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7
好像是有點旁若無人了。 有點……過了。 卞雪莉在察言觀色一項上有著得天獨厚的敏銳力,第一時間捕捉到兩束正向這邊投來的目光,頭一轉,猛地對上一對漆黑的眸子。 那眸子甚是漂亮,濃黑深邃,澤亮如辰。只是里面似有寒光重疊,霜霧彌散,看得人后背隱隱發涼。 “……” 卞雪莉不無尷尬的扯了下嘴角,挽了挽耳邊碎發:“不好意思啊學長,我們只顧著聊天,把你……” 把你…… 把你什么呢,晾在一邊嗎? 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這種事情也不存在什么晾不晾的,畢竟對方才是那個…… 電燈泡啊。 “不用管我,”卞雪莉一時詞窮沒能說完的話被費南渡適時接住,語調平平:“難得見一面,聽著不容易,鵲橋相會都沒二位這么艱難。不用管我,多聊會兒吧。” “學長說話真是幽默呢。”卞雪莉被他這幾句逗笑,轉頭問薛眠:“你下午是不是還有課呀?要不回宿舍休息一會兒吧,我差不多也該走了。” 薛眠下午沒課。 本來按照他的計劃,中午吃完飯,下午陪卞雪莉在學校走一走逛一逛,四處看看,待逛累了去何家寨看場電影,晚上一起吃個飯,再送她回學校,一天也就這么結束了。 不過現在都告吹了。 只是…… 說不上來為什么,薛眠發現自己居然沒有特別失落的感覺,好像這樣的一場計劃泡湯并不是什么特別傷心難過的事,甚至還有點…… “好,那我送你去坐車。”薛眠沒有告訴卞雪莉下午沒課,免得她想到自己大半天時間空出來,現在又無事可做,反而自責。“回市區的公交車你知道的,只有一班,可能要……” “不坐公交車,”卞雪莉接過提包,習慣性的拍了拍裙擺:“我打車走,公交車走走停停站點太多,耽誤時間,人也不舒服。” 費南渡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錯,在卞雪莉說完這幾句話后,正準備起身的薛眠似乎怔了一下,動作明顯放慢了不少,直到過了好幾秒,才像什么都沒發生的起了身。 “好,不過校門口不太好打車,”薛眠主動又接過了卞雪莉的包:“需要往前面走兩百米,那里有個十字路口,出租車會多一些。” “可以,正好走路還能帶著消消食。”說著,卞雪莉微笑轉身,向費南渡伸出一只手:“不好意思啊學長,我下午還有課,就先走一步了。認識你很高興,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再見。” 這次費南渡倒是沒猶豫,伸手過去,客氣一笑:“一定有機會。” 薛眠要送卞雪莉坐車,費南渡沒有再同行的理由,三人在食堂門口分道揚鑣。 “你這個學長很有趣啊,”走在去校外的路上,卞雪莉的臉上始終帶著一抹明媚的笑,主動聊起剛才那只千瓦級電燈泡:“他是學什么專業的?聽他自己說不是外語系,那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自上次薛盼之后,這是薛眠第二次被人問起自己和費南渡認識的由來。但奇的是,上次他不愿意對薛盼說實話,可現在面對卞雪莉,卻能坦然如實的道明那個不尋常的初次相見。 這樣改變的原因并非因為卞雪莉是自己的女朋友,所以才不想對她有所隱瞞。 也不是因為同樣身為女生,卞雪莉比薛盼對于“暴/力”、“跟班”、“混社會”這樣的詞接受度要更強。 原因是什么。 薛眠似乎也還沒想明白。 “……啊?”卞雪莉的眼睛在聽完那段“月黑風高の東區食堂事件”后猛的放大了一圈,盡管早已事過境遷,但臉上多少還是劃過了幾分驚詫:“他要收你做什么,小……小弟?” 幾乎是沒猶豫的,卞雪莉倏的就哈哈笑開了:“那他也太不了解你了,你哪里是肯給別人做什么小弟的。