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斗6
剛一進門,薛眠就看到了辦公桌前立著的一道熟悉背影——可不是熟悉么。 “喲,說曹cao曹cao到。薛眠,過來。” 崔紹群轉身,一張笑瞇瞇的臉上寫滿了“哎呀小哥哥想我沒?”,嘴里叼著根細長的女士煙,正跟辦公桌后面的晏殊昀吞云吐霧。 誰能料到神秘人居然是他。 “晏總,崔總。”薛眠按下心中匪夷,禮數周正的向二人打了招呼。 這廂許明將人送到就忙去了,晏殊昀從桌后面繞過來,邊引二人往沙發坐邊道:“有段時間沒見薛眠了,好像又瘦了?工作是一回事,可也要注意身體啊。” “晏總您這就不知道了,您別看他外面瞧著瘦,身上那肌rou可是能砸死人的。障眼法,信不得。”崔紹群痞里痞氣的叼著煙,一屁股扎進沙發里,問薛眠要不要也來一根。 薛眠面無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搖頭,崔紹群便立刻指著他對晏殊昀揶揄道:“您瞧,煙都不抽了,還不算會保養身體啊?” 晏殊昀被他逗笑,拿起茶壺給三人沏茶。一套黃花梨的茶海,遠道而來的法國山泉水在壺里煮得咕嘟;茶葉是哪種的薛眠沒看出來,只知香味清透,比一般的綠茶少了沖鼻的香,多了一絲果味的芬芳。 這樣一個場合不便主動挑話題,薛眠沒辦法直接問崔紹群怎么突然來了天創,何況老崔要是真有心說,早前就可以事先打個招呼。然而崔紹群既然沒提前說,那就是不好問了,只能等。 “薛眠,來,別客氣。”晏殊昀沏好茶,第一杯先遞給了薛眠。晏老板四十余歲的臉上不見歲月滄桑痕跡,皮膚更是不像他這個年紀的男人該有的細膩均勻不見坑洼,模樣周正,溫潤有禮,一派學者氣質。 “薛眠,”崔紹群接了他那杯茶,意味深長的看了薛眠一眼,忽然噗嗤一笑,拍了拍對方的肩道:“別這么緊張行么,又不是不認識的人。晏總你不熟嗎?我你不熟嗎?怎么還拘謹起來了,放松點。” 薛眠差點沒當眾送他一記白眼,心道自己拘謹還不是因為您二位這陣仗擺得忒莫名其妙,他都進來半天了,也不見切入主題,玩的什么心理戰。 晏殊昀似也看出了薛眠的拘束,淺笑道:“崔總別催他,薛眠本來就不是外放的性子。何況你突然出現在天創,我又突然找人帶他過來見面,的確是沒個心理準備。” “謝謝晏總,”薛眠微笑著向晏殊昀致了意,道:“原本以為您找我是為了這趟出差的事匯報工作,但沒想到崔總也在,所以是有些不知所措。” “你可別啊,有什么事還能把你給嚇得不知所措上了。”崔紹群一臉壞笑:“嘖,那這么一來倒是我罪過了,大老遠的跑北京沒把您暖著,倒把您先驚著了。來來來,自罰一杯。”話音落地,如牛飲水似的仰頭一口將茶湯灌下了肚。 這回依然是晏殊昀站出來說話,只見他笑著從一旁的茶幾屜柜里抽出一份文件,擺上桌面后推向薛眠眼前,溫聲道:“長途飛行,人肯定還累著,薛眠,一會兒把事情說完你就先去酒店休息吧。房間讓許明給你安排好了,離公司不遠,多的話我們晚上吃飯再聊。” 薛眠沒作聲,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這份文件上。一份標準a4紙打印的文件,封面上居中的四個黑體字不難認,但當薛眠第一眼看到它們時,心“咚”的跳了一下,微微發燙的耳朵提醒著他眼前的東西是真是假。 ——聘用合同。 頁面下方落款處還有日期和地點,以及一個大紅色的天創公章。 心下幾乎是瞬間了然,了然了老崔為什么會瞞著自己來到這里。 合同是天創為薛眠準備的,從非凡轉入天創,作為非凡老板的崔紹群自然該露個面。而關于合同內容里薛眠唯一想了解的,只有轉所時間,也就是他即將離開非凡、離開云州的確切時間。 至于待遇,他不需要問,也不關心。天創實力遠強于非凡,又是從非凡挖人,給出的誠意不可能差哪兒去,但他不在乎這個。 他在乎的從來就不是這個。 “看看吧,”一旁,崔紹群收了玩笑臉,語氣認真道:“這可是晏總親自擬的,足見有多看重你。條件福利不用擔心,我已經豁出臉面給你爭取了,也算老領導疼你一場。是不是啊晏總?” 晏殊昀笑了笑,給崔紹群添了茶水:“給薛眠的待遇當然是要最好的,這一點不用崔總豁面子,我也會盡全力滿足。” 