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顧牧謙和鎮(zhèn)南侯府的事情,你和大房都不要插手,明哲保身。”顧氏知道她想問什么,沒等她說完便兀自打斷了她的話。 “等你下次出嫁時,舅母再回京去看你。”說著,唐氏抬手為她整理著發(fā)髻,目光慈愛。 她這一生,自顧云瀚離開江南杳無音信后便只剩下灰暗,最終把她從困頓中拉出來的,便只有顧文鳶和姜清筠。 如今的她,心境已變,能為她們做的,便只有日夜誦經祈福,愿她們一生安寧,萬事多順遂。 姜清筠明了,沒再繼續(xù)追問,而后她又在道觀里陪了唐氏片刻,直到申時已過,她才動身離開檀寧觀,辛夷和小狐貍也跟在她身后,一同上了馬車。 回京路上,車內一片寂靜,唯一能聽到的聲響便只有車轱轆滾動的聲音。 “你啊,乖乖的別亂動,過幾日我便送你會山里,放你自由。”車里,小狐貍一直鬧騰著,始終不肯好好臥著,姜清筠沒辦法,只能把它抱在懷里,控制住它。 近日不知為何,她總能感覺到小狐貍的異常。原本很乖巧聽話的狐貍,突然間變得鬧騰喜歡到處亂跑。 屬實安靜不下來。 小狐貍似乎能聽懂她的話,嗚咽一聲,卻沒見多大反應,反倒像是有意識一般,它一直在盯著車窗外。 姜清筠往窗外看了看,抬手順著小狐貍柔軟的毛,闔眼靠在軟枕上,閉目養(yǎng)神。 不知道馬車行走了多遠,姜清筠欲眠時,馬車忽的停下,她身子下意識前傾,整個人差點兒晃倒。 “二小姐,前面好像有刺客。”隨行護送姜清筠的侍衛(wèi)敲了兩下馬車,低聲回稟著。 姜清筠心下一沉,一手挑開車簾。即便是隔著距離,她也能看得真切。 遠處的打斗激烈,黑衣人眾多,而被刺殺的人,不過三四個人。 而此地,尚且離禪山寺不遠。 “二小姐,我們從小道繞行回京城吧。”侍衛(wèi)長說著,請示著姜清筠的意見。尋常人家,出行即便是帶著護衛(wèi),遇見這種事情都不會去插手,而是選擇明哲保身。 可是姜清筠遠遠看著,覺得其中有道身影,似曾相識。 還沒等她做出決定,好不容易乖巧下來的小狐貍,卻三兩下跳出馬車,直奔黑衣人而去。 第54章 京郊再遇 受傷的人安靜養(yǎng)著便好…… “皇帝,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當年在戰(zhàn)場上沒能行刺成功,如今在這荒郊野嶺,倒也不虧待你。” 為首的黑衣人執(zhí)劍同謝景尋打斗, 快要近身時,他大言不慚地說著。 當年的失手, 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恥辱,如今有機會全了遺憾, 黑衣人自然是全力以赴。 “是嗎?”謝景尋輕笑了一聲, “那就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說著, 他手中的劍變化了個方向,挑開黑衣人揮來的劍, 順勢執(zhí)劍刺了過去。 謝景尋一行四人,剛離開禪山寺的范圍內, 尚且還沒走多遠, 便遇到了埋伏已久等待行刺的黑衣人。 這次前來埋伏暗殺的黑衣人, 武功不低,人數更是不少。 小半個時辰后, 原先地面的土黃色都已經被血紅侵染,尸體橫陳, 觸目驚心。 “再繼續(xù)糾纏下去不是辦法,只能殺出一條路了。”云川道長背對著謝景尋,微微側著臉說道。 謝景尋十二歲就奔赴戰(zhàn)場, 軍中四年多的磨煉, 次次凱旋鮮少有敗績,也讓他成為三軍之中,當之無愧的統(tǒng)領。 此時他長劍滴血,一片猩紅, 而他的眼眸當中也染上幾分血色。在他喘息的瞬間,臨了剩下的八個黑衣人將四個人團團圍住,想要做最后的了斷。 “謝景尋,你若是現在投降,我還能替你向人求情,好留你一個全尸。”