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3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連串的眼淚一點不爭氣,排著隊的泛上來再落下去。薛眠眼眶濕透,鼻頭跟著冒著酸氣,眼尾涂了火似的燙得發(fā)紅。 他埋著頭抽了抽鼻子,感覺鼻尖上整塊rou都漲得發(fā)疼,抬起胳膊使勁壓住嘴巴,扭捏著小小的哭出了聲:“……你干嘛啊……” 干嘛突然說這種話。 真的被感動到了,所以沒忍住心里那份酸楚的委屈。 不是不喜歡這份含義珍貴的禮物,他只是聽不得“家”這個字。 所謂近鄉(xiāng)情怯,大體人就是這樣,越缺什么就越惦記什么。家是什么?是對每一個個體的人而言最普通不過的一種存在。它既抽象,可又具體,有父有母,有妻有兒,過年的時候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一頓餃子,那個熱騰騰的冒著煙火氣的地方,就叫作“家”。 多普通啊。 可對薛眠來說它又多難得啊。 “好了好了,”費南渡既想笑又心疼,張開雙臂將人摟進了懷里,低聲的哄著:“別哭了。不然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干什么了,大好的日子把你惹哭。” 薛眠心里又羞怯又難受,躲似的把臉埋進對方懷里,只管小聲啜泣自己的,不接話,也不肯抬頭。可突然又想起懷里的花,“啊”了一聲就趕緊推開費南渡,這回倒是不哭了,只懊惱的低頭去檢查有沒有把花壓壞。 費南渡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沒壞,都好好的……喂喂喂,禮物這就找完了?” 薛眠不解的抬起腦袋,吸了吸鼻子,詫異道:“不是花嗎?都在這兒了啊。” “還有呢?”費南渡指指身后還在燃燒著的那第四十五支焰火:“快去,不然滅了就看不見了。” 薛眠真沒想到居然還有禮物沒找完,一時也不知是該繼續(xù)哭還是繼續(xù)笑了。他小心的把花抱在懷里,小跑著來到最后一支焰火旁,低頭一看,哦,原來是還有一朵玫瑰沒拿。 “四十五……” 薛眠一邊蹲下身一邊小聲碎碎念:“為什么是四十五啊,我也不是過四十五歲的生日啊。” “真夠笨的,”費南渡笑著走到他身邊,彎腰扶膝看著他:“你現在幾歲了?” “……二十啊。”薛眠疑惑的仰起頭。 生日已經到了,那就該把新增的一歲加上去了,所以該按二十算。 “那我呢?”費南渡拿手指指自己。 薛眠想了一下:“二十五。” “所以加起來是多少?”費南渡寵溺的看著他,伸手捏了一下薛眠的耳朵。 “二十加二十五等于……”薛眠突然啞口打住。 這種加法還用算嗎??? 他一時忘了手上動作,只呆呆的仰著臉看著費南渡,眼底水光流動,有晶晶亮亮的東西在里頭閃爍。 “四十五,代表四十五年。” 費南渡在他旁邊蹲下,語氣溫柔的鄭重,一字一字道:“你的二十年,我的二十五年,我們錯過了前面整整四十五年。有些遺憾,但還是幸運的,因為最終我們遇見了。所以下一個四十五年一定不會浪費了,對吧?” 薛眠紅著眼睛看著他,看得真真切切仔仔細細,像稍不留神這個人就會不見了一樣。許久后,他主動伸出手去握上了費南渡的,相當用力的點了一下頭,發(fā)誓一般鄭重的回答他:“對!” “那就別哭了,”費南渡抬手擦去薛眠臉上沿著眼眶淌出來的一串淚:“再哭得腫成什么樣了,變成豬頭還能看嗎。” 薛眠破涕為笑,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趕緊岔開話題,磚頭去拿那枝還在地上躺著的花——怎么拿不起來?? 薛眠抓著花枝往上抬,發(fā)現花底下好像綁著個東西,一條細細的熒光線延伸到草地下面,好像被壓住了,讓他扯不動。 突然就明白了什么,薛眠立刻把頭轉過去看費南渡。費南渡笑著眼睛看著他,努努嘴,說繼續(xù)。 薛眠已經猜到了,那草底下一定埋著個特別的驚喜,但因為還沒看到具體是什么,所以即便已經知道有個驚喜在等著自己,內心的雀躍和期待還是抑制不住的鼓噪著、歡叫著。他放下懷里的花束,拿兩只手去扯那根熒光線,終于有了松動的跡象。 然后注意著力道一點一點,慢慢將繩線那頭綁著的東西從松軟的草地里拽了出來——是一個比拳頭再大一點的深藍色盒子。 盒子不重,外面套了一個透明的包裝袋,雖然沾了點土,但薛眠一點也不介意,直接上手拍干凈了外面的臟塵,小心翼翼打開了包裝袋。 盒子安靜的躺在手心里,薛眠一眨不眨的盯著看了幾秒,忽然轉頭問:“是什么啊?” “都在你手里了還問,”費南渡笑著拍了下他的腦袋:“打開自己看。” 一晚上的驚喜一個接一個,老實說薛眠都有點暈乎了。他把手貼上盒蓋,停了幾秒,這才在滿滿的、憧憬的激動心跳里打開了蓋子,第一眼就看到了睡在里頭的禮物。 一只手表。 