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能不能帶我一起走?”一個聽起來略有點緊張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誰!”我立刻轉身看去,張山則搶先一步,擋在前面,舉起了手中的沖鋒槍。 一個身影從黑暗的甬道深處走到近前,居然是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孩,不過十**歲,上身穿著一件藍色的毛絨外套,下身則是條舊仔褲配著一雙五成新的白色球鞋。如果放在外面,活脫就是一個典型的大學生形象。 “你是人是鬼?”我躲在張山身后,又說起了自己的專用臺詞。 “在這里,除了咱倆,還能有活物么?”不等男孩答話,張山就把我堵了回去。 “求求你們了,帶我走吧!我被關在這里十五年了,天天守在門口,就是為了等好心人帶我出去。”男孩感覺快要哭出來了,想往前走,但看到張山警惕的眼神和黑洞洞的槍口,又退了回去。 “好心人?哼,我可不是,別戴高帽。你已經死了,就該呆在這里,回陽間干什么?放你出去害人啊?”張山一點不留情面,沖著男孩冷冷地說道。 “我不是橫死的,我有權利回去!”男孩挺直了身子,對我倆喊道。 “對不起,我不是判官,他也不是閻王爺,這事兒我倆說了不算。”張山說完,就扯著我往后退去。 “我真不騙你,我出去不但不會害人,還能救人,你們就幫幫我吧!”男孩再也顧不得張山的臉色,朝我們快步走了過來。 “啪!”一聲槍響,男孩的左胸被射中,露出一個黑點,瞬間,黑點迅速蔓延開來,只是幾秒鐘,就燒出了巴掌大的一塊地方。男孩的神色非常痛苦,但他卻咬著嘴唇,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你如果覺得能打過掌印人,就盡管過來吧。”張山揚起了槍管,一臉輕蔑地看著面前的這個鬼魂。 男孩的臉色變的更加難看,小心翼翼地問我們道:“你們是……掌印人?” 張山用下巴朝男孩的左胸位置點了點,說道:“你以為呢?不然一把普通的沖鋒槍,就能把你傷成這樣?” 我挺迷惑的,也沒見這家伙找我要了什么,沖鋒槍就連鬼都能打。顯然不是來自于我這個掌印人的能力。 男孩低下了頭,思考片刻,仿佛下了決心似的抬頭沖我們說道:“如果我今天無法離開這里,情愿在你們手上魂飛魄散!”說完,不等張山表態,就朝我們慢慢走來。 張山壓根不和他客氣,抬手照著男孩左腿又是一槍,同樣,子彈打在他身上后也迅速擴散。但男孩只是皺了皺眉頭,并沒有停下腳步。 “無可救藥!”張山吐出這四個字后,把槍舉到眼前,瞄準了男孩的心臟。“你既然想這樣,我就成全你!” 第二十七章 又著道了 “啪!”響聲過后,男孩站在那里看著我們發愣。而張山的槍口卻是沖著斜上方的,這一槍并沒有擊中他任何部位,因為我把槍管打歪了。 “你干什么!”張山扭過頭來,小聲地怒斥我。 “你忍心下手?”我第一次對張山所做的事,從心底里產生了不滿。 “你記住!不要和鬼談感情,他們沒有感情!”張山可能怕男孩看出我們產生了分歧,從而有機可乘,嘴型不動,小聲沖我說道。 我很明白他的意思,但既然決定要弄明白這件事,就不怕那男孩看出來什么。于是我提高音量,瞪著張山的雙眼說道:“雖然我還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既然豁出去什么都不要了,你難道就不能給一個說明的機會么?是!咱們是掌印人,但掌印人就該濫殺無辜?雖然你這么做了,沒有人能說你什么,也沒有法律約束你。但作為一個人,一個有血有rou的人,就應該時刻把人類的情感放在第一位!而不是搞這種雙套準則多重標準。