為首的黑衣人低頭,掃了眼地上的尸首,滿是他的人。 來時三十個人,個個都是從煉獄里爬出來的殺手,如今卻有大半的人都折在謝景尋手里。 如果他沒有那人給的東西,怕也早就命喪于此。 反觀謝景尋那邊,也就陳還和小道士受的傷嚴重一些。皇帝和道長的身上,只有幾處不值一提的小傷。 陳還早些年跟隨謝景尋去過軍中,身上還有幾分武功,但糾纏的時間一長,到底是有些力不從心。 他聞言,擋在謝景尋的身前,“皇上,您和道長先走,我留下來斷后。” 謝景尋睨了他一眼,伸手把陳還推向旁邊,“你護好自己。” “好一個忠心護主,那我就成全你。”黑衣人冷笑一聲,做了一個手勢,再度圍攻了上去。 其中一個黑衣人正要趁云川道長無法分心刺殺他時,一只小狐貍突然出現,跳起來狠狠咬住他的手臂,犬齒嚙合廝磨,它下了狠口,那人被咬的難以忍受,卻又甩不開小狐貍。 他正要拿劍砍過去時,云川道長一手用拂塵踢開他的劍,反制住他后云川便封了他身上幾處大xue,廢了武功。 小狐貍見狀松口,乖巧站在原地看著云川,眉心那一點朱紅在夕陽的映照下更添鮮艷。 云川知道是它,無奈笑著,眉眼卻溫柔了幾分,“你啊,還是這么不省心。” 說著,他彎腰將小狐貍抱在懷里,一直跟著他云游的小道士見狀驚呼,卻礙于眼下情況,不能分心。 小狐貍來后沒多久,護送姜清筠回京的侍衛(wèi)便過來幫忙。姜府的侍衛(wèi)都是副統(tǒng)領親自挑選訓練的,武功雖不及江湖人士,但勝在訓練有素。 一刻鐘后,另外幾個黑衣人就被反殺,謝景尋也挑斷了為首的黑衣人的手腳筋,留了活口。 “我的命,你今日是取不了了。”謝景尋的長劍抵在黑衣人脖子上,姜府的侍衛(wèi)見狀,上前把黑衣人的手腳捆綁住,以防再有意外。 “少了我,還有會其他人的。”黑衣人往地上啐了一口,滿是不屑。 今日謝景尋來禪山寺,本就是一時興起,幾乎無人知曉。而這些黑衣人卻能提前埋伏在這里,顯然一早就得到了準確的消息。 謝景尋眼眸微瞇,收起劍,“是安王?” 黑衣人聞言,眼神躲閃,沒有抬頭看謝景尋,一副至死都要守口如瓶的模樣。 留守在馬車附近的侍衛(wèi)見這邊動靜停歇了,便趕著馬車走過去。 “小姐,小心腳下。”馬車停穩(wěn),辛夷扶著姜清筠下車時,皺眉輕聲說了一句。 姜清筠搖搖頭,努力去忽視地上的尸首,她環(huán)顧了一眼,見小狐貍乖巧窩在一位道長懷里,十分享受,一陣無奈。 而且,她也看到了謝尋。方才她在馬車上,也沒有認錯人。 繞著路走過去,姜清筠上下打量著他,見他身上傷口并不是很嚴重,心里無端松了一口氣,“你身上的傷,先回京處理一下吧。” 即便方才她離得遠了些,但也能感受到這場刺殺行動,慘烈至極。 京城腳下,也有人敢如此惹事,倒真的是不怕死。 “小傷而已,你不用擔心。”謝景尋手上染了血,便和姜清筠保持了兩步的距離,“你的人來得及時,我沒什么大礙。” 聞言,一旁的陳還低頭不語,云川道長逗著小狐貍唇角含笑,而小道士則一頭霧水。 他今日所穿的仍舊是一身月白色衣袍,卻要低調很多,有隱隱的血跡洇出,染紅了傷口周圍的衣料。 姜清筠聽他說這是小傷,一陣語塞沒搭他的話,反而是讓辛夷回馬車上取金創(chuàng)藥。 為首的黑衣人被綁著,手腳都動彈不得。此時他背對著姜清筠,并不知道她是何身份。可是他卻能感覺到這個人對謝景尋來說,一定不同尋常。 如今他再度失敗,恐也不能活著回去。但他心里存著一口怨氣,既然他殺不了皇帝,不如就在臨死前送皇帝一份禮,也算是為他自己報仇了。 如此想著,黑衣人低頭,嘴中銜著一根針,看準姜清筠的位置后,他猛然用力,催動著體內所剩不多的內力,針尖直沖著姜清筠而去。 “小心!” 姜清筠正要去接辛夷手里的藥瓶替他上藥時,便聽到謝尋的話。須臾間,尚未等她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自己腰身一緊,被人護在懷里,而謝尋卻快速和她調換了位置。 