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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夢中的他根本聽不到。鳴呦甚至想搶下那束紫草,可是伸手間,卻穿過了翻起的袍袖,他,還是走了! 桃紅的燭淚層層疊疊地堆積著,鳴呦瑟縮在墻角的燭影中,顫栗著。 厚重的帳縵將雕花大床攏的嚴嚴實實的,兩具裸呈的淡黑色人影交疊起伏,一聲一聲細喘呻.吟從布帳的縫隙里傳出來,絲絲縷縷地,卻如針扎般刺入鳴呦的耳朵。 鳴呦無聲地飲泣著,水霧朦朧地望著眼前這一切,貝齒刺入下唇,卻感覺不到疼痛。如果可以重新來過,他寧愿無聲無息地離開! 不,寧愿從未識過滄海! 光影迷離,變幻。 再睜眼,已是清晨。曖昧的氣味還未散盡,他已跪在濕冷的地上,豈求滄海的原諒,膝下冰冷,心卻是暖的。 他好歡喜,滄海對他有情,所以,才與他巫山赴云雨! 他仰起頭,看晨光中的滄海,他英俊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淡淡地看著他,沒有憤怒沒有鄙夷,什么都沒有! 滄海穿好衣袍,踏出門去,臨了,輕聲說了句,等我回來。 從清晨到日暮,滄海都沒有回來。 月上中天,星辰漫過天際。 他沒有等來滄海,卻等來帝君一道旨意,令人將他拘至靈宵殿的偏殿。 殿中只有帝君和瑞彩兩個人。 芝華,你可知犯了何罪?帝君怒氣沖沖。 他望著帝君,雙眸明朗,淺碧的瞳仁像荷葉上的兩顆露珠,透著晶亮的光,他生具慧根,冰雪聰明,帝君只一句,他便知道,瞞不住了! 他站得很直,兩手在袖中緊握成拳,面容卻是淡然的。 芝華認為,喜歡一個人,沒有罪! 瑞彩帝姬冷笑的樣子,其實也挺美,真是恬不知恥,一個男子,居然對滄海君生出那樣的齷齪心思,還自甘下踐,拖滄海君下水,你可不是瘋了么? 他看著那張俏麗的臉,懶得辯解,他可不就是瘋了! 帝君看他不思悔改,煮熟的鴨子就剩下嘴硬了,怒意更盛。 芝華,你可知滄海君在這三界中的地位,你又可知 浮離天的存在在天庭中意味著什么? 他當然知道,可是,那又如何! 帝君看他不語,壓了壓凌厲的語氣,如果你與滄海君的事情傳遍天界,你可知會有什么后果? 指尖刺破掌心,有濕濕的東西流下,刺痛提醒著他,不能妥協,滄海對他有情!什么天庭,什么三界,對他來說,都沒有滄海那夜的一個吻重要。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執著而堅毅,帝君,我與滄海兩情相悅,其他的,我管不著,也不想管 瑞彩突然爆出一聲尖笑,刺得他耳膜生疼,原來,再美的臉猙獰的樣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兩情相悅?還真是可笑,她的語氣尖酸又刻薄,芝華,你還要不要臉,到現在,你還不知道帝君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么? 芝華悚然一驚,臉色一寸一寸灰敗下去,他咬牙道,一定是你,是你是你偷偷潛進浮離天 他的語氣蒼白無力,說到最后,連自己都沒有力氣接著說下去。 瑞彩死死盯著他,怎么不說了呢,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她一步步逼近,陰毒的眼神像鎖緊獵物的禿鷲,滄海君深知將此事宣之于眾,雖可光明正大地處理了你,卻于他仙德有損,所以借我的口告訴帝君,你難道還不明白么? 他閉上眼睛,控制不住地瑟瑟發抖,許久,喃喃說道,你胡說你胡說他不會這樣做的 我胡說?你看這是什么?瑞彩道。 他睜開眼,瑞彩的掌心握著一撮紫色粉末,他當然識得,是幻夢草燃燒后的灰燼。 瑞彩的話像一把刀,將他的一顆心削剝地鮮血淋漓,你用這種骯臟的玩意兒迷惑滄海,與你春宵一度,你還好意思說兩情相悅,真真笑死人,她冷嗖嗖地笑道,你可知,滄海交給我這東西時,那眼神恨不得把你殺了呢! 他倒退了兩步,失神地望著瑞彩的嘴巴開開合合,胸腔里也像燃了一把火,把長久以來的執念連同那顆心,一同煉成了灰。 他慢慢地轉向帝君,喉嚨又澀又啞,眼眶疼得像要滴出血來,帝君,滄海呢我想見一見他 芝華,你醒醒吧 帝君看他失魂落魄,哀痛欲絕,不由得也軟了一些心腸,畢竟,他是師兄大日神君唯一的弟子,他嘆道,滄海他不愿見你,已下界去了 哦,他淡淡地應了一聲,聽到自己的聲音忽然異常平靜,帝君打算如何處罰我? 帝君沉吟半晌,方才堅澀地開口,你是師兄唯一的弟子,朕不罰你,你回幽鳴洞天去吧,以后莫要再回來了! 嗯,芝華應了一聲,垂下眼簾,轉身默默地走開。 鳴呦跟在他身后,看著當年的自己,那樣脆弱那樣無助,踉踉蹌蹌地走得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