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斗14
思緒及時懸崖勒馬,薛眠被自己拽回清醒。 擠開洗面奶在手心揉化,面色看著還算冷靜,沒喊叫,也沒掙扎。估計是考慮到兩人體力懸殊太大,反抗也沒什么用,占不了便宜還白吃虧,不如來之安之。 可是人在彎腰的時候某個部位會撅起來這件事后面那個人他清楚嗎? 手在臉上胡亂的抹著,打出一層雪白的奶泡。薛眠滿腦子都是一會兒要怎么辦,一會兒該怎么辦。他現在還能支著上半身,不把腰彎下去,可回頭接水沖臉的時候要怎么弄。 站直了沖? 扎馬步沖? 那水還不全順著脖子掛下來了? 瘋了。 正舉棋不定間,一只原本搭在腰側的手突然離開,接著橫過手臂攬到腹前,輕輕一勾一壓,薛眠整個人便被一股力量帶著往后快退一步,直直貼進了一副寬闊且堅實的胸膛里。 “……你、你干什么?”終于忍不住叫出了聲。 “再搓可要脫皮了?!辟M南渡表情認真,語氣從容,邊說邊用另一只手按到薛眠后脖頸上,往下輕輕一壓,引著他弓起背、彎下腰,把臉挨到了水流前。 “沖泡沫吧,洗得很干凈了。” 薛眠只感覺自己天靈蓋正往外冒著熱氣,甚至有滾滾濃煙從頭發絲里一縷一縷的往外鉆,都不用很久,只差最后一秒就能把他給完全點著。 以一副麻木不仁無欲無求的表情洗完了臉。 還好衣襟沒有更濕。 薛眠是真的受不了了,撐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還行,不是很臭,還能看。眼角余光自動忽略掉同樣映在鏡中的另一張臉,緩了緩,方開口道:“好了,那個……后面的我自己可以了。你出去吧,謝謝。” 其實后面也沒什么要弄的了,做過手術的創口不能沾水,他就是想把淋浴打開沖一下腿和腳,再把濕衣服換下。雖然是病號服,不講究,但前襟濕了總還是不舒服的,正好衣架上掛著一套新的,那就換下來吧。 “小心,注意打滑。”費南渡松開雙手,將淋浴噴頭取下來,先試了一下水溫,確認出水正常,才將噴頭搭到薛眠伸手就能夠著的地方。出去前又回頭看了一眼,見都沒問題了,這才退出了衛生間。 薛眠默默吁了口氣,扶著腰挪到花灑邊,剛要打開水龍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的一回頭——還好,門關著。 可怎么還是有點不放心…… 扶著腰一步一步挪到門邊,從里面把門鎖上,確認插銷工作正常,這才慢慢吞吞的又挪了回去,開始一件一件脫衣服。 費南渡坐在書桌前,面前是幾份攤開的文件。 這趟北京之行原本是來見兩個客戶,上午賓斯凱麗的簽約會算是四天緊湊日程里唯一一個無需與“談判”、“磋商”相掛鉤的活動,何況薛眠也在,所以一開始他是抱著點可觀的期待的。 只是沒想到會發生后面的事。 監控視頻姜蒙已經給他看過,畫面拍得很清晰。正因為清晰,從行為邏輯上說,不免讓人懷疑那個始作俑者自己難道不知道飲料販賣機上方就有一臺高清監控,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機器的拍攝中? 實在匪夷。 薛眠說明天約了人來醫院,不出所料的話應當就是這個“投毒者”了。費南渡沒有第一時間選擇報案,原因也在于此。這件事前因后果旁人并不了解,只有當事人最清楚其中細節,清楚怎么處理才是最佳,所以他把主動權留給薛眠,等他醒來后自己做決定。 不過最終薛眠沒讓他插手,費南渡多少有點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好像他自己也說不太清楚。 十幾分鐘后衛生間門開了。 “我好了,”薛眠出現在門口,目光隱隱綽綽的躲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沒敢直接看過去,只偏著頭假裝往窗戶那邊張望:“你可以去洗了。” 頭發是濕的,腦袋上還搭著塊毛巾。 費南渡蹙了下眉:“不是說過不能沾水?!?/br> “我又沒洗澡,哪兒沾水了?!毖γ咦炖飮\里咕嚕,小聲狡辯了一句,不過還是沒看他,背靠在墻上用毛巾胡亂擦了兩下頭發,然后就貼著墻根開始往里間病房挪。 手里拎著個吹風機。 衛生間就有插座,但這人沒選擇在里面吹干了再出來,顯然是因為站不了那么久,大概想進去坐床上去吹。至于他是怎么在“不沾濕”傷口的前提下把腦袋洗了……盡力彎腰唄,不然還能怎么辦。 費南渡冷著一雙漆黑的眼,目光盯在那個往房間艱難移動的人影身上,似乎是有些動氣了。 突然,他推開椅子站起身,邁著長腿幾步跨過去,二話不說,彎下腰一把將人打橫抱起來,返身放到了窗戶邊的軟沙發上。 整套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薛眠呆愣愣的拎著個吹風機,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反應,臉還是懵著的。 