如果現在眼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還會這么做么?”我一口氣說完這么多,就一眨不眨地看著張山。 張山瞪著我的眼神越來越凌厲,就在我感覺快要爆發的時候,他卻突然收回了氣勢。回頭沖那男孩說道:“我給你三分鐘時間,如果你能說服我,興許你的要求可以滿足。如果不能,請你自覺點退回去,別讓我為難。”說完,他就坐在地上,靠著一側墻壁,閉目養神起來。 “好吧!我愿意試一試。”想要出去的愿望顯然在男孩這里更占上風,他接著說道:“我要出去救一個人,她是我女朋友!” “就這樣?沒有了?”張山眼睛都沒睜,從嘴角里擠出來這幾個字。“如果沒有了的話,我們就要走了,對不起,你的理由不足以說服我。” “我女朋友也死了,我倆就死在這防空洞中!”男孩急忙補充道。 張山睜開了眼,站了起來,看著男孩說道:“這關我什么事兒?走吧。”拉著我就要轉身。 “沒有我倆,你們是走不出這防空洞的!而且沒有我,我女朋友碰到你們,她只會害你們,不會幫你們的!”男孩緊跟上來,在后面說著。 “不要威脅我!我打小最不怕的就是這個!”張山突然轉身,用槍管頂在男孩的額頭處,沖他吼道。 “等等,你說你和你女朋友一起死在了這里?”我撥開了張山的槍管,問向男孩。得到他肯定的答復后,我又問道:“你女朋友是不是穿著和你一樣款式的紅色外套,留著黃色短發?” “你們見到她了?她怎么樣?有沒有為難你們?”男孩一聽說女孩的消息,馬上激動起來,就要撲向我,多虧張山手中的沖鋒槍擋住了他。 “你們倆就是十五年前餓死在防空洞里的那一對兒情侶,對不對?”我終于抓住了重點,頗為激動。 男孩低頭陷入了沉默,看他的表情,倒像是努力地回憶著什么。 就在張山快要不耐煩的時候,男孩終于開口了:“是啊,十五年了,我在這里一守就是十五年,居然沒有怪過她……”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不自己去找他,還非要找人帶你出去?”我的確有點費解。 “因為他并不屬于這里,陰間的都是孤魂野鬼。以他的能力,根本就過不了回夢蟾蜍那道關。如果我沒猜錯,他不是被騙進來,就是被強行送進來的。”張山替他答道。 男孩并沒有出口否認。張山正要接著說,只聽見甬道深處傳來一聲低沉的吼叫,這聲音不像是人發出的,但也不是豺狼虎豹之類的野獸,聽起來很不舒服,卻讓我的心臟隨之一跳。 “快走吧,咱們呆的太久,已經有東西循著氣味過來了。”張山顯得頗為緊張,扯著我就要回去。但我看著男孩那懇求的神色,怎么也不肯動。 “我真他媽服了你了!”張山見扯我不動,罵道:“自身難保,還要接這攤子爛事兒,我說你腦子是不是有病啊?” “帶他走。”我并沒有看張山,但語氣卻非常強硬。 “你……得!要帶你自己帶,我在前面等你。但咱們事先說好,之后如果發生什么事,你可別賴著我。”張山說完,就轉身向來時的路走去。 我愣在原地,不是因為張山不管這事,而是他一走,我倒犯愁了,帶這男孩走,說起來容易,怎么帶啊?我什么也不會啊! 男孩似乎看出了我的難處,走上前說道:“我躲在你的衣服口袋里,可以么?” “哦……那行!”我努力想掩飾自己其實什么都不會的尷尬。 男孩見我答應,身形慢慢化作了一團白煙,鉆進了我左邊的褲兜里。我頓時覺得褲兜里有一塊東西撐得挺大,拿出來一看,圓溜溜的居然又是一顆帶著眼睛的玻璃珠子,但比昨天那個老頭硬塞給我的小了兩圈。 我看著眼球發愣,深處又傳來一聲毛骨悚然的吼叫,不敢再多想,趕忙把眼珠子放回兜里,轉身朝張山追去。 張山已經等在了通風口下,前方幾十米的地方,偶爾傳來蛙叫聲。 “趕快準備一下,剛才咱們過來的時候,回夢蟾蜍都已經放出,這次要一口氣跑過去,千萬別喘氣。