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6
這只托住自己的手很有勁,無論手掌還是手指都比薛眠的長,應該是那十公分的身高差造成的。 但掌心傳來的溫度有點涼。 雖然薛眠之前也沒被什么人這么抓著手過,談不上經驗豐富,但同樣作為一個人類,正常人該有的體溫是怎樣,他還是知道的。 不過也可能是因為自己此刻被燙得太狠,所以無論摸到什么都覺得比較涼吧。 ……等等! 摸到? 摸到??? 薛眠登時回魂,觸電般的將手從費南渡掌間抽出,為了遮掩那一閃而逝的尷尬,想都沒想的仰著頭就朝對方吼了一聲:“你兇什么兇,哪有托盤啊!” 費南渡明顯被他吼得愣了一下,待回過神來,立刻就以一道更高亮更激憤的吼聲回敬了過去:“沒有就沒有吧你喊什么啊!” 他可不能輸。 不能被這么個小朋友懟得吱不了聲。 薛眠被這一聲激得五丈烈火直接躥上了天靈蓋,剛才那什么鬼的尷尬局促統統都不見了。 要不是為了給你端面我用得著挨燙? 用得著被你亂抓著手不放? 用得著聽你吼? 你是狗嗎不識好人心的? 薛眠氣咻咻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什么都不想說了,一屁股扎回自己凳子上。倒是卞雪莉旁觀了一場莫名其妙的鬧劇,愣了愣,旋即兩眼一彎,笑瞇瞇的扯了扯薛眠的胳膊,開始打圓場:“學長剛剛是關心你,怕你燙到,怎么還生氣了?好啦。咦,我的香鍋呢?” “……哎呀忘了!” 薛眠這才想起排在面條后面的香鍋應該也做好了,起身就要去端,卞雪莉拉住了他:“我去吧,就是那家對吧?”抬手指了指西北角一個攤位:“主食要米飯還是面條?” 面條? 還面什么的條! “米飯。”薛眠幾乎是咬著牙的吐出了兩個字。 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吃面條了。 一陣輕盈的高跟鞋聲漸漸走遠,費南渡拿起筷子伸到碗前,撲面而來的香氣縈繞在鼻間,翠綠的蔥花排著隊的在紅油濃湯里歡快暢游,讓這一碗鮮紅噴香驟然間變得俏皮可愛了起來。 盯著看了一會兒,筷子都忘了動。 第一次吃這種帶著nongnong煙火味的食物。 平時他三餐要么是保姆做,要么直接去高檔飯店,即便當年在美國,起碼在“吃”上從沒被虧待過。哪怕老美的食物再怎么單調乏味,但至少食材都是挑好的上。 不為別的,就因為老媽管得太嚴。 嫌外面小攤小販的食物不衛生,又覺得兒子正在長身體,營養攝入得達標,什么都得挑好的來,反正家里條件也不是跟不上。 balabalabala一堆。 管了他整整二十二年,習慣了。 話說眼前這碗濃油赤醬、色澤鮮亮、造型熱辣,攝人眼球的面條…… 聞著還不錯啊。 “不對胃口么。”薛眠有點看不下去了。這人盯著面條看了得有半分鐘了吧,也不說話,也不動筷。 怎么,嫌他買的不好? “沒吃呢,怎么知道對不對胃口。”費南渡抬頭看了他一眼:“這叫什么?” “……什么叫什么?”薛眠愣了愣。 “面,”費南渡指了指面前的碗:“這面,叫什么。沒有名字的?” “哦,”薛眠說:“臊子面。” 什么? 什么面沒聽清? 搔子面? 嫂子面? whatever隨便吧。 “你喜歡吃面?”費南渡夾起一筷子油晶發亮的面條,遞到嘴邊正準備一口吞,薛眠突然“欸”了一聲:“吹一下啊,不燙嗎?” 費南渡頓了頓,頭低著,沒說話。 然后把面條放回碗里,一邊用筷子順時針方向的劃著轉圈,一邊湊過去鼓著嘴對著面條開始大口吹氣。 都能聽到聲音的那種吹。 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 一個沒有生活常識的中二患者。 薛眠沒忍住,笑了一下,但沒讓對方聽見。想起剛剛費南渡問的問題,便道:“北方人愛吃面食,我也喜歡。” “你是北方人么?”費南渡嘬了一筷子面條,酸酸辣辣的口感一下子把口腔里所有的味覺都喚醒了,面條很勁道,味道也刺激,口感還特別爽滑。 好吃! “不是,”薛眠喝了一口奶茶:“但不妨礙我喜歡。” 對面的費南渡已經完全沉浸在這碗明明長得挺普通但味道卻好得匪夷所思的面條里,從第一口開始就再沒把頭抬起來過。薛眠的回答他聽見了,可他已經沒時間去理會,此刻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把這碗搔子面還是嫂子面還是什么鬼的面的趕緊消滅,三口下肚,直到饜足。 卞雪莉端來香鍋,鍋里的食材很豐富,最上層也是紅紅綠綠的一大片點綴其間,味道特別重,重到嫂子面的香氣都快被蓋住了。 她把一碗米飯放在薛眠面前,給他遞去筷子和勺子。薛眠見她面前只有一個空碗,不禁道:“又在減肥?” “對啊,”卞雪莉笑了笑:“最近胖了兩斤,得趕緊減下來,不然下禮拜的秀就參加不了了。” 其實卞雪莉的身材在女孩子堆里已經算是非常好了,高挑,苗條,平時帶著鍛煉,還練出了一對馬甲線。