再者說,大家根本也不是一類人啊。” 嗯。 的確不是一類人。 薛眠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點點頭,隨口應了一聲。 “那后來呢?”卞雪莉又問:“你們就這么認識了?然后上課再遇到,就一直……一直……” “也沒有遇到過幾次,”薛眠如實道:“只是他有一門選修課和我選的一樣,所以偶爾會一起上課。” “這樣啊。”卞雪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他對你好嗎?我是說友好嗎?畢竟聽你的描述,還有他給人的第一印象,感覺……這人是不是脾氣很差,對人很兇?” 脾氣很差? 嗯,是挺差的。而且還特別不守課堂秩序。 對人很兇? 嗯,是挺兇的。一不高興直接就能給人一個大耳光呢。 “還好,”臨到嘴邊的實話打了一個回馬槍,薛眠還是仗義的守住了某人的形象,稍微包裝了一下:“除了有時候上課不怎么聽講之外,其實人還不錯,比新聞上看到的那些紈绔富二代要好一些。” 對。好一些。 這已經是他能給出的最中肯的點評了。 “那就好,”卞雪莉說:“吃飯的時候悄悄問你怎么帶了個‘學長’過來,當時看你支支吾吾,我還以為你是遇到了事,或者這人是個壞人,你被他抓住什么把柄給威脅了。看來是我多想了,他可能純粹就是覺得沒能把你認作小弟,既然這么巧選到同一節課,做個同學也不錯。” 薛眠認真的想了想:“應該……是吧。他平時不太聽課,所以有時候會借我的筆記抄。剛剛也是因為正好下課,又到午飯點了,我就沒想太多,帶著他一起見你了。” 停了一下,轉頭看過去:“你是不是不高興了?怪我帶了一個陌生人一起吃飯?” “怎么會呢,傻不傻。” 二人走出校門,沿著鐵柵欄圍墻往十字路口走,卞雪莉繼續說:“其實你愿意多交一些朋友,我是很開心的,畢竟從小到大你都沒有什么朋友,現在我們又不在一起,想陪你聊天也總是抽不出時間。如果這四年里能有一兩個同校的同學也好、朋友也好,可以經常陪你上課下課,吃飯聊天……你看,多好的事情。” “沒事的,”薛眠看著她:“別總是考慮我的感受,不能陪我聊天也不是你的問題。你要應付上課,還要忙著走秀,哪有那么多精力和時間。何況……我本就不是個會聊天的人,不用陪的。” 二人已經走出同華輻射范圍,兩邊的行人少了很多,卞雪莉笑盈盈的往薛眠身上一靠,挽住他的胳膊朝他撒了個嬌:“不會就要學呀,會聊天才能交到朋友喔。你看我,以前也不愛說話,后來發現不說話就沒人跟你玩,沒人跟你走得近,時間久了,人就會很孤單,不合群,跟大家融入不到一起……這樣可是不利于在社會上立足的喔。” 卞雪莉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薛眠其實是有些驚訝的。然而再一想,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個姑娘確實是改變了很多。 很多,多到堪稱脫胎換骨。 從前,開別人瓢的卞小姐跟薛眠一樣,也是個生人勿近的冷淡性子,長久以來只和薛眠一人來往,其他人想近身三米根本是異想天開。后來到了高中,二人沒能分到同一個班,身邊的同學都變成了陌生面孔,卞雪莉一時適應不過來,整個人像是被丟進了冰冷的地窖里,孤獨,害怕,又深感厭煩。 一開始她很不習慣,每天放學回到福利院,第一件事就是拉著薛眠說上半小時的話。原因無它,就因為白天在班里幾乎一言不發,誰都不理,所以一天的詞匯量全指望著放學后到薛眠跟前釋放完畢,一吐為快。 但后來,她漸漸發現,這樣行不通了。 不跟別人交流來往,自己將自己孤立成一座封閉的島,看似很自由,很清凈,無人打擾,也不需應付任何人,可時間久了,許多意想不到的“麻煩”也就接踵而至了。 