這一截很長,你憋也要給我憋過去!”張山并沒有詢問我結果,而是神色凝重地交代道。 “嗯!”我并沒有多說什么,立刻開始調整自己的呼吸。 “準備好了么?走!”張山說完話后,深吸了一口氣,帶頭向前沖去。 紫色的煙霧早已在甬道內彌漫起來,腳下依然有蛤蟆不斷地被我們踩破,噴出新的。跑了幾十米,胸腔內的壓力驟然升高,正在難受中,聽見前方叮叮當當一陣亂響,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腳下就踩到了一個堅硬圓滑的東西,這下可好,我瞬間就失去重心,朝前摔了出去。 下巴狠狠地磕在了地上,疼得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這下吞進去了不少紫色煙霧,不到一秒鐘,我渾身就沒了力氣,趴在地面上,我努力睜開雙眼,發現在臉前居然散落了好幾顆子彈。 “娘的,張山這家伙,害死我了……”我剛冒出這個念頭,就又一次昏了過去。 第二十八章 山洞奇遇 “師傅,咱們來這里到底要干什么啊?”黑暗中,我聽見一個稚氣未脫的男孩聲音。 “你生病了,師傅帶你來這里找藥啊!吃了藥,阿喜的病就能好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隨之答道。 我抬起頭,前方一大一小兩個舉著火把的人影正朝這里走來。 我想站起來,沒想到右腳居然在剛才摔倒時被崴了,一用力,劇痛傳來,又栽倒在地上。 “是誰?”前方兩人聽到了聲響,立刻站住,警惕地朝我這里望來。 “別……別開槍!我就是進來玩的!”說完,我就懷疑自己腦子是不是也摔壞了,居然蹦出來這么一句。 舉著火把的兩人聽到我回話,慢慢走到近前來,果然是一大一小兩人,孩子不過十來歲大的,生得倒格外結實粗壯,皮膚黝黑,長得和張山倒有幾分相似。但臉色卻呈現那種不自然的煞白,兩片嘴唇上看不到一絲血色。那個成年人倒看不出年齡,但也絕不下五十歲,留著一撮山羊胡,臉上帶著一副老式的近視鏡。 我知道這又是那“回夢蟾蜍”的煙霧所致,急于想搞清楚現在的年月。無奈二人均是短衣短褲打扮,粗布葛衣,看不出一點時代特色。 我觀察他們的同時,二人也在瞅著我。片刻后,那孩子說話了:“你是誰?來這里干什么?” “呵呵,這孩子從小在山里長大,沒怎么見過生人,你莫要怪他。”不等我答話,老人搶先解圍,見我還半蹲在地上,接著問我道:“不知你是否受傷?可要我們幫助么?” “沒……沒事,只不過是腳崴了一下,不礙事的!”老人如此客氣,我倒有點不好意思。 “既然沒事,那我們也不在此久留,洞中空氣濕潮。年輕人,就此別過,下山小心。”老人說完,拉著孩子就和我擦身而過,向深處走去。 “下山……”我正咀嚼著老人的這句話,發現他們從我身旁走過,趕忙回身喊道:“前面是冥道,凡人不可亂走!唉?” 其實話說到一半,我就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之前在防空洞中,我和張山所到之處,無論是地面還是墻壁,均砌著整齊地青灰色石磚。 此刻我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周圍都是不規則的石塊,只有腳下稍顯平整,但也不過是體積較小的石子罷了。這個地方,哪還有防空洞的影子?倒有點像山洞。 兩人聽到喊叫,回頭看著我。孩子拽著老人的胳膊問道:“師傅,那人說的冥道是什么啊?這不就是咱村后面的山洞嘛。” 老人若有所思,片刻后,對我說道:“年輕人,我知道你來得古怪,這單家村崇山峻嶺,常年不見一個外人。但你既不想說,我也不勉強。這樣吧,你如果信得過我師徒二人,且隨我們一道去辦件事情,待完事兒后回到村中,我再設法幫你離開,如何?” 