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虞(39)
公路上本就因為雪半化未化變得十分難行, 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打滑撞上路燈。較寬大一些的警車在前面行走, 后面接著一輛小白鼠警車。 在監控中可以明顯看到小白鼠警車在前面寬大警車轉彎的時候猛然加速,迫使前面要插隊的車輛往后退,這樣冒險的做法放在哪個地方都會使得別的司機破口大罵。 而令人意外的是,在小白鼠警車加速沖下來的時候, 旁邊另外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從剛才寬大警車離開的位置猛然頂撞上來, 小白鼠警車借助力道圓滑地轉了一個圈,完美避開了黑色越野車的撞擊,讓兩輛車錯開而行。 “這里,把這個地方放大。”警長將放在手肘上的教棒放下來,對著交通監控的地方點過去, “這輛黑色越野車是從哪個地方蹦出來的?” 身邊瘦高的男人將他的教棒揮開, 將剛才的畫面重新擴大放慢了一遍。 黑色越野車是從非公路的某草叢里躥出來的,像這樣的情況在海阜嚴格控制的公路上還是很少發生的。因為自然環境保護問題, 車輛不僅不可以開到草叢里, 還不能忽然在公路旁邊躥出來。 越野車里的開車師傅戴著黑色鴨舌帽, 黑色口罩, 連雙手都隱藏在了白色的手套下面, 車前沒有掛上牌照, 看上去就像新車一樣。但在一個開車出了些年頭的人來說,黑色越野車看上去是打滑的動作放在這個位置上就是故意撞上去的。 “這輛車在我前面忽然沖出,不計后果地往前面的車上靠, 很明顯是想通過某種角度讓前面的車失去控制, 最好來個機毀人亡。”梁仟拉開一遍的椅子, 坐下,他交疊起雙腿,并沒有理會旁邊拿著教鞭的人。 “嘖,這社會上什么人都有,專門挑這個時間來撞警車,要年關了,不挑點事情,這些人心里還真是不舒服。”警官揉了揉眉心,一巴掌拍在梁仟的肩膀上,“不過你這個做法是不是太危險了一些,如果車輛真的打滑,出車禍的可是你自己。” 梁仟不客氣地拂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將椅子轉過去對著放監控的小哥說:“這個先保存下來,不放牌照不等于找不到它了。” 小哥點了點頭,梁仟又站起來,面對著警官,不耐煩地拍了拍他身上披著的警衣:“年關鬧事的人是很多,不過在花狄門口那段路并不算是什么大路,哪個神經病會選在那段路去撞警察?這明顯是直接針對前面那輛車里面的人員的。” “不是有誰要想殺人滅口,就是車里人金蟬脫殼的好計策。我覺得后面這條可以省去了。”男人站起來要比對方高了將近兩個頭,低頭看他的時候讓對方倍感壓力,“說實話,我不太喜歡你們的辦事方法,警局里面的某些人連資料都亂七八糟弄不清楚,還怎么處理正事?” 拿著教鞭的人被噎得臉色一紅一白,梁仟連解釋的機會都不想給他,他最近也有些煩躁,想著干脆快速把事情弄完,帶著青年離開這個城市了。 想殺掉犯罪嫌疑人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對于花庚或者是花狄來說,待在警察局就是最好的選擇。還沒有哪個智障趕直接到警察局里面來弄死人。 “我說了,我不知道我meimei為什么會染上毒癮,我沒有給她提供任何的毒.品,也沒有別人和她交流過。”花庚在審問室里面很煩躁,他拉了拉衣衫,俊秀的眉染上了怒火,“警察就是這樣辦事的對嗎?真正的兇手抓不到,反而來惹老百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這樣的,那你們干脆把海阜所有做交易的人拉過來審問一遍不是更加省事?” “你可不是老百姓,資本主義嘴里的話一向是值得別人推敲和驗證的。”梁仟把審問的人拉開,自己坐了下去,“說起來,花先生,我和你的交流很少,但是看得出你是個十分愛護meimei的人,遇到這樣的事情,不應該先關心自己的meimei嗎?在這里狡辯自己究竟知不知道花小姐吸過毒的事情,有意義嗎?” 花庚微微抬起自己的下頜,輕皺眉,似乎并不想和他討論什么:“我的meimei是我的事情,你不需要來關心我的態度吧?作為一個企業家,掌管著自己的事業,出入警察局都可能會給自己的身邊信息帶來毀滅性的打擊。警方不應該考慮考慮這種冒失的作為會不會影響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嗎?” 梁仟抽出兜里的煙,又看著花庚手上的手銬,最終給收了回去:“表弟比不上親meimei,親meimei比不上眼前利益。是這樣吧?花先生還真是一個現實的人,雖然我們不負責批判和評論一個人的品德問題,但還是替花小姐感到悲哀。” “以前覺得梁警官是個做實事不說虛話的,沒想到隱藏得挺深,真令人失望啊。”花庚呵呵了一聲,滿臉的嘲諷。 梁仟一直覺得這個人說話有毛病,現在覺得他說話還指桑罵槐很欠揍。