,明眸皓齒,容貌溫柔,表情卻尤顯得明麗動人。 引魂鳥盤旋于言梳的周圍,最后落在了白馬的頭頂上。 言梳則與那歪歪斜斜,看樣子隨時能掉下來的女子視線直直相撞。 她記得這個姑娘。 梁妄曾帶她去過一次山海小榭,叫秦鹿。 只是彼時小姑娘坐在停在小榭外桃花林中的馬車上,她沒見過言梳,言梳倒是透過小榭的窗扉,遠遠看見過她。 秦鹿愣了愣,縮回腦袋,言梳聽見她小聲對一人道:“王爺,我好像看見神仙了。” 她話音剛落,便有一身穿籃袍的銀發公子手執羽扇輕輕扇風,右手搭在圍欄邊,背對著言梳的方向側身過來瞧了一眼。清風拂過,揚起他鬢角的發絲,羽扇上的雀羽微微晃動,像是被風刃割傷一般,飄下了兩根細不可查的絨毛。 言梳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站定在身側的宋闕,宋闕的目光已經沒落在對方身上了。 梁妄收回了羽扇,籃袍下的指腹捏了捏衣擺,見坐在他對面滿眼好奇往下看的秦鹿不安分地扭動著,瞥她一眼道:“坐好!” 秦鹿哦了聲,乖巧坐好后又朝樓下探眼過去。 她低聲問:“天音膽子真大,還敢騎在人家馬上……王爺,我沒看走眼吧,那人身上不像是靈氣的東西,是仙氣吧?” 梁妄沉了沉,起身道:“在這兒等我。” “我也一起……”秦鹿話未說完,便被他的掌心按在頭頂,揉了揉道:“老老實實坐著。” 他頓了頓,末了又說:“等會兒帶你去吃八珍鴨。” 如此,秦鹿才揚起笑臉答應下來。 言梳入了客棧,只給自己要了一間房,讓小二帶著馬去馬廄,宋闕自然而然地要下了言梳旁邊的那間,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后。 言梳推開房門進去,轉身又要將門關上時,宋闕還站在她房門口,嘴唇抿著直直望向她,似乎有話要說。 言梳只看了他一眼,扶在門框上的手停頓了片刻后又把門關上了。 坐回屋內,言梳回想起方才客棧門前的一陣風,心中無奈,剛才關門時宋闕看她的眼神,只讓言梳覺得他莫名其妙。 羽扇上的絨毛僅掉了兩根,很難被人發現,風過梁妄收回了羽扇,可見他發現了。 分明是宋闕先對人無禮,方才卻在言梳這里顯得更委屈。 古怪。 天音已經飛回去了,言梳也料到梁妄會來找她。 他很謹慎,只站在門外,手中銅錢牽著紅線落地,于客房周邊設了個簡單的陣法不叫旁人打擾,站直了身子單手背在身后道:“書仙。” 隔著一道門窗,言梳單手撐著額頭,右手端著茶杯晃著嗯了聲,梁妄便自行將他來燕京的事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