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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帶來什么東西破碎的聲音,又瀝瀝啦啦地灑了一地。 鳴呦的心里一疼,加快腳步,想追上去,卻不知一腳踏空,跌進了何方。 鳴呦忽地睜開眼睛,凝視著頭頂虛空,良久,才使勁地喘了一口氣。 伸出兩指,鉗住雪虎搭在他胸腔的手臂,放在一邊,翻身坐起。 天邊似有微薄的曦光蒙蒙亮起,他披了件薄衫,走出屋子。 出了門,才發現,足底冰涼,竟然忘了穿鞋子。 站在游廊盡頭,他清晰地看到滄海的寢殿還亮著燈。 猶豫了一會兒,他輕悄悄地走近,站在半開的木格花窗邊朝里張望。 那人倚在床頭,手中拿著個不大的小卷軸,怔然地望著。 離得太遠,方向又不對。鳴呦看那幅卷軸的大小很眼熟,卻是看不清楚,上面寫了什么或畫了什么。 山上的冰泉氣息在夜晚和凌晨尤其深重,鳴呦打了個寒噤,不覺緊了緊披著的薄衫,這細微的聲響一下子驚醒了正陷入沉思的滄海。 他身形微動,已將卷軸不知放在了何處。 轉頭對木窗方向道,進來吧! 鳴呦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滄海一眼看到他赤著的雙足,皺了皺眉,往里面讓了讓,拍了拍床沿。 鳴呦本想隨便找張椅子坐,遲疑了一下,還是坐在了對角的床邊。 明亮的燭火下,鳴呦赤足踩在光滑的青石地面上,足面上淡青的血管清晰可見,更襯得白皙的雙足像雪一樣晶瑩,本是淡粉的指甲被凍成青白,腳指頭可憐巴巴地蜷縮著。 滄海目光幽幽地望了他一眼,掀開被角,說道,把腳伸進來暖暖。 鳴呦下意識地將雙足縮了縮,唇角抽動了一下,輕聲說道,不用了他把目光躲了開去,我就是醒得早了,還要回去接著睡的 此時的他,多恨自己不能戴起那幅假裝頑劣的面具。 滄海略略不悅地板了臉,快些 鳴呦不動,他很想拔腳就走,可不知為何,就是動不了身體。 他暗中氣餒著,還是把兩只冰坨子一樣的腳伸進了滄海的被子,被子里暖烘烘的,周身的寒氣好像一下子化作了熱流,要從眼睛里瀉出來。 他盯著自己放在被子上攪纏在一起的手指,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這一點溫存,就像葉上一滴露珠,日光一現,就蒸發了! 忽然,足心一熱,被兩只溫暖的手輕輕地攏住了,他霍然抬起頭,滄海仍是云淡風輕地看著他,目中光芒閃動,蘊含著些什么東西,亮亮的。 只聽他溫和地說著,夾雜著嘆息,你啊,不知道如今的身體有多虛弱么?為何,總是這般任性? 鳴呦望著他的目光,糾結了許久,還是不愿去猜那里面蘊藏著什么,他重新把目光移回手指,盯著因用力而泛白的指尖,兩股暖流被滄海用仙力催動,順著足心處向四肢蔓延,瞬間驅散了周身涼意,或者,連夢魘的心疼都緩解了許多! 他咬了咬唇,生疼生疼的,半晌,聽到自己的聲音,像暗夜里一抹清風,沒有固定的方向,謝謝師傅 第20章 女鬼 磔磔地笑聲在黑暗的樹林中驟然響起,異常驚悚刺耳。林中一大片飛鳥被驚起,撲楞楞地掠過林梢,激得陰風陣陣。 解羽輕飄飄地懸在半空,淡色的衣衫與對面包裹在黑衣中的女鬼形成了視覺上的強烈反差。 半個時辰過去了,解羽仍舊和顏悅色地勸說著,寧真,你若是放掉那些被你吞掉的生靈,本君親自送你去轉世,和閻君求個情,讓你投個好人家,好么? 寧真的黑衣在夜風中獵獵作響,氣勢遠遠地超過了解羽,好像下一秒即將被秒殺的是解羽。 雖然絕大部分掩在黑衣下,但從露出的半張臉上,不難看出,寧真非常漂亮,除了臉色白的像鬼,(哦不,她就是一只鬼),沒有半分血色,她的五官細致柔美,活著的時候一定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只可惜,此刻的臉上全是森寒戾氣,半分柔和也沒有。 她偏著頭,似是很認真地在聽解羽的話,偶爾應景地笑兩聲,笑得驚天悚地,令解羽頭皮發麻。 解羽舔舔嘴唇,口干舌燥地閉了嘴,這半個多時辰,他回憶過往引經據典因勢利導軟硬兼施,簡直磨破了嘴皮子,可是光聽他講了,那女鬼寧真竟然一字未吐。 解羽喪氣地想,再這樣下去,他就只能回去復命,讓帝君另請高明了。 他甚至懷疑,寧真莫非做了鬼之后,已經沒有了思維,沒有了記憶,只剩了空殼? 正當他準備抽身離開的時候,忽聽,對面那位終于張了口,說話的聲音倒還正常,比笑聲好聽許多,堪稱溫婉。 奴家竟不知前世的郎君,竟是位仙君! 她嫵媚一笑,或者是她自認為嫵媚,不枉奴這百年多來對郎君念念不忘,她望著解羽的眼神一瞬不瞬,表情幽怨而哀傷,只是可恨君華那賤人,如果不是她,奴本可與郎君相伴到老! 解羽使勁想了想,君華好像就是他歷劫時那位王妃。 他深吸了口氣,月華之下長發翻卷著,像一只浮于九天的禽鳥,姿態漫妙優雅,組織了半天語言,方才溫聲說道,寧真,世間萬物自有因果,君華與你或有累世宿怨也未可知,你何必執著于上一世的恩怨情仇!放開一切,消彌殺孽、再入輪回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