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連環(huán)(一)
湘水夜空巫峽遠(yuǎn),不知歸路欲如何。 齋孤多鬼魂,常以河燈引路,來去往生。既是中元,未靈雖按制不得同去,也向李曄請準(zhǔn)出府祭拜。李曄倒是頗通情理,準(zhǔn)其所愿,只叮囑她要當(dāng)心自己的身子。 夜色蒼茫,未靈行至宜湖,已是圍了許多人,好容易才找了個邊角的地方。她將那荷花燈點亮,置在了水面上。蓮燈漂流,適得其所。纏綿黃泉總是太苦,只盼這些燈火真能照路托生。 返至平院,未靈卻見得小梅一臉驚慌,倒是等了她許久了。她進(jìn)來時還納悶,平日過中庭時向來人多,怎么如今卻都不見了影子。 小梅上前道,“姑娘您可算回來了,夫人她……她” “到底是怎么了?” 小梅定了定神,“今日延山侯的祭禮,大人一行遇刺,夫人……夫人替大人擋了一劍。” 腦子登時轟作一團(tuán),未靈再也顧不得許多,直奔隱月閣而去。 她終于見到了翎jiejie,一別已是叁年,床榻上的人還似從前模樣,只是重傷昏睡,面色虛浮。 李曄握著衛(wèi)翎的手,靠在她身側(cè),或是在低語,到后來他也些許激動,連肩膀也微微顫抖。未靈側(cè)耳細(xì)聽,只聽得好像是什么全都怪他一類的話,她便不再上前。 珍娘見她在屏風(fēng)后站了許久,便向李曄道,“大人,靈姑娘來了。” 李曄終于回過神來,起身稍稍平復(fù)了些,淡淡道,“你來了。” 未靈繞道屏風(fēng)前,怕吵醒了jiejie,便輕聲道,“聽婢子說大人途中遇到刺客,妾擔(dān)心大人受傷,便來瞧一瞧。” 李曄道,“我沒有大礙,只是玉陽她……既然你也平日得空,便同珍娘好生照料她吧。我近日還須忙著秋圍之事,你也就多費些心思。” 未靈應(yīng)承下來,李曄便離開了,并無逗留之意。只是,她分明見到他眼角有淚痕的,即便他刻意隱藏心緒。清風(fēng)盈袖,只把芳華瘦。未靈在榻邊坐下,見著空著的藥碗,便對珍娘道,“夫人剛進(jìn)了藥,須要靜養(yǎng),讓屋里的人都出去吧。” 珍娘福了福身,喚了婢子撤下了藥盤,便退了出去。未靈發(fā)覺jiejie竟起了薄汗,便扯了絹子替她輕輕拭去。剛觸到她的臉,衛(wèi)翎便睜開了眼睛,拽住了未靈的手腕,淡淡喚了聲,“阿影……” 未靈一時愣住,也不知要怎樣答,總是欲言又止,只訥訥喚了聲,“翎jiejie……”復(fù)又垂下臉去。 衛(wèi)翎尚在病間,只一動又牽扯了傷口,胸前隱隱作痛。她往前一瞥,便見到未靈髻上的步搖,輕笑道,“他待你頗是不錯啊,連這支步搖都贈了你。”見未靈似有疑惑,又冷哼道,“從前他曾在金玉滿堂定了一對,一支贈了我,還有一支……他說大婚以后會親自為我簪上。” 原是如此,怪不得會覺著熟悉,仔細(xì)回憶起來,翎jiejie的確有一支相似的。只是……未靈有些羞愧,想要將它扯下來,卻被衛(wèi)翎按住。 未靈低聲道,“翎jiejie,我……我的確不知是這樣的情由。李曄他對我不過是……這個我倒是很清楚的。”她終于決心告訴她,便道,“翎jiejie,你可知他……他是衛(wèi)家大火的始作俑者啊。” 衛(wèi)翎撫著她的手,眼里一瞬已滿是恨意,“我知道,我如何不知道?爹爹待他那樣好,他為了一己私欲,做下那樣的事情……”說到后來,已是咬牙切齒,卻又自嘲一般笑了,“可你也看到了,他卻是連一絲機(jī)會都不給我的。就算我是這個樣子,他也不肯多留一刻的。所以啊,阿影,只有你能幫jiejie了……” 何期容易下巫陽,只恐使君是襄王。暫為清歌駐,還因暮雨忙。 自遇刺一事后,李曄同衛(wèi)翎的關(guān)系好似終于緩解了一些,他也常去隱月閣探望,只是甚少呆的太久。或是近日秋圍將近,李曄總是在府衙呆著,也不似從前得閑。近日他回來平院時,也總是更深夜重,許是累極了,他總是沾枕而眠,睡得極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