他本性是個不多話且做事全憑自我感受的人,但被壓在裳安做刑警的時候還是學會了不少虛與委蛇,況且以他現在的背景,也不需要覬覦或者忌憚什么。 “是,讓你失望了。”梁仟把眼前的資料丟到一邊去,“既然你怕影響你事業的問題,我們完全可以幫你處理,比如說出門戴上個套子,或者我們警察出面和媒體闡述一下,這些都比較容易。當然了,那是在你清白的時候,我覺得一個人就算沒有我們這些花邊處理,身正不怕影子斜。” “都和你們說過了,我不知道自己meimei的身上為什么會查出毒.品,這和我也沒有關系,你們要問也只是單獨問我的meimei。為什么還要把我拘留在這里,我工作很忙,沒有時間和你們這樣無所事事的人扯廢話。”花庚的怒火迫使他的眉毛都有些上揚。 “別激動別激動,我清楚你的情況,也知道你重視你的事業。但是你是花狄唯一的親人,這種事情我們沒有辦法靠一個失聰的人來解決,清楚嗎?”梁仟把資料放到他的面前,“來,這兒,簽個字。” 花庚低頭一看,皺著眉讀完:“這是什么意思?你們拉我進警局來調查已經出格了,還想讓我在這里睡幾天?” 梁仟點頭,又將旁邊紅色的印章拿給他:“我們調查了你的出入時間,發現了很多蹤跡與案件實情相符合,拿大拇指在這上面按上個印子,以免以后說我們辦事沒有花腦子或者心力。做生意的,不是最講究條條框框的么?” “我不同意!你們懷疑我殺人?呵,別搞笑了好嗎,我天天不是忙著做公務,就是照看我meimei……” “別廢話了,趕緊簽字,好好睡兩晚上,這點時間還耽誤不了你的宏圖大志,更何況你只是個甩手掌柜,處理公務還用不著你親自上臺。”梁仟打斷他,把筆丟在紙上。 “你們這是誹謗,是強迫!沒有道理的懷疑和拘留我是有權告你們的,不要以為警察局……” “簽,我不想聽你啰嗦,你出去了想怎么告怎么告,告上我們最高機關,帶上最好的律師都可以,我隨時恭候。” “你們……” 金色短發的青年站在審訊室玻璃的一邊,看著里面兩個人不停地爭吵,他端著熱水杯慢悠悠地泯了一口,深藍色的眼睛轉了一圈,放在身邊這個盯著自己很久了的人身上。 “請問……”小警察咽了咽口水,他抬著頭盯著青年,被對方精致的五官怔得腦子有些發蒙,“請、請問您是……這里是警局,不可以隨便進出的。” 戲檸舟面無表情地放下水杯,密長的睫毛扇動了兩下:“花狄在哪個審訊室?” 小警察聽這聲音,忽然一愣:“戲、戲警官?” 戲檸舟看著他不說話,他感冒還沒好全,骨骼還發著疼,說話嗓子也沙啞得難受。反正都知道有人在針對他了,戴不戴假發,是不是在警局也都無所謂,更何況美瞳那玩意兒戴著他眼睛疼,干脆就直接過來了。 “啊,在那邊,花狄情緒不太好,東張西望似乎缺乏安全感,我們這里沒有誰會手語的,可能要等著……”小警察被他那雙藍色眼睛看得頭皮發麻,指著旁邊的玻璃就示意他過去。 青年將身上披著的大衣拉攏,抬腳走了過去,留身邊一堆還處于懵逼狀態的警察。 “臥槽,好帥。” * 花狄確實顯得很不安,她雙手手指蜷曲在一起,不停地扣著手心,胸口貼在手臂上,一會兒東看看一會兒西看看,臉色算不上健康,坐在她對面的女警察不停地比著手勢,她聽不見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拿張紙來,我和她談談。”戲檸舟從審訊室門口走過來,他低著頭,藍色的瞳孔略水潤,病白的臉色上也沒有了笑容。被他喊起來的女警察臉色一僵,站起來紅著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在門口人的示意下走了出去。 “啊,忘了你聽不見東西。”戲檸舟沒有在意別人的神態,他熟稔地坐下來,將筆蓋打開,在上面寫起了一手干凈的行楷,他沖著花狄笑起來,溫暖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花狄在他進來的時候就被驚艷了一下,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反倒是見他笑了趕忙嚇得低頭,臉色更白了些。她伸出被自己繃得青色的手指,將那張白紙扒了過來:“啊,啊……” 她小聲哼了兩下,低頭將注意力轉到了紙上,還不住地抬頭去偷看他,又將手指在白紙上摳來摳去。 ——“我們那天在你家獲得了你的血液,查出來里面有毒品含量,你可以解釋一下嗎?” 她右手的握筆方式是現在百分之八十的學生都會犯的錯誤,大拇指折疊到食指前面,將筆拽得死緊,筆頂上晃來晃去,還寫一會兒又轉頭看會兒別的東西,磨蹭了五分鐘左右才把一句話遞給戲檸舟。 ——“我確實吸過毒,不過現在已經戒了 ” 標點符號都沒有,字和戲檸舟上面的一排比起來簡直不能看,而且兩個字之間隔的距離并不均勻,還把最后一筆拖得長長的,一句話呈爬坡型。 不是她的字有多難看,只是寫這句話的時候是有多糾結。 ——“你的哥哥并不知道這件事情對嗎?” 花狄看了問題總要抬起頭去又看一下戲檸舟,摳摳手指,又磨蹭老半天才把一句完全不成樣子的字拿給他。 ——“他不知道,我害怕,沒有告訴過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