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崔鈺平靜的合上藥箱蓋子,淡淡道:“娘娘年輕,又深得皇上寵愛,孩子自然還會有的。何必為了莫須有的事耿耿于懷。” 云意本是個七竅玲瓏心的人,見我問的蹊蹺,也不禁道:“崔太醫若是知道什么,為何不據實回報?” 崔鈺淡漠的臉上現出一絲笑意:“微臣只是個五品御醫,有什么事敢不據實回報的?婕妤的脈寒涼無比,本就不易受孕,微臣也不知道娘娘用了什么手段強行受孕,但這樣的體質能懷胎八個月已經是神跡。” 我辯解道:“本婕妤在閨中也常請平安脈,并沒有不妥之處。入宮初始懷有身孕,亦可見身子強健。為何安胎日久,錦衣玉食反而有了寒涼之說?” 崔鈺狹長的眸子掃過我,微微嘲弄道:“娘娘的意思是微臣診斷不力?” 我一怔:“本婕妤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事有萬一,還請崔太醫多多擔待。” 他的神色緩和了些:“適才微臣不想傷了皇上為父之心,有句話還沒有說。娘娘脈象寒涼,以后只怕也難以受孕。” 我身子一震,幾乎坐不住,雙手死命的捂住小腹,眼淚終是簇簇而下。 崔鈺見我如此,也有不忍之色,說出的話卻不饒人:“逆天而行的事情,終究行不通。娘娘是聰明人,何須微臣多費口舌。” 云意原本愁容滿面,聽了這話一時氣結,當即便要發作。 我也很是酸痛氣惱,卻礙著崔鈺是順平長公主的小叔子,鬧起來彼此都不好看,加之以后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只得忍住哭泣拉住云意哀哀道:“jiejie別惱,清者自清,不用跟他一般見識。” 云意見我這般,按捺下怒氣溫言相勸。崔鈺不以為意,開了幾副安神的藥,讓錦心跟著去抓藥熬制。 錦心前腳出去,嫣尋后腳進來。 云意耐不住,呵斥道:“你去哪里了?宮里這么大的事,沒一個穩妥得用的,素日里我還夸你能干懂事,今天慕華館都快翻過來了,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嫣尋低聲應了。吩咐其余人出去,關了寢殿中門,紅了眼圈到床邊跪倒道:“奴婢回來晚了,奴婢幸不辱命!” 我身子乍輕,酸脹感似乎也漫漫褪去,道:“問出來了?” 嫣尋點頭道:“是!以往伺候汪氏的人要么賜死,要么分派到暴室——聽聞是得罪了裴充衣的緣故。奴婢在浣衣局找到夢柳,她起初不肯說,奴婢用送她出宮相誘,她才招了。郭氏汪氏與娘娘做對,確是受了珍淑媛教唆不假,但奴婢以為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奴婢終于知道娘娘為何時常覺得腹內酸脹難忍了!” 云意雖不明就里,此時卻比我還著急:“你快說!” 嫣尋咳了聲氣,咬牙道:“有人買通了掖庭的人,將娘娘所用草藥盡數用泡過鱉甲的水泡透,再烈日曝曬,而后為娘娘熬制安神湯!鱉甲寒涼,娘娘每一次飲下的安神湯,說是安胎藥,其實都是催命符!” 原來如此!! 怪不得御醫查不出來安神湯有異,怪不得那安神湯喝的越多我越難受,怪不得崔鈺說我體質寒涼無比,她們居然用了這么隱蔽的方法來暗害我和孩子,天長日久,何遜于慢性毒藥? 我心里隆隆作響,眼中淚珠翻滾,卻按壓下心中暗涌,問道:“問出來是誰的主意嗎?” 嫣尋搖頭:“似乎不是珍淑媛她們,只是此人的行徑機緣巧合被珍淑媛撞破過,夢柳也是在汪氏身邊聽珍淑媛提過一次,珍淑媛還說‘咱們隔岸觀火,坐山觀虎斗’,奴婢冷眼看著,夢柳不像在說謊,想必是另有其人。” 除了劉娉,還有別人,居然還有別人! 想到還有那么多人躲在暗處露出猙獰的爪牙等著我,后背涌上驟然一股寒意,周身瞬間栗栗起了細密的疹子。 不懼怕?如果正面這些挑釁,我自然不怕。但最難便是“未知”兩字,全然不可預測,不可防備的感覺,像個巨大的陷空洞般橫亙在我面前。 錦心喂我喝水,聞聲顫道:“好狠毒的人!”她立時憤而旋身,“我告訴皇上去!” 