沙發旁邊有插座,費南渡從他手上拿過吹風機,接上電源,手搭到薛眠一頭濕漉漉的頭發上,道了聲“低頭”,這就開始給他吹起了頭發。 薛眠還是一臉懵。 不,他更懵了,連眼睛都發直了。 張了張嘴沒說得出話來,忽然感覺傷口有點疼,先捂了只手過去按著點。薛眠人靠在沙發背上,耳邊是“哄哄嗡嗡”的吹風聲,額前有幾撮頭發還在往下滴水,但頭皮是熱的,熱風吹在腦袋上,又暖乎又有點吵,吵得他無心去想其它,就那么乖乖的坐住了。 眼前有扇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面的景色,醫院樓下真有個挺漂亮的小花園,路燈很亮,花草很多,石子路邊的長椅上坐著休息的病人或家屬,還有人牽著小狗在遛彎…… 玻璃窗上倒映著兩個人影。 一個乖乖的坐在沙發上,手里抓著塊藍色毛巾,看不清表情,也沒有動作。另一個要高大許多的人則站在沙發后,袖子卷到小肘處,低著頭,認認真真給前面坐著的那位吹頭發。他手指修長,五指在烏黑的頭發間翻動,指尖不經意觸到柔軟的頭皮,那種觸碰異常清晰,仿佛連大腦都會被刺激到,讓人辦沒法忽略它的存在。 天知道最后薛眠是怎么熬過來的。 按說被人伺候應該是件挺享受的事,但這伺候“對象”總得挑上一挑。打個比方,如果現在正給薛眠捯飭頭發的是著名的tony總監,付了費的服務,他當然可以心安理得泰然享受。 但畢竟不是。 吹完頭發,費南渡問了薛眠一句“自己能不能走”,聽他話里意思是嫌自己挪著走太慢,打算抱他回里間病床上。這下薛眠是終于坐不住了,二話不說,捂著肚子拔腿就跑:“夠了夠了夠了……幾步路的事我自己能走,你洗澡去吧!” 薛眠失眠了。 一夜無夢。 雖說昨晚后來費南渡一直在外間處理文件,除了進來給他倒過兩次水就再沒出現了,可薛眠還是提著一顆靜不下的心,輾轉反側,左思右思,沒能閉得上眼睛。 亂七八糟想了一夜。 又像腦袋被掏干凈放空了一夜。 說想了點什么吧,倒也想了。他在想,如果那時在賓斯凱麗費南渡沒去找他,自己這會兒該是什么樣??隙ú粫猩kU,莫遙說了,他“開玩笑”有度,也讓他說著了,真的只要住三天院。 但如果單靠自己疼醒了、能動了,再打電話叫救護車,這會兒恐怕連手術臺都還沒下得來,屆時一個小微創估計也不一定能解決問題了。 所以還是得謝謝他的及時出現。 然后薛眠又想了點其它東西,比如醫藥費要怎么還,畢竟這次不再是“工傷”;以及回頭要怎么跟崔紹群解釋晚回去的這幾天發生了什么,還好術后康復會很快,只要他不說,崔紹群應該看不出來。 如此這般瞎想了一整夜,幾乎沒有閉過眼睛。 所以他現在相當困。 現在是早上八點半,護士正在給他扎針掛水。薛眠一邊吃早餐一邊看手機,刷新聞是每日習慣,何況今天還約了人,他得留意著看點時間。 費南渡一早就走了,聽說是上午有客戶要見,約了莫遙的事薛眠沒瞞他,不過也沒讓他太多牽扯進來,一來是覺得靠自己可以順利解決,二來也沒理由再麻煩人家。 有過這么樣的一個時刻,薛眠忽然覺得還挺有意思的?;盍私辏粋€人能在數月之內連著兩次住院已經算是不多見,偏偏還回回都在同一個人面前,他倒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種際遇了。 吊瓶快掛完的時候薛眠收到了莫遙的短信,說人在樓下,停個車就上來。小護士給他拔針的時候病房門被敲響,一個身著寶藍色風衣的人影出現在了門口。 薛眠伸過手給護士做cao作,歪著頭看向房門口方向,眼睛亮堂堂的。 突然勾唇一笑,道:“莫老師來了。” 莫遙正舉著手機對著寬敞明亮的病房拍照,邊拍邊感嘆:“挺好,環境是不錯。” “隨便坐,”薛眠收回手,按住了護士貼在手背上的繃帶膠:“不過你要是不喜歡藥水味,我們也可以下樓走走?!?/br> “不用,”莫遙邊低頭看屏幕上的照片邊給自己挑了靠背沙發坐下:“就這兒吧,看你病殃殃的,估計也講不了幾句話?!?/br> “不至于那么嬌弱,”薛眠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微創手術,當天就能生活自理。莫老師看著氣色不錯,昨晚聚會玩得開心嗎?” 莫遙被他一說,抬手摸了摸臉頰下巴,挑著一邊眉毛道:“還行,沒熬夜,一點多就回去了。不過想著得起早來你這兒,懶覺倒是沒睡夠?!?/br> “那還是我不好意思了。”薛眠走到桌邊給客人倒了杯白開水。 “這話就客氣了?!蹦b笑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今兒是怎么說?我以為你得拿個發言稿出來才能痛快呢?!?/br> “也不是學術報告,詞多不一定能達意,”薛眠把杯子放到莫遙跟前:“幾句就夠?!?/br> “那開始吧,”莫遙收起手機:“我洗耳恭聽。” ※※※※※※※※※※※※※※※※※※※※ 今天不知道該說啥,就……天好冷啊~~~~~~ 明天見哦同學們!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