我不禁苦笑,不是我不想說,是我根本就說不清,總不能說我是吸了藍色蛤蟆的煙才被送來的。這也太扯了吧? 不過就目前情況,跟著他們二人,看來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選擇了。 見我答應,老人微微一笑,回身牽著他徒兒,繼續向前走去。我還沒有摸清現在的情況,也不想多說什么,活動了一下扭傷的腳踝,一瘸一拐地,跟在他們后面。 向前走了大約五百步,拐過了一道彎,眼前頓時亮了起來,山洞的出口就在前方百十米處。我久在黑暗中活動,一下竟不能適應,連忙閉上了眼睛。 等我逐漸適應了光線,慢慢張開眼來,卻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這個山洞口居然是在一個懸崖上,洞口右邊是一條不大的瀑布,從山頂飛瀉而下,直落進左側的深淵中。洞口外根本無路可走,但在前方二三十米處,隔著山澗,有一塊依著山腰凸起的平臺,足有上千平米。 在山洞和平臺間,一架極為簡易的索橋橫架在上面。鋪著的木板有的都已腐朽不堪。 孩子一聲歡叫,撇下我們,踩著鐵索橋,朝山澗對面的那片開闊地跑去。 老人回身來看我腳上的傷,隨手推拿了幾下,再走起來,我竟然覺得疼痛奇跡般地減輕了不少。 和老人走上了橋,鐵索搖擺不已,鋪在上面的木板也作對似的嘎吱亂響。老人混不在意,笑呵呵地沖我說道:“這孩子小名阿喜,是山下村里的,被他爺爺送上山來隨我學醫。此處因靠近山巔,匯聚了山中的靈氣,汲日月之精華。雖沒什么奇珍異草,但卻能培養各種藥材,因此得名百草坪。平時怕孩子們進來糟蹋,也算得上是村中禁地,除了藥師,一般人是禁止入內的……” 老人在前面一點點地介紹著,但我卻怕得要死,這么高的索橋,還真是頭一回走,免不了雙腿打顫渾身哆嗦。 再加上搖晃得厲害,我基本上是抓著鐵索,以龜速前進。 好不容易踏上了百草坪,我終于喘了一口氣。放眼望去,這里被一片綠油油的青草所覆蓋,各種叫不上名的鮮花在從中綻放。小男孩正追著一只超大號的蝴蝶。 再回身看去,瀑布從索橋旁飛流直下,跌入深處,山澗中云霧繚繞,頗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 老人過了橋來,不再理會我,而是徑直沿著崖邊走去,沒幾步,就蹲下看看,不知道在找什么。 直到老人第四次蹲下,似乎發現了要找的東西,伸手在那里忙活著。我趕緊跟上前去,一則看老人是否需要幫忙,二則我也想知道他到底在找什么。 還有幾步遠的時候,老人站了起來,手中舉著一根亮閃閃的東西,神色頗為激動。我定睛看去,竟是一條通體銀白色的小蛇。 說它是條蛇,真是有點抬舉這家伙了,充其量不過黃鱔大小,只是顏色比較特別罷了。 老人掐著蛇頭,忍不住心中的興奮,向我說道:“這種蛇你沒見過吧?他叫銀溜子,本身無毒,但速度極快,一般人追都追不上。抓他必須要用剛下過蛋老母雞的肝,用藥酒泡上一個月,還得配上九種特殊藥材炒一炒,才能吸引其上鉤。這家伙順著香味找到雞肝,就會一口吞下。但蛇是吃不了熟食的,雞肝被吞進嘴里后,難以消化,就會卡住,而隨之藥酒的作用就漸漸產生了,慢慢揮發至它的體內,然后這家伙就跟喝醉了似的,三天之內都無法動彈。” 老人邊說邊指給我看,果然,在蛇身七寸靠上的地方,有一小塊yingying的凸起,應該就是那炒雞肝了。 第二十九章 舍利血(1) 老人取出一把小刀,招手把阿喜叫了過來,隨即用刀取出蛇膽,給他生吞了下去。然后又把蛇尸收入腰間的小竹簍中。 阿喜吃了蛇膽后,又蹦蹦跳跳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