我見她莽撞,喝道:“回來!” 錦心眼圈都囫圇紅了,直瞪著我道:“難道奴婢就任由別人欺負戕害小姐不成?小姐是個菩薩心腸,奴婢可不是!” 嫣尋拉了她回來,我訓斥道:“說了你多少次,還這么毛毛躁躁!這是后宮,不是府里,你以為我心里好受?無憑無據,你去皇上面前指證哪位貴人娘娘?” “奴婢把夢柳拉到皇上面前對質,便連珍淑媛也由不得她不招認!”錦心憤然道。 我的語氣清冷而堅決:“胡鬧,即便你拉了夢柳去皇上面前又能如何?汪氏已遭貶黜,珍淑媛剛誕下龍子,夢柳并不清楚始作俑者究竟是誰,你冒冒失失去陳情,誰會理你?又有誰會相信一個宮人的話?” 錦心懊惱不堪,見我語態堅決不許她去,無計可施,團團走了兩圈,抽抽噎噎哭了起來:“就算不知道在湯里下藥的是誰,珍淑媛總不是無辜的!小姐懷胎十月如何辛苦,以后萬一真的懷不上……難道就這么算了?” 我心中酸痛涼意一陣復一陣,我如何不恨?算了?怎么可能就這么算了? 嫣尋伸手搭在錦心胳膊上:“小聲些,宮中靈丹妙藥國手無數,身體寒涼又不是調養不過來。再說娘娘也不傻,那安神湯早就沒喝了。” 錦心抬頭覷她一眼,哭聲未停:“現在沒喝又能怎樣?適才崔太醫說帝裔已經受了損傷,要是不盡快催生,絕難留到平安生產之日了!可是如若催生,小姐和帝裔的性命他又能不能作保,你說怎么辦……”說到后來,錦心索性放聲痛哭。 眾人聞言,面容上的憂愁如春草漫漫延伸出來。我極力讓自己不要陷進無底的愁思,振作道:“哭什么,原本我讓嫣尋悄悄去查找劉娉勾結汪若琴的把柄,不意她打聽出了這事。可見老天還是庇護我的,好在我一早覺得那藥湯古怪,從頭倆月開始便沒有飲用,如若催生,想必問題不大。” 腿上皮rou忽然生疼,我“哎呀”出聲,云意才悟過來。她一開始便挨著我坐,手掌替我揉捏腿腳,這會子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出神,下手便重了。 她見我吃痛,忙著松了手:“什么問題不大?催生乃性命攸關之事,怎能說得如此輕巧?劉娉賤人,明知有人謀害你和龍裔還冷眼旁觀為虎作倀,虧她也是為娘之人!如若你腹中胎兒有個好歹……”云意眉間驟然蘊了nongnong的恨意,“meimei看著,我必定讓她血債血償!” 我伸手掩了她的口,四下里張望一番,漠然笑道:“jiejie放心,孩子一定會平安落地,我又怎會如她們所愿?劉娉此時風頭正盛,何苦自己去觸霉頭。我現在最擔心的只是那暗中下藥之人,縱觀六宮,似乎無人與我不諧,不知究竟是誰恨我如此,要連帶將孩子一并毒害?” 嫣尋道:“娘娘這話差了,娘娘深沐皇恩,又懷上龍胎。后宮眾位娘娘誰也沒有這樣大的福氣,即便與娘娘并無過節,也難保有那起心眼小的心生妒忌嫉恨。” 云意轉向嫣尋:“你們主仆二人私下里原來也不笨,還知道去探一探劉娉的底。只是如今之事怎樣才好?我一聽見有人用這么陰毒的手段害meimei,心里恨的直想抓出那人來活吃了!” 我微皺了眉道:“此事決不能善罷甘休,當真以為我和善,便可以任意踐踏殘害么?待我平安誕下孩兒,再和她們好好計較!” 云意蹙額道:“催生之法太過冒險……” 我心里早有決定,此時更加堅決。這個孩子,是我與蕭琮的結晶,我不舍得讓它在肚腹中慢慢等死;萬一我的身體真的被鱉甲損傷不易懷孕,它更是我在后宮安身立命的根本!世間萬事,原都是險阻重重,若非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以后的事我沒有把握,但現在這個孩子一定要生下來! 我收斂心神,對云意,也是對嫣尋錦心說道:“我一時不防,讓孩子受了荼毒,已經是極大的罪過。現在它在腹中還活著,便是菩薩保佑讓我將功折罪,若是我害怕冒險聽之任之,當真與親手殺了它無異!你們難道忍心看著我十月懷胎產下死嬰嗎?” 云意頓足道:“莫非你以為我不讓你冒行催生之法是害你么?難道你沒聽崔太醫講,你腹中胎不足月,你又并無腹痛生產之兆,若是催生,母子平安倒好,萬一只能保其一個,或是兩個都保不住怎么辦?