回到酒店,薛眠剛一推開門就將提包往桌上一扔,發出“啪”的一聲重響,嚇得跟在后面的崔紹群原地一跳,拍著胸口直嚷嚷:“神經病啊你,扔東西不會先吱個聲?” “那你賣員工不會先吱個聲?”薛眠扭頭看他,一臉的冷漠風霜。 “扯呢,誰賣你了?”崔紹群白他一眼,哼哼唧唧的自己進了屋,也不問,自覺主動往床上四仰八叉那么一躺,摸著臉蛋幽幽嘆氣:“唉,真是有了富爸就忘了窮爹了……馬上我們小眠眠就要到首都吃香喝辣了,以后還能記得逢年過節給老相好打個電話噓寒問暖不。唉,我真是太難了……” “夠了,”薛眠掃他一腳讓他滾下床:“聽著惡心。” “靠,你還嫌我惡心?給你謀了條康莊大道你還反過來嫌我惡心?”崔紹群氣得一骨碌爬坐起來,一根指頭戳過去就開始控訴:“好你個沒良心的,你當我一天比你多幾小時啊?有這工夫大老遠的跑北京來吸霧霾,不知道在家里睡他個日上三竿?” “我不是你老板,給你報不了來回機票,直接說重點。”薛眠丟了瓶礦泉水過去:“到底是你找的天創還是他們找的你,我心里有數。” “得,落不著好了我這是。”崔紹群念念叨叨,仰頭灌了一大口水,一邊擰蓋子一邊道:“沒錯,是他們找的我,說時間也差不多了,老晏不肯再等了,讓你過完春節就去上班。其實算算還有四個多月,也不算太催著你,好歹留了一段日子做交接。” “是,”薛眠看了一眼窗外亮堂堂的天,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合同上寫著2月10號,正月十六,是個好日子。” “是個好日子,過完月半才開工,討個好彩頭,大吉大利啊!”崔紹群趕緊迎聲附和。 “但你們沒人問過我意思。”薛眠收回目光,轉頭看過去,臉上瞧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我是想進天創,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但萬事總該有我自己的步調,不是晏殊昀一份不打招呼的合同就能決定的。” “我沒懂,”崔紹群睜了睜眼睛誠摯發問:“我當然知道你想進天創,然后再進……可既然現在橄欖枝都已經拋過來了,你管它是突襲還是預先發了通知呢,進就完了唄!” “我……”薛眠眉頭一皺,遲疑了一下。 “我什么?”崔紹群看他欲言又止,明顯是有心事,追問道:“你是不是改主意了,不想去那個地方了?” “沒有。”薛眠果斷否決。 “那你糾結個什么?”崔紹群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如果沒改主意,但看你樣子好像不想這么快成行,那這是……暫時舍不得離開非凡?還是舍不得……” “別瞎猜了,”薛眠有些煩亂的打斷了崔紹群,背過身去看著窗外淡淡道:“只是沒做好心理準備,沒什么舍不得的。” “嗤,裝吧你就。我們之間多少年了,我還一眼看不透你?”崔紹群跟著起身也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放了點風進來,點了一支煙,不緊不慢道:“年后上班的日期是我跟晏殊昀討價還價來的,他當然是希望你馬上就去,可我也說了,非凡現在手上有個大合同還沒履行完,你是第一臺柱,走不了。最后好說歹說,時間就拉到了二月里。算一下那會兒離跟云漢的合同到期也就三個月了,我怎么著都能頂住,你走也就走了吧。” “跟云漢沒關系。”薛眠拿過崔紹群手里的煙盒,給自己也點了一根。 “我也沒說跟云漢有關系啊……”崔紹群賊笑著覷了他一眼:“什么叫不打自招,你這就是。得了,別端著了,自家人面前說點真話怎么了,還真把你給裝死了,累不累啊。” 九月里的風吹在臉上不冷也不熱,很是舒爽,可薛眠卻覺得這風冷得凍人,好像是隔著冰棱吹過來的,不但冷,還模糊了投向遠處的視線。 他閉了閉眼睛以適應這突如其來的模糊,片晌才道:“我覺得自己變了。” ※※※※※※※※※※※※※※※※※※※※ 嗝——好撐…… 果然周末都是沒有上午的,一覺睡到九十點,睜眼即中午,嚶嚶嚶…… 好啦,明天周一見哦!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