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11
一個飽含溫度的吻。 它沒有淺嘗輒止,也沒有深入探索,不帶任何欲望色彩,卻能讓人在當時的瞬間感受到最真實的感情釋放。 每一寸被凍僵的神經似乎都在那個瞬間活過來了。 它不是一時熱血的玩笑。 它來自一個人的心。 但這份沖擊實在太大,大到薛眠渾身劇烈顫抖,兩瓣承接著溫熱的軟唇更是克制不住的瑟瑟發顫,不停發顫…… 臉燒出了血紅色,火熱被燙進心窩。 幸而費南渡察覺細微,及時止住了這個即將把對方逼瘋的吻。他帶著留戀的不舍從那對唇上抬起臉,望進一雙霧蒙蒙的漂亮眼睛里。 心口軟得不像話,伸手托住了對方的臉頰,觸到一手的guntang。費南渡低低的笑了一下,輕聲道:“知道為什么親你么。” 這會兒的薛眠早就失去所有思考甚至回應的能力,靠著本能去獲取聽到的信息,迷瞪著眼,無意識的搖了搖頭,再給不出更多反應。 “好,”費南渡點了下頭:“剛剛說有話要對你說,那現在就回歸主題了。有點長,你坐好,哪里沒懂就打斷我,明白了?” 明明這是他要分享什么秘密給自己,卻對一個聽者用這種商量的語氣。薛眠心里一暖,瞬間找回了語言能力,急口道:“可以,你說,我不打斷……我、我一定能聽懂的。” 費南渡笑了笑,抬手輕輕捏了一下他的鼻尖,動作親昵,卻并不讓人討厭。薛眠不敢亂動,微垂著首,點xue似的乖乖坐定,等著對方開口告訴一個遙遠且漫長的故事。 “高中畢業那年,家里拒絕了我念大學的計劃,毫無回旋余地的將我送到了太平洋對岸那個陌生的國家,美國。” 開題的語氣有些壓抑,費南渡慢慢說著,習慣性的摸出了一支煙,剛往嘴里一叼,突然想起來什么,轉頭問:“你是不是不喜歡煙味?” 說完都不用等回答,拿下煙就往腳邊的垃圾桶里扔。 “不用的!” 薛眠突然搶身過去,按住了那只要扔煙的手,有些急迫的解釋道:“沒有不喜歡,你抽吧,我、我聞得慣的。我以后……也可以學著抽、抽煙……和你一樣。” 和你一樣。 到最后,收尾的四個字已經低得只有他自己能聽清。 費南渡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煙,恍然想起好像有那么一回,秦笛遞煙給薛眠,卻被自己給攔了,還拿著一根棒棒糖去逗人家。 其實那會兒他心里想的沒有別的,只是如果有天薛眠會抽煙了,他不一定會高興,因為他只想看到薛眠單單純純又干干凈凈的樣子。 所以他其實從沒想過要薛眠真的學這些。 “嗆人,氣味又難聞,別學了。”費南渡伸手揉了一把他的頭發,不過也沒把煙再丟了,他將細長的煙卷放回唇間,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片模糊不清的煙霧。 然后繼續起沒說完的故事。 當年費南渡的高考成績出來后,按照對標分數線,想進全國排名前三的某學府可說是輕而易舉。但他的母親突然出面,阻止了那場志愿填報。 在成績公布的第三天,費母拿著護照與行李箱,親自將兒子送上了云州飛往紐約的班機,同時下了一道死令給他:如果你不能聽從美國醫生的話好好治病,那這輩子也不必惦記著回國了。 對。費南渡被突然送去美國,其中原因很簡單也很唯一,就是治病。 什么病? 具體日子記不太清了,大概是初三,又或者是高一。反正是一個青蔥年少的大好年紀,費南渡突然發現了自己身體和心里雙重的秘密—— 他好像……喜歡同性。 不,不是“好像”,而是毫不懷疑的斬釘截鐵,在跟自己做了一場深入又懇切的對話后,明確了身心的真實喜好。 他就是喜歡男人。 性格使然的少年沒打算瞞著家里,或說對于自己的言行從沒想過要包裝掩飾,他大大方方、高高調調的在學校里跟男生拉起了手、打起了球,甚至還談了一個男朋友。雖然最深入的發展不過也就是接了幾次吻,但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因此順利被老師請了家長。 彼時的費母已經是本市教育系統的當家人,身為半個公眾人物,出了這樣的“家丑”,當然沒法按著不發。但考慮到不管再怎么生氣,還是該以兒子的學業為重,于是當機立斷,給了費南渡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只要他肯跟那個男孩分手,這件事無論學校還是家里,就都既往不咎了。以后該怎么學習生活還怎么來,大家可以保持一成不變,今后也再不提起。 費南渡太狡猾了。 他知道自己再怎么翻天也能力有限,逆不過母親,萬一惹火了說不定還會牽累男朋友,實在劃不來。于是,他表面答應得誠誠懇懇,背地里卻陽奉陰違,把春光明媚的戀愛從明面談到了水底下。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最終這對藕斷絲連的小戀人還是被曝了光,彼時距離高考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費母極盡忍耐之能是,按兵不動,蓋住不發,只等兒子把高考考完順利畢業,以免落下個“教育局長的公子連個高中畢業都沒混成”的丑聞。