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虞(40)
——“是怎么染上毒品的呢?” ——“是以前出去的時候喝果汁的時候誤食的 ” ——“以前不是有社交恐懼癥嗎?還自己一個人出去?” ——“不是一個人, 有家里的司機, 當時不知道那個酒吧有問題,就拿著一杯放在角落里面的果汁喝了 ” ——“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我對毒.品很敏感,所以當時直接就暈倒了,回家之后很難受, 過了不久之后就犯毒癮了 ” 戲檸舟將白紙轉過來, 一句話上打著三個煤坨,“就”字涂過一次,“難”字寫成了“堆”,又涂了一次,“癮”字剛開始還不會寫, 亂七八糟的偏旁擱在一起, 后面才想起來。看上去就像一個長期使用電腦的工作人員,寫起字來實在讓人頭疼。 兩個人把白紙轉來轉去問了一大圈問題, 花狄并不像花庚那樣抵觸警方, 反而還努力回想配合, 就是肢體動作太多了, 不清楚究竟是緊張還是怕她哥哥知道她吸毒的問題。 ——“那之后還有吸過毒嗎?” ——“沒有了 ” ——“那件事情發(fā)生在什么時候?事前還有誰知道?” ——“在……一年前 , 事前就我一個人清楚 ” 青年放下筆蓋, 忽然什么都不想寫了,看著對方惴惴不安的樣子,他還是把心底那點涼悠悠的感覺放下, 端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那你是怎么戒毒的呢?這件事情很難處理, 也不是一年就可以處理的吧?” 這回花狄沒有猶豫, 她也皺眉,偏著頭把眼睛和白紙湊得極近,空間里就剩兩個人安靜寫字和安靜傳紙的聲音。 ——“因為我有社交恐懼癥,其實那個時候已經(jīng)不是很嚴重了,但后來因為毒.品的時候我不敢告訴哥哥,就裝作社交恐懼癥很嚴重,讓保姆和他都很少來,我一般犯毒癮的時候都會是晚上,然后就把自己事先捆起來,因為計量少,很快就戒掉了。” 這段話很長,戲檸舟轉著筆安靜地等她寫,視線從她傾斜的額骨偏到鼻梁,再到清秀的嘴唇。花狄寫好后抬頭已經(jīng)沒有剛開始的局促不安,顯得稍微多了點活力。戲檸舟拿著紙張認真把每個字都看了一遍,然后蓋上筆并不打算繼續(xù)審問下去。 花狄讀懂了對方很直接的手勢,大約是讓她休息一下,給她拿了點吃的,戲檸舟就走出了審訊室。 梁仟站在外面,剛剛和花庚爭論了一大段,他誰的話都不想再聽,本身心情就算不上平靜,轉頭又在別的審訊室看到了不聽話的某人,整個警局若有若無的視線都往他身上瞟,心里就更是不平衡了。 結果戲檸舟一出來就看見旁邊站著一大塊冰,對方和他對視了一會兒,覺得沒有必要再這樣瞪下去了,才收眼:“身體都沒好全,讓你不要亂跑,非要過來,又不是什么緊急的事情。” “家里坐著無聊,游戲剛通關,想著窩在家里又只有睡覺,干脆過來看看。”戲檸舟把白紙丟給他,“看來你問得很不順利啊,這兩個人的表達能力都有問題,問了等于白問。” 梁仟對他的理由很無奈,又不得不服從,伸手攬住對方的肩:“出來又不多穿點?一件大衣披著也不扣好,假發(fā)美瞳都不戴,再發(fā)燒又要和我鬧?” 戲檸舟無所謂地又攏了攏衣衫:“病人穿那么整齊做什么?你廢話也挺多。剛剛和花狄傳了老半天的紙條,不知道這姑娘是怕她形象在她哥心里崩塌還是怕我們說的什么話會損害她哥利益似的,到了陌生的地方就很緊張,給我的信息十有八.九是編造的,或者是避重就輕的。” 梁仟攬著他無視掉身邊一圈的視線,走到工作室里面,根本不聽他嘴里的歪理,調高了工作室的溫度:“怎么說?” “不說她是怎么染上毒.品的了,就光是血液檢查出來的濃度和其他東西就足夠證明她在說謊了,如果不是長期服用毒.品,就是才吸毒不久,戒毒……噗呲。”戲檸舟將桌子上亂七八糟擺著的東西推到一邊去,“我還真不知道,一個意志力堅強到可以自己戒毒的小姑娘,還會有什么社交恐懼癥?” “就是滿口胡話了?”梁仟側身將空調的遙控器放到資料上。 “也不是,看樣子應該是沒有接觸過外面的世界,話應該是半真半假,總有種誰教她說,但是她又沒有將最完整的版本記下來的感覺。”戲檸舟輕笑了一聲,“他們家還真是奇怪,資本主義都是這樣?” 梁 ·資本主義·仟:“……不是,就只有他們,說話有毛病也只有他們。” “花庚一直不配合,在利益面前,自己的親meimei好像并不算什么。他的態(tài)度也不是很好,不能強迫他說些東西,就只好讓他先把字簽了,在警察局里面待上幾天。”梁仟在青年的對面坐下,“他肯定是能知道什么東西的,兩個人被抓住的事情并沒有走露任何風聲,如果分開讓兩個人沒有機會交流,其中一個絕對會漏馬腳。” 