隨即,她便清楚聽到一聲悶哼,以及黑衣人的大笑聲。 “這樣也好哈哈哈哈,我死而無憾了。” 云川道長和陳還都沒想到他還留有后手,一人去探查謝景尋的情況,一人上前直接劈暈了兩個黑衣人,卸掉了他們的下頷。 “道長,他傷勢如何?”此時姜清筠也顧不得許多,見謝尋唇色泛白,雙手扶著他好讓他能站穩(wěn)。 “一針而已,不是大事。”謝景尋順勢靠在她肩上,輕聲說著,像是在安撫著她的情緒。 “我信道長。受傷的人安靜養(yǎng)著便好,其他事情有我在。”姜清筠瞪了他一眼,讓他閉嘴安心養(yǎng)著。 云川道長輕笑,替謝景尋診過脈,再三確認后松口氣,“針上有毒,能解。” 姜清筠剛要放心時,便聽到云川道長繼續(xù)說道:“只是我這里只有半顆能解萬毒的藥,要徹底解毒,還要去禪山寺見靈悟大師。” “我能否與道長,換這半顆藥。”她咬唇,同云川道長商量著,“我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再怎么說,謝尋都是為了救她才中毒的。算起來,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她說著,看向謝尋的目光復雜,又夾雜著些許,甚至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擔憂和情愫。 “二小姐說笑了。這個條件,以后再議也不遲。”云川低頭看著懷里安睡的小狐貍,將那半顆藥喂謝景尋服下。 馬車上,見謝景尋臉色沒方才那般蒼白,姜清筠又在替他鋪著身后的軟枕和毯子,最靜好不過的模樣。 云川道長掩唇輕咳,眼眸中染上幾分笑意,對面兩個人因他這一聲,齊齊看了過來。 “方才我忘記說了,這半顆解藥雖然有用,但到底藥力不足。那毒非同尋常,不久后怕是會有別的效用。” “應該不嚴重,靜心運功,過一晚上便好了。” 姜清筠剛想追問下去時,便聽到道長的后半句話。她沒反應過其中曲折,無辜地眨眨眼,替謝尋整理好軟枕后,自己便也靠在馬車車廂上闔眼養(yǎng)神。 云川道長帶著幾分奇怪笑意,與之前在禪山寺時的清冷模樣不同,謝景尋心底忽然涌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見姜清筠已經閉眼,云川道長啟唇,一手摸著小狐貍的毛,而后說出來一味毒藥。 謝景尋臉色一變,看向云川的眼神中帶著幾分不善。 “禪山寺的祈愿樹,你之后可以去看看。”云川道長依舊笑著,還善意提醒了謝景尋一句。 事已至此,既然他們之間是斬不斷的羈絆,他不妨就幫一把,只當是全了她的心愿。 * 杜姨娘去世后,喪葬是由顧文臨打點的,林氏在其中幫著。在蕭婷冉有孕之后,顧文臨再度訓斥了顧牧謙一次,而后便帶著人直接去鎮(zhèn)南侯府賠禮負責。 兩家商議了許久,因為杜姨娘去世,顧牧謙還在戴孝期間,偏偏蕭婷冉此時有孕,兩邊都要顧忌到。 最后礙著蕭婷冉珠胎初結,胎像不穩(wěn),顧牧謙和她成婚的日子便定在了三個月之后她坐穩(wěn)胎之后。 姜府,林氏院落的前廳。 “姨母是有事要吩咐嗎?”顧牧謙到前廳后,朝林氏行禮后開口問道。 這段時間以來經歷的變故太多,此時的顧牧謙看起來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意氣風發(fā),周身反而隱約縈繞著一股陰沉。 林氏起身扶起他,從袖中拿出一封信交到他手里,“你姨娘的事情,是姨母無能,沒能保下她。這是她臨終前,托我交給你的一封信。以后或對你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