那個時候命懸一線,誰為你拿主意,誰來替你籌謀周全?” 母性的情感壓倒了我所有的理智冷靜,我的腹中隱隱作痛,幾乎不能多想,攥了云意的手在掌心鄭重道:“jiejie,若真到了生死攸關的當口,請jiejie務必幫我保住這個孩子。” 云意的眼里隱約有淚光閃爍,她哽聲道:“你是決定了?” 我沉緩了氣息,靜靜道:“是。” 第六十二章 向人含笑背人澀 “胡鬧!真是胡鬧!” 蕭琮聽我稟報決定冒險生下孩子,當即氣急敗壞。 我并不抬頭,保持著堅決的姿態:“嬪妾一定要產下這個孩子,還望皇上成全。” 蕭琮嗐氣道:“你真真是不要命了,聽不見太醫說的什么?你身子弱,朕如何能為了一個已死的孩子再讓你丟了性命?” 我聽他這么說,立時揚聲道:“誰說孩子死了?今早它還在腹內踢騰,若是嬪妾不管不顧,才真的是存心讓它死呢!況且嬪妾雖然瘦,身子骨卻扎實,哪有那么容易就丟了性命的?” 我們二人都忘了宮廷內輕易說不得“死”字的規矩,言來語往,和尋常夫妻爭執家事毫無分別。崔鈺和一干人等佇立一旁,也不敢勸阻多言。 蕭琮拂袖道:“朕懶得和你辯,怎樣都可,唯獨涉險催生萬萬不行!” 我和蕭琮相處大半年,漸漸清楚他是吃軟不吃硬的人。之前因為崔鈺說過催生有性命之虞,蕭琮懼怕我有個好歹,因此寧愿棄車保帥,讓孩子胎死腹中也不敢輕易催生。 可是我想的與他不同,他是皇帝,只要他愿意,便可以有無數的女人為他生孩子,算來算去都不差我一個。可是我呢?如果崔鈺所說非虛,那么要調養好身子摒除鱉甲之寒只怕也是天長日久的事情。劉娉已經生了皇子,我可以想象到她的氣焰之盛,若要與她制衡慢慢纏斗,我能夠為自己增加的砝碼也只有這個孩子。 我打定了主意,走近蕭琮身邊,主動拖了他的手嬌聲道:“皇上,難道您不疼嬪妾嗎?” 蕭琮轉身捏了我的肩道:“這是說的什么話?就是因為朕疼你,所以才舍不得讓你犯險!” 我緩緩依偎在他胸膛,醞釀好了情緒,哽咽道:“嬪妾愛重皇上,更疼愛與皇上的孩兒,只要有一線生機,嬪妾都舍不得讓它不見天日……” 蕭琮攥了我的手,沉沉道:“朕何嘗舍得……只是兩者舍其輕,保住你才是第一要緊之事。” 我有心跟他講講剖腹產的原理,又擔心雞同鴨講詞不達意,在心里囫圇轉了幾圈,忽然憶起父親書房里曾有本古書記載過剖腹產,便字斟句酌道:“嬪妾幼時曾看過一本古醫書,書中說到,醫圣華佗四海云游,在某地曾遇到過像嬪妾這樣的難題,華佗為產婦服下麻沸散,然后剖腹取子。過后縫合傷口,產婦康復如初,只留下一條疤痕而已……” 崔鈺眼中精光一現,似乎對我說的這本古書很有興趣。 蕭琮的手在我后背撫摩,語氣里含著滿滿的不放心:“那都是書上寫的,難保真假。況且華佗何等妙手?豈能與御醫監的庸才們相提并論?” 崔鈺沉不住氣插嘴道:“皇上別說的御醫監里便無良臣似的,剖腹接生本就艱難險阻,并非凡人無能,就算圣人也不敢輕易為之。如今比之古時條件優渥,婕妤娘娘又勿需開膛破肚,不過喝下一碗催產藥或是艾草灸體,風險如何與剖腹相較?” 蕭琮手勢一頓,瞥了崔鈺一眼道:“你膽子越發大了。” 崔鈺并不畏懼,只低了頭淡淡道:“您說的不在理,微臣心里別扭。” 我冷眼看去,崔鈺此刻對蕭琮說話的語氣及體態,不像個普通的臣子,倒像極了嬌嗔的女兒家,顏如玉,面如花,可惜生為兒郎,當真是合了“別扭”二字。 想必蕭琮與崔家關系不錯,也不理論,只攬了我絮絮的勸,我只不依,一味嬌憨耍賴,到最后蕭琮松了口道:“若是御醫監有人醫術卓越愿意承擔,朕便允了你。” 御醫監那幫食古不化的老頭子,個個把官位看的比命還重,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誰會冒險替我催生? 我嘟了嘴老大不高興,蕭琮唇角帶笑:“朕可不是沒答應,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我見他一時不肯松口,也只有假意應了再做計較。 待蕭琮離去,我只留了嫣尋在旁,喚住崔鈺:“崔太醫起初不是說催生之法有多么多么危險么?