不過因為她是學校模特隊的主力,經常會接一些走秀活動,所以對身材的管控就比較嚴苛,一天都不能松懈。 “別太辛苦了,”薛眠夾了一塊里脊放到她碗里:“點了rou就得吃掉啊,不能浪費。” “知道啦,”卞雪莉笑瞇瞇的夾起rou塊朝他晃了晃:“我點的就得我負責消滅唄?行,那小肥肥就留到明天再減吧。” 情侶之間互相夾菜這種小情趣的妙處就在于“你來我往”四個字上,卞雪莉舉起筷子伸到鍋里,準備夾一塊薛眠愛吃的培根給他。哪料筷子尖剛碰到rou邊兒,都還沒來得及夾呢,突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一雙筷子橫空攔截,直接動作麻利的先一步夾走了那塊培根。 “……”卞雪莉愣住了。 “這就是香鍋?”費南渡一口咬下筷子上的rou,嚼了幾下,挑著眉頭點評:“很一般啊。” 其實很好吃。 但他就是不愿意承認對面這倆人點的東西比他的面條好吃。 憑什么比我的面條好吃啊! 我點的東西必須是最好吃的這是規矩懂嗎! “那你吃面吧,”薛眠看了他一眼:“要再來一碗么?” “不用,”費南渡一邊嘴上說著難吃,可一邊又把筷子繼續伸向那口小鋁鍋,夾了一塊腐竹送到嘴里:“雖然味道一般,勉強還能再吃幾口。” 薛眠張了張嘴,愣是沒說得出話來。 不好吃還吃? 你臉疼不疼? “學長別客氣,一起吃吧。”卞雪莉在一邊笑:“看你應該不常來食堂,其實食堂里的飯菜有些還是挺不錯的,以后可以讓薛眠帶著學長多試幾家。” “不好吧,”費南渡又夾了一塊花菜,斜睨著看了薛眠一眼:“這位同學平時學習那么忙,別人吃飯他都要拿本單詞書背的人,有時間給我做向導么。” 話里有話。意有所指。 估計是在說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薛眠坐在食堂里捧著本15000背單詞的事兒。 薛眠一臉冷漠,無動于衷,心道就算我有時間給你帶路,你會留在學校吃飯么?今天要不是你提出來上食堂,恐怕連午飯都是打著車去市里吃什么料理吧。 還有。 請問你的“勉強再吃幾口”到底要吃到什么時候? 我們點的這鍋把你算進去了嗎? 還不給我住手? 一頓飯吃得費南渡哪哪都不舒服,后半場基本就是埋頭吃,偶爾無聊的左顧右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卞雪莉和薛眠倒是進行地挺愉快,一直邊吃邊聊著天,從他們的對話里,費南渡聽到了一些這位弄潮女的小故事。 卞雪莉高考考的是本市一所藝術類院校,影視表演專業,因為天生的模特架子,一入校就加入了模特隊,也一直參加模特隊舉辦或承接的各種演出,其中有純交流表演性質的,也有商業性質的。 卞雪莉人長得漂亮,業務能力又強,雖然不是專業模特出身,但臺風穩健,臺步扎實,有自己的一套style。所以盡管才開學不到兩個月,卻已有不少經紀公司向她伸出了橄欖枝,想將她簽到旗下。 不過卞雪莉志在影視圈,對模特圈興趣不大,之所以兼職做模特也只是想課余時間多賺點生活費。畢竟藝術類院校的學費比起其它大學要貴得多,再加上…… 加上她這一身價值不菲的行頭包包也總得要有人民幣的鼎力支持吧? 費南渡就是這么想的。 “本來今天是沒課的,”卞雪莉放下碗筷,朝薛眠抱歉一笑:“不過來的路上臨時接到通知,下午四點有一場臺步課要參加,所以不能陪你太久啦,一會兒我就得回去了。” “沒事,”薛眠遞了一顆奶糖給她,剩下的一袋放到她手提包里:“你平時又要上課又要走秀,已經夠辛苦了。是我沒考慮仔細,應該我去看你才對的,這樣你就不用兩邊來回跑了。” 卞雪莉飯后愛嘬奶糖,這是她的一個習慣,所以早上去上課的路上,薛眠特地拐去超市買了一袋放在口袋里備著。 這個并不起眼的小習慣,他倒是一直都記著。 卞雪莉打開包裝紙,將奶糖放到嘴里:“跟你沒關系的。平時你只有周末有空,可偏偏周末是我活動最多的時候……說起來該怪我才對,之前你說要來看我,回回都是我時間上有沖突。今天好不容易得個空閑,又是我的問題打亂了計劃……對不起啊。” “不是你的問題。”薛眠一聽卞雪莉給自己道歉就覺得心下愧疚,酸酸澀澀的。且不說雪莉是自己的女朋友,即便只是個單純的女性朋友,他也不認為該是讓女生在路上折騰。搖搖頭,安慰她道:“下次吧,下次你什么時候有空提前告訴我,哪怕不是周末,我請假過去看你。” 我請假過去看你。 不上課了。 請假過去看你。 這大概是一個學習款的書呆子能給出的最走心的承諾了。 頂配版。 看著這對阿哥阿妹十八里山路含淚相送,依依惜別萬分不舍的樣子,費南渡再也吃不下哪怕半口了。 筷子一丟,雙臂一抱,冷漠著一張臉,一眨不眨的看過去。 ※※※※※※※※※※※※※※※※※※※※ 今天不羅嗦,就一句,西安面是真的好吃。 嗯嗯嗯嗯嗯嗯!!! ps:斥資找人設計了一版封面,今天晚些時候掛出來,以后咱也是有皮膚的小說了,哈哈哈哈哈哈!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