全黑色的表身,表盤像墨藍色,造型和正常的手表無異,但通過之前的種種驚喜,薛眠覺得費南渡不可能送一個沒花心思的禮物。 所以他把手表舉到費南渡面前,笑著歪頭問他:“怎么玩?” 這回輪到了費南渡不懂了:“什么怎么玩,手表還想怎么玩?” “就……只是戴著看時間用嗎?”薛眠眨眨眼睛。 “不然呢?”費南渡拿過手表解開表帶,撈起薛眠的左手腕,準備給他戴上去。 薛眠倒不是覺得有什么失望的,他今天收獲的心意已經多到小小的心臟都要裝不下了,所以沒多想,干脆的把手遞了過去。 費南渡給他系好表帶,就著路燈的亮光輕輕轉動手腕看了看,覺得顏色挑得很好,很合適薛眠那只細白細白的腕子,邊欣賞邊道:“這表我自己做的。” “……啊!?”薛眠相當吃驚的喊了一聲:“不會吧?我還以為是你買的……” “好看嗎?”費南渡抬起眼皮看他。 薛眠一秒不耽誤的連連點頭:“好看!……不過真的是你自己做的啊?” 當然是費南渡自己做的,前后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呢。 其實表是從瑞士一家老字號專門制表的工廠定制來的,拿到手的時候只有基礎的零部件,費南渡自己先試著組裝,但拼裝手表是項專業(yè)性極強的高精度工作,為了不出錯,他找來了一個制表師,請到家里輔助著弄了小半個月,終于順利完工。 手表從設計到成型都出自他手,要的就是這份獨一無二。費南渡端詳了一會兒,突然問薛眠:“有沒有看出哪里不一樣?” 薛眠低頭看表,上上下下找了一圈,從表盤到指針,從表帶到表匙,好像……也沒有什么玄機啊。 不過這塊表上沒有任何logo,薛眠倒是發(fā)現了。 “嗯,沒放logo,”費南渡笑著看他:“怕你背著我查價格。” “那就是很貴是不是?” 薛眠聽到這里不免生出不安,焰火和玫瑰花他都能接受,那些的費用應該不會太高太離譜,下次等費南渡過生日的時候,他可以用同樣的心意還回去。但這表一看就不是普通學生能承受的價位,他收得不踏實,更怕以后自己還不起。 “就知道不能提這個,”費南渡嘖了一聲,伸手摸摸他的頭發(fā):“這是陪你過的第一個生日,我只是想送你一個能放時間久一點的禮物,你要是有負擔,就白費我心意了。” “……那、那以后不可以了。”薛眠看了看手腕上的禮物,抬起臉,有點小嚴肅的道:“我喜歡我們每天都簡簡單單,所有的東西都很簡單,這樣貴的東西雖然很漂亮,作為禮物送給我,我也是高興的,但你不可以總花那么多錢了。想讓我開心其實很簡單的,哪怕是一起在學校吃食堂我都會覺得很開心……你明白的,對吧?” “明白明白,”真是拿他沒辦法,費南渡無奈的捏了把他的小臉,催道:“好了,還沒找到機關啊?” 薛眠抬手遞過去:“哪里有機關啊……” 費南渡嘆了兩聲,無奈搖頭:“看得一點也不仔細。喏——”他握著薛眠的手翻了個面,表盤朝下,把表帶的那一面對到了上面。 就著朦朧的光亮,薛眠低下頭瞇著眼睛湊近去看,發(fā)現金屬的表扣上隱隱有個小凹陷,像是什么圖案。 看不清,他就再湊近一點,稍稍動了動手腕,終于看清了那金色的表扣上刻著一個用blackletter字體書寫的“f”——這種英式傳統(tǒng)手寫字體實在太過復雜華麗,基本只出現在一些書本的摘錄中,所以薛眠印象極其深刻,第一眼就認出了它。 “真的……好好看啊……”薛眠感覺自己都有些失聲了。 費南渡望著他笑了笑,牽起薛眠的另一只手,用他的食指尖在那個“f”上臨摹般的輕輕描了描,認真道:“表扣的地方最貼近脈搏,這個f就是我。我把我放在你的脈搏上,以后這里每跳動一次,都有我陪著你。” 曾幾何時,那個在jiejie的懷里哭得撕心裂肺、不知道未來在哪里的男孩,從沒想過有一天“愛情”、“幸福”、“相伴”這些美好的物事也會不期而遇的用最浪漫的方式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不是對幸福不渴望,只是過于害怕和膽怯。因為不覺得自己有那么好,值得這樣一個人如此花盡心思的只為讓你開心的流眼淚。 但今天薛眠體會到了。 原來被一個人用心的疼愛著是這樣一種感覺,是拿世上最苦的藥放進嘴里一口一口咀嚼,居然都能吃出糖的甜來。是有了這樣一個人之后,你會覺得凡此以前經歷的種種,所有被荊棘劃破的傷口,現在回頭再看,都能一笑了之了。 薛眠笑著流眼淚,看著手腕上那個燙金的“f”,心里暖成了一片花火的海洋。 突然踮起腳,伸出雙臂環(huán)住費南渡的肩,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中將自己最熾熱的一雙唇印了上去。 “謝謝你。” ※※※※※※※※※※※※※※※※※※※※ 好了,所以后來薛眠手機上“f”的含義解開了。 不要質疑小毒君本篇章真心撒糖的誠意,直到“偷香”篇結束前,我要甜掉你們的小心心! 周三見喲!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