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 周緒笑:“不是說你白癡,是說我自己,畢竟我是個鎮外人,說不準哪天就不讓我進鎮了,當然要趁有機會時多走走。” 他說這話時特地壓低聲,并且上半身前傾,為的是不讓前排的敬先生聽見,不然他肯定會被敬先生不滿責問諸如“誰會不讓你進鎮”這種話。 然而這也讓程風聽不太清他們在說什么,耳邊像是只有風的呼聲,他不太高興地清了清嗓子,但無人理會,一時間既覺丟臉又覺氣悶,索性偏過頭看河畔的風景。 終于,哆啦a夢在七點前抵達了目的地,眾人陸續下車,安靜緊跟程風之后,下車便放眼望向對岸。 河流下游的確變寬很多,兩岸也遼闊得多,看起來像是個小型的河谷草原,來這里放羊應該很快樂,但眼下只有一條狗…… 安靜尋覓起松獅犬的蹤影,只見那位老先生牽著狗轉悠起來,其余幾位男士倒是立刻帶上竿和桶到岸邊去。 “她們叫你。” 程風在邊上提醒她,安靜扭頭,見幾位女士站在一起和她招手,當下就要過去,不過程風伸手攔下她:“我幫你帶桶。” “謝謝。” 她將魚桶交給程風,只帶著野餐籃跑去幾位女士那邊。 她們并不釣魚,只是來散心看風景的,這時鋪了野餐布和軟坐墊在草地上,只差坐下,之所以叫來安靜是因為那位她并不認識的老太太想認識她,于是她一過來白糖女士就介紹兩人認識一番。 那位女士正是白糖女士的鄰居,王女士,也就是那位正在籌備家庭俱樂部的老太太,她和邵女士最最合拍,也曾參加過邵女士的生日晚會,因此這時還夸了句安靜跳舞很好的話。 安靜靦腆笑了笑,陪她們坐下聊天,這才知道程風邀請了邵女士和她先生兩個人,只不過老先生在聽說有十幾個人之后就老毛病發作,害羞拒絕,因而今早只有邵女士氣哺哺過來。 而王女士,她和她先生原本是沒被邀請的,但是程風邀請石先生時石先生正被她拉著斗地主,聽說今天有釣魚活動后便一起跟來。 王女士也很愛笑,說完這事問安靜:“會不會覺得我厚臉皮?” 安靜連忙搖頭,向她表達了她的喜悅:“不會,我很有成就感的。” “魚都還沒釣就有成就感?” “嗯!”安靜小聲說道,“我沒想過會有這么多人來。” 她望向河邊,這時男士們都已經散開,有人甚至已經走到更遠的下游河段去,離她們最近的是程風和周緒,兩人還沒開釣,似乎在聊天。 幾位女士會心一笑,安靜并未覺察,回神后把她的野餐籃打開,請她們吃了些水果。 聊著聊著就見程風那邊甩了下竿,竟是釣起魚來,她們才讓安靜也去,安靜本來就摩拳擦掌,因此并不推卻,告別幾人朝岸邊來。 程風正在串第二竿的魚餌,見她來,刻意放慢動作等著。 “你釣到魚了?” 安靜一邊跑一邊問,臉頰因為剛才的閑聊還紅撲撲的,程風拍了拍他的魚箱,她停下后便蹲身看,里面果然有條魚,這會兒還在激烈地瞎闖,大概有她的手掌那么大。 她眼一亮,壯志滿懷,正這時不遠處的周緒也甩了下竿,同樣釣起一條,甩進魚桶里。 “你也釣到了?” 安靜立刻拋棄程風的桶前去看周緒的。 程風:“……” 周緒笑著推了推眼鏡,手上慢條斯理串起魚餌,安靜則觀察起他的魚,最后回頭問程風:“你要來看看嗎,這條比你的大很多!” “……” 是男人就不能忍,程風不高興地拋下第二竿。 安靜這才意識到她說錯話,并且可能已經中傷了一個男人的勝負心。 她訕訕眨眼,帶上自己的釣具獨自去上游,按她學來的釣魚法一步步做下去。 真正的釣魚和在小池塘里釣金魚完全不同,河水流動時會帶動浮漂,安靜并不熟悉魚上鉤的手感,好幾次浮漂被流水卷動她都以為是魚上鉤,所以使勁提竿,結果都是空竿。 這樣的動作做到第三次時她便有些害臊,偏頭看下游,見程風和周緒皆沒注意她,稍稍松氣,又往斜后方看了看,見幾位女士都低頭聊著天,完全放下心。 殊不知人人臉上都掛著笑。 她決定不再草木皆兵,浮漂再怎么被水卷都不為所動,直到程風又釣起一條魚時她才穩不住,提竿一看,魚餌竟然已經被吃掉。 “……” 安靜備受打擊,串好第二竿魚餌后繼續釣,這回更加凝神靜氣,偏偏這時又有搗亂的小家伙跑來—— 那只松獅從主人手里掙脫束縛,這會兒趁她不備靠近她身后,叼出她籃子里的餐布就往上游跑。 安靜在原地愣上幾秒,然后才在腦海里拉起警鈴。 那塊餐布里還裹著她的餐盒! 小松獅還在撒歡,安靜正思考要不要追上它時程風就追了來,一邊還叫它的名字。 “噠噠。” 噗—— 安靜瞬間忘了她的餐盒,被程風叫噠噠的場景逗笑,樂夠了才追上去。 