戲檸舟看向窗外,海阜這幾天多雪,海面上也飄著一層薄薄的白色漂浮物:“他們是兇手的可能性太小了,但應該是整個案子的關鍵,如果真的實在難問的話,就編些東西告訴其中一個另外一個已經(jīng)承認了關于花狄吸.毒的事情。” “那還把他們留在這里幾天做什么?”梁仟記下他話里的一些東西,“明天就可以讓他們回去了,不然讓媒體發(fā)現(xiàn)了確實有些難處理。” “你不是都踩了一腳油門嗎?有人想要弄死他們,一方面證明了他們現(xiàn)在在警局肯定有什么東西是不能讓我們知道的,另外一方面……”戲檸舟忽然看著窗外牽著小孩路過的婦女,“……嘶——說起來,如果這個案子是有人殺死‘豢養(yǎng)的寵物’,那花狄的樣子還真有一些被馴服的感覺。” 梁仟抬起頭:“她的‘養(yǎng)主’讓她這么說話的?” 青年瞟了他一眼:“我要是知道,就可以直接破案了。” 男人后靠:“你有時候不知道也可以破案。” 戲檸舟不說話。 “阿檸,處理完這件事情,我們就直接回睦城了吧?”梁仟偏頭看著紙上龍飛鳳舞的字體,“……你既然討厭這個城市,不如早點離開。” 兩個人都沒有再次提起他之前頻頻失控發(fā)生的事情,戲檸舟閉上眼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他確實很想離開這個城市,像重生后的這些年一樣繼續(xù)生活,甚至可以安靜地和喜歡的人過一生。 但是……身邊這樣逼迫他的感覺已經(jīng)很清晰了啊,不管是剛開始在他身邊死亡的人,還是那些放出來的狗,或者是有意識寫下的“dr.xi”,有人發(fā)現(xiàn)他,并且想要做些什么。 躲到哪里都是沒有用的吧? 更何況那些不想面對的東西不解決,總會有崩潰的一天吧。 “你母親不是想見我嗎?見完再說吧。”戲檸舟雙手手指交叉放在身前,“說起來……你向家里出柜了嗎?” 聽到問題忽然轉折,他抬頭去看青年:“出柜……應該算出過了。” “嗯?” “家里人本身就打算讓我和男性在一起,一直以來是因為我沒有表現(xiàn)過這方面的意向,所以都以為我會娶妻生子。”梁仟想起在戲家的時候見到的戲父戲母,“……但是你家里是封建教育,你父母可能會同意嗎?” “他們……”戲檸舟回想了一下戲母那張臉,他和他們其實很少在一起,一年都難得有一個通訊,重生后的十年讓他們都只求他平安長大,之后的事情也從來沒有限制過他,他那段時間的疑心病重到都快趕上被害妄想癥了,也因此雙方對彼此都十分生疏,“沒說過。不過按照這種說法,你還是自然彎了?” 梁仟盯著他的眼睛,無比認真地回答:“不是……” 見到你之后被掰彎的,也有可能是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感情這方面。 “……所以,我們現(xiàn)在是戀人了?”梁仟猛然反應過來問這話的意思,一向沉穩(wěn)的人又開始有些無措了。 “不然你以為我會隨便一個人用那種方式‘喂藥’?”戲檸舟挑眉,臉色如常沒有半分尷尬,“真是得寸進尺。” 男人頓時笑起來,冷俊的面孔上染著一份暖意:“嗯,得寸進尺。” 梁仟成功集合了父母優(yōu)秀一方面的基因,除了常年遮住眼睛的自然卷黑發(fā),整張臉上沒有一份多余的東西,帶上整個人其實很容易給人嚴肅冷漠的感覺,之前他裝裝痞子還能有人能和他談合談合,后來遇到戲檸舟連裝都懶得裝了,生人勿近的氣勢往往讓人忽視他造物主偏愛的樣貌,退避三舍。 男人看著青年在對面忽然低下頭笑出了聲,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這幾天來比較煩躁的心情一掃而光,帶上了愉悅。 戲檸舟收斂了笑容,抬頭繼續(xù)打量男人的五官。青年忽然皺眉,他轉了轉手中的筆。 “如果一個長期吸毒的人,面孔和身體上會出現(xiàn)很多特征,連眼神都是病態(tài)的。合著花狄完全不符合年齡的容貌……現(xiàn)在想來倒是很不自然了。”戲檸舟喃喃了兩聲,“養(yǎng)主還要保持少女的最美姿態(tài)?” 話題的忽然轉折,梁仟摸了摸自己的臉,將擋眼睛的黑色卷發(fā)掃到一旁去:“是在整形的地方特別處理過?” 戲檸舟敲了敲手指,他瞇起眼睛,忽然道:“如果查她做處理的地方就很困難了,這是被人特別保護過的東西,但是她如果真的有‘養(yǎng)主’,有最好的三條路去查——一,她現(xiàn)在還有沒有zigong;二—,她有沒有斯德哥爾摩;三,她和花庚的dna親子鑒定。” “花庚的態(tài)度太無所謂了,留他在這里一是為了下次犯案的不在場證明,二是他到底更在乎meimei還是更在乎錢?”戲檸舟滑了一筆,“當然了,一個不是親生的meimei,和錢比起來在企業(yè)家的眼里,就可有可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