班集體的活動沒人會再通知你,因為所有人都默認你不可能參加。 班干部的評選也沒人會票選你,因為大家都覺得你肯定不稀罕。 校獎學金的競爭班主任不會想到要給你一個pk資格,因為平時你的言行并不討喜,老師自然也就不曾留意班級里原來還有一個你。 生病不舒服趴在桌上不會有人給你遞一杯熱水,因為你可能只是不想上課,所以干脆睡著了。 太多太多,不勝其數。 也許卞雪莉夠堅強,堅強到她可以不在乎生病時的一杯熱水,胃痛時的一句關懷。 但她不能不看重獎學金。 她成績并不差。 她有資格競爭。 她需要那筆錢。 “就這里了嗎?”卞雪莉站在十字路口探頭張望著:“好像是比你們學校門口的車要多。” “學校那個坡太高了,很多車都不愿意往那邊開。”薛眠站到路口,保持著手臂伸展的姿勢不動:“上次我姐過來也是不好打車,要不是她怕走路,我就帶她到這里攔車了。” “盼姐來了?”卞雪莉兩眼放光:“那你怎么沒……哦,是不是猜我在忙,你就干脆沒告訴我了?” “別多想,”薛眠說:“她是突然來的,都沒提前告訴我。她也沒待多久,在食堂吃了個飯就趕回上海了。” 說到薛盼,卞雪莉對她的印象一直很好,雖然二人的交集并不算太多。 卞雪莉和薛眠同齡,十二歲那年成為朋友。那會兒薛盼剛升入高三,學業緊張,所以申請了住校,不經常回福利院,因此卞雪莉沒怎么見過她。 后來薛盼高中畢業,徹底離開了福利院,此后再回來也只有寒暑假才有時間,但不再住福利院,而是回她和薛眠老家的房子,或者暫居勤工儉學的雇主家。 可能因為薛盼是薛眠的jiejie,所以卞雪莉才愛屋及烏,對她一見如故。也可能純粹只是覺得薛盼性格好,每次去福利院看望薛眠時,都不忘給她也帶一份禮物。 所以在卞雪莉心里,薛盼和自己的親jiejie一樣,她愛護她,也尊敬她,視作親人一般對待。 薛眠攔到一輛出租車,卞雪莉臨上車前忽然停下腳步,從包里拿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遞了過去:“給,送你的禮物。” “禮物?” 薛眠有些驚訝:“怎么好端端的送我禮物?你花這個錢……” “好啦,給你你就收著嘛,又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卞雪莉不由分說,將小方盒“啪”的一聲放到他手心里,笑瞇瞇道:“平時看時間總掏手機不方便,這手表是我一個朋友推薦的,款式簡潔,應該適合你。不過不適合也得戴著啊,我挑的,怎樣都得戴的。” 這姑娘,即便是撒嬌,也撒得讓人溫暖窩心。 薛眠看了看她,沒說話,打開了手上的黑色盒蓋。 深灰色的絲絨海綿上,一只銀色表帶的機械腕表躺在其中。表盤純白,指針藏青,造型簡約又大方,確實跟他的氣質很貼合。 “……謝謝。” 薛眠合上盒蓋,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姑娘,心里一時說不出的五味雜陳,翻涌出許多情緒。有慚愧,有感謝,有滿足,也有溫心。 但他知道,一種在這個場合下最該有的濃烈情緒。 他始終沒能醞釀得出來。 ※※※※※※※※※※※※※※※※※※※※ 咳咳,怎么了?有個女朋友不是很正常?意氣風發的少男少女,談個戀愛咋滴? 好了好了,回頭會詳解個中曲直滴。讓我們以掌聲歡送開瓢姐的7章客串,下期節目(暫時還不知道是哪天哪期)再見!好好去走秀吧!gogogogo~~拜拜拜拜~~溜嘍! 下章開始進入回憶篇最后一個副本,隆重預告:本副本有糖!有糖!有糖!哈哈哈哈哈哈哈~~~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