為何今日皇上說了御醫監的庸醫們幾句,你就變了口風呢?” 崔鈺不防,愣了一剎道:“皇親國戚的身子都是矜貴的,別說催生這樣的大事,即便頭疼腦熱也得小心再小心。若是一句話沒說到,有了閃失微臣擔當不起。況且說清利弊,也不過是盡本分罷了。” 我見他牙尖嘴利,說話滴水不漏,暗道此人不簡單,只怕除了蕭琮示意,他是不會答應我的。腦中忽然靈光一現,微微笑道:“是了,崔太醫也是小心為上。不過既然書中有所記載,想必也確有其事,只不知誰有那等緣分,能承了醫圣華佗衣缽,替本婕妤一解燃眉之急。” 崔鈺面容上漸漸泛起探索神色,半晌問道:“娘娘所說的古書,不知書名為何?” 我心中拊掌,就怕他沒有興趣,若是有興趣,只待我用21世紀的知識山吹海侃,不怕哄不倒他。 略略回憶,我道:“似乎叫做《青囊書》。” 崔鈺已驚呼出聲:“此書失傳已久,我窮全府之力四處尋覓不過得了十之四五,其中并無記載剖腹接生之說,莫非娘娘手里的是全本?敢問娘娘從何得來?” 我狡黠道:“山人自有妙計,崔太醫不聞本婕妤在閨中最愛神仙方術么?只要虔心焚祝感動上蒼,尋什么東西不得?” 崔鈺眼眸骨碌一轉,忽而收斂了容色道:“娘娘無端端提起這書來,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我也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不瞞你說,我希望能由你為我施行催生之術。” 崔鈺道:“娘娘未免太看得起微臣了,想御醫監國手眾多,崔某何德何能敢忝列其上?況且看皇上的意思……” “崔太醫,帝裔已經成形,今早還在我腹中側身,你讓我如何忍心棄它于不顧?即便帝裔或我只得其一,我也必定事先囑咐,務必不牽連到你。況且你也說風險雖有,未必全中,若然生產之后我與帝裔平安無事,皇上又該如何歡喜?崔太醫又該何等榮耀?” 崔鈺一曬:“娘娘這是逼微臣就范嗎?” 我柔聲道:“崔太醫身份尊貴,又兼皎皎之節,嬪妾怎么敢?不過是希望崔太醫念在嬪妾初為人母的份兒上,好歹幫嬪妾這一回。”我看了看他的臉色,又緩緩道:“嬪妾雖沒有什么好的,自當奉上《青囊書》作為酬謝之禮。” 崔鈺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旋即含笑道:“想那《青囊書》何等稀有,若真是在娘娘手中,娘娘如何肯拱手讓人?娘娘這是唬我呢。” 嫣尋端了一盞荔枝凝露蜜過來,聞聲道:“崔太醫可別胡說,你剛從西域回來不知道,咱們娘娘本就上天眷佑,尊貴祥瑞,進宮不久便止了三個月來的酃雨,皇上都開了金口稱贊,‘寶’字封號也由此而來。娘娘既然說出口,定然不會賴賬!” 我接過蜜來輕咂一口,“我又不是醫者,再寶貝的書于我何用?” 崔鈺略一思索,露出潔白如貝的齒:“既然娘娘是天仙化人,不知還從古書里看過些什么?” 我暗中發笑,這是想試試我的底細么?即便你如何聰慧,在醫術上造詣多高,又如何與耳濡目染過萬千知識的我相比? “既然崔太醫有興趣,我不妨再說一個。書中記載在西域以西有個大秦國,很多人染上頭風,時時頭痛欲裂,兼之失明者眾。后來有醫者鑿開患病之人的頭部,取出里面蠕蟲,從此疼痛立消,便連失明也一并治好。” 我見崔鈺默然聆聽,淡笑道:“因著是醫書,我也不甚留心,具體如何cao作也不記得了。還望崔太醫莫怪。” 崔鈺的目光轉瞬間被點燃,沉默良久,他終于開口道:“剖腹產子、鑿顱取蟲等事常人聞所未聞,便是一般醫者也少聽過。娘娘年紀尚輕,又長居京城,也不可能親身經歷……不怕娘娘臊我,我不是不信,也不是不想要那本書,只是皇上的意思娘娘見著了,萬一有個好歹,微臣全族只怕也難逃牽連。” 我闔上福字五彩盅,低聲道:“自古富貴險中求,我都不怕死,崔大人莫非還怕斷了官宦之路?何況崔大人醫術高明,我又何懼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