然后,待高考塵埃落定,費母二話不說打包行囊,含著一腔怒其不爭的憤恨與失望,將人一腳踢到了重洋之外的美利堅。 連個招呼都沒打。 走之前,費南渡甚至都沒來得及再見小男友一面,二人只在電話里做了場痛哭流涕的分手告別,人就被匆匆押上了飛機。 而大洋彼岸的美利堅,費母已經安排好了所有事,給兒子看病治療“隱疾”的醫生、負責照顧兒子日常起居的保姆、居住的房子、業余的活動、平時的交流溝通…… 總之,只要費南渡好好配合,一應生活都有最堅固的保障,質量絕不比在國內有一絲一毫的下降。 只要他聽話。 只要他肯把身上那讓整個費家蒙羞的惡病治好,家人什么都會給他,遠在云州的那個家也會時刻向他敞開大門。 那他聽話了嗎? 算是吧。 在美國的那一年里,費南渡安分守己的聽從著母親的安排。見醫生,吃藥,接受所謂的同性戀癮癥治療……期間交了幾個外國朋友,去了幾個地方,旅行過幾次,見過一些人,看過不同的風景,嘗過不同的美食…… 但他始終都想回國。 并且越快越好。 并非是因為還記掛著那個已經分了手的男朋友,早在出國前他們就已經在電話里把話說得清楚,年少悸動的青澀感情,最終走向陌路也并不一定全是外界“棒打鴛鴦”的錯。他們只是一夜之間突然長大了,發現過去的也僅僅是過去,既然已經走出來,就不必再回頭了。 費南渡心里清楚,說再多其實就一個道理:年少的愛不夠成熟,來得轟轟烈烈,走得安安靜靜。那場所謂的愛情,它就到那一刻為止了,雙方既然都已經釋然,又何必非要回到過去。記住曾經一起美好過的,然后大步向前就行。 所以他的“要回去”,純粹是因為本能的不愿意再在美國多待哪怕一分一秒。因為…… “什么?!”薛眠簡直不可置信,驚恐的睜大了眼睛:“電電電……電擊?注射治療?……他們怎么能這樣!” 這反應算是意料之中,然而當真的親眼看到他這么驚慌憤怒的樣子,費南渡還是心頭一熱,被暖著了。 握住薛眠的一只手,將急得跳起來的人又帶回去坐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云淡風輕道:“沒事,別被嚇到。它們都過去了,好幾年了。” 再后來,費南渡“表現良好”,醫生給出了康復的結診報告,宣布可以結束治療了。既然如此,費母當然也就沒有再把兒子留在美國的理由,高高興興將人召回,再悄悄安排好一年的復讀。而費南渡則于次年考入同華大學,開啟了一段全新的生活。 “所以……”薛眠垂著頭,臉上有些紅紅的,小聲問:“jc……就是那會兒你在美國認識的?” “對。” “你……你去美國是因為要治、治那個……病?” “對。” “你、你……你以前談……談過……” “談過一個男朋友。” 啟齒之難是種隱秘的煎熬,費南渡主動替他結束這份煎熬,坦然的把話接了過來:“我去美國治病,治的病叫‘同性戀癮癥’。但我不覺得自己有病,所以假意配合醫生,最后裝了一年,順利回國。” 將煙頭丟到地上,煙卷的余溫在雪坑里燙開一個小小的圈。費南渡握住薛眠的雙臂,將他轉過來和自己面對面,一字一句,鄭重道:“我根本沒治好病,從開始到現在,我從沒好過,哪怕是到此時此刻,我都清楚無比。薛眠,我喜歡的,是男人。” 我喜歡的,是男人。 你明白了嗎。 ……太突然了。 ……太直白了。 薛眠大腦里一片空白,明明話都聽進耳朵里了,可卻好像一個字都沒聽懂,所有字眼排列組合在一起,只是變成一串陌生的符號,在腦海中燒開水似的翻滾沸騰,就是拼不成一句完整的含義。 “沒聽明白?”費南渡看著他的眼睛,那眼睛那么亮,好像把月亮撕成了兩瓣,一枚眼里嵌一塊,竟比北方的天空里最亮的啟明星還光輝閃爍。 “那么我們回到最開始的那個問題,”費南渡一手托在薛眠頰邊,另一手將對方緊緊交纏在一起的雙手攥在手心里,感受著他的輕顫,分享著他的緊張與惶然,輕聲道:“剛剛我問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要親你。” “……為、為什么?” 仿佛已經知道了答案,但薛眠不敢按著心里猜的去想。他支吾著,怔忡著、猶豫著,卻忽然迫切的很想聽到答案。于是,忍不住鼓起勇氣,顫著聲勇敢的追問了一遍:“為什么?為什么親我?” 費南渡看著他的眼睛:“因為我喜歡你。” 答得沒有猶豫一秒。 ※※※※※※※※※※※※※※※※※※※※ 接下來基本就是灌糖了,灌到膩了的時候就拉出來虐一下,然后—— 繼!續!灌!糖!!! 很開心最近幾次都有上榜,特別謝謝編輯的青睞和給予的機會,也要謝謝所有在追文的你們,如果沒有大家的耐心閱讀,我可能真的考慮過要棄坑了……因為寫作的這個過程其實是一個很孤獨的過程,自己跟自己對話,在腦海里演練所有的劇情場景,還得想盡一切辦法讓它們有趣,吸引人……可能還是能力有欠缺,所以有時會感到下筆吃力。 但!是! 到今天加草稿箱里的已經逼近50萬字,小毒君說什么也不會放棄、更沒有理由放棄了。故事已經過半,精彩的都在路上了,讓我們一起往前走著吧! 老規矩,周五見!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