噠噠雖然腿短,動作卻很靈活,尤其是程風跑到它前面攔它時它也能輕易左右逃,安靜剛剛追上他們,就要和程風來個前后包抄時遠處響起陣口哨聲。 聞聲,噠噠立刻化身為訓練有素的士兵,停下動作,片刻之后甩掉嘴里的餐布,掉頭逃逸。 “……” 程風看了眼腳下的黃白格餐布,上面已經口水汪汪,有些嫌棄地提起一角。 緊接著,餐布里裹著的餐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掉落,在空中花式轉體兩圈后,“啪嗒”一聲,不完美落地。 不完美就不完美在餐蓋被甩開,而里面的銅鑼燒也散落一地。 就這樣,沒被噠噠破壞的銅鑼燒被程風破壞了。 “……” “……” 程風手里還提著臟臟的餐布,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哦,好像是和他把宏偉釣起來的時候差不多。 他看著一臉不舍的安靜,良久才吐出聲:“對不起。” 安靜忙將臉上的遺憾收起:“沒關系……” 說不準是餐盒也嫌棄餐布,所以著急逃離它呢? 她這般想著,上前去收拾殘局,程風也在她面前蹲下,欲言又止地攔住她:“我……” “嗯?” “我有個想法,”他指了指地上的銅鑼燒,略帶尷尬地問,“如果我吃掉上面這半,你會笑話我嗎?” 安靜呆呆眨眼,幾秒后露出個微笑,準確說是個傻笑:“不會,如果可以,我也想這么干!” “不過……” “什么?” “我可能需要先洗個手。” “……” 好、好有道理。 兩人到河邊洗手,回來時再重新包圍住案發現場,面對面蹲下,各自拾起塊銅鑼燒。 安靜掰開面朝上的那一半,只有小部分紅豆沙粘在上面,她舉著看了看,突然笑起來,以一種有了重大發現的口吻告訴他:“這樣我們就是在吃松餅了!” 很莫名的,她為這個說法感到開心,眼睛都笑彎,里面像是匯了兩汪水。 程風情不自禁跟著笑,也掰開銅鑼燒的上半部,并給她演示了下怎么把中間的紅豆泥刮起來。 安靜學著他刮,紅豆泥刮得越多,臉上笑意就越深,就在她刮得忘我的時候,左側臉頰上突然傳來陣觸電感。 剎那間,安靜撐圓眼,仰頭看向程風。 他的指尖還停在她臉上,她呆呆地張開唇,亮煌煌的雙眼里除了該有的驚詫,還有絲迷惘。 第63章 羊舍音樂會 紅豆火與天空羊。 chapter63. 羊舍音樂會 四目相對, 程風的指尖輕微顫動下,在安靜迷茫的注視下緩慢收回右手。 她手里還輕輕捏著半塊銅鑼燒,這時呆愣愣地翻轉過手背, 屈指擦了擦左邊臉頰。 剛才被觸碰過的地方很遲鈍地有了反應, 升起熱意, 安靜極快地眨了兩下眼,睫毛顫得像是受驚的蝴蝶在揮動翅膀。 懵怔之際,程風舉起右手食指,極不自然地說道:“有點東西……” 他的嗓音低啞,仔細聽是可以從中辨別出一絲心虛的, 不過安靜并沒有這個心思, 她瞄向他的指尖, 果然在那里發現點暗紅色的豆沙。 是這樣嗎? 可是紅豆泥怎么會蹭到臉上? 安靜實在轉不動腦筋, 只是一味地點頭, 然后垂眼繼續刮手里的銅鑼燒,細口細口吃掉。 程風見狀收回指尖,一時發愣竟用拇指指腹碾了上去,本就細爛的紅豆泥被抹開,剎那間,像是一簇暗火在指尖燃起來, 有些灼手。 而那簇火苗正跳起來鄙夷他—— 好卑鄙!竟然騙人!我是怎么來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再清楚不過的程風立刻在銅鑼燒上蹭掉它,算是物歸原主, 卻心虛到不敢看對面蹲著的人。 就這樣, 愉快的松餅時間變成漫長的松餅時間, 兩人都變成無聲的進食機器,吃到地上只剩一塊銅鑼燒時,安靜總算抬頭, 問他:“你要嗎?” “嗯。” 程風拾起最后的銅鑼燒,安靜則收拾起案發現場,等程風吃完便帶著餐盒和餐布往回走。 兩人間的氣氛原本還很微妙,不過這種微妙感在他們看見下游的搖滾老先生和噠噠后就淡下。 老先生靜立于她的魚竿旁,而噠噠乖巧坐在他腿邊,皆面朝上游,顯然是在等著他們,安靜為此加快步伐,回到河岸邊。 老先生是來和安靜道歉的,因為他聽搖滾聽得入迷,一時沒注意就讓噠噠跑開,找了很久才找到遺落在車座上的口哨,喚回噠噠。 安靜對此當然是表示沒關系,并且在這一刻有了新想法,有些期待地問老先生:“我可以摸摸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