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老人找到蛇后,似乎心情格外得好,見我依然一頭霧水,談興大發,接著說道:“這銀溜子生性小心多疑,且喜愛生活在最高處,平時絕不離開山頂五百步以外。我為了抓到這家伙,先是花了一個月炮制雞肝,又撒了九個月的餌,才抓到這么一條。好在老天開眼,總算給這孩子留了一條生路。” “那這蛇膽究竟有什么用?這孩子……有病?”我還是忍不住,問老人道。 “唉……”老人嘆了一口氣。“舍利血你聽過么?” 我茫然搖了搖頭,腦海內沒有任何關于這三個字的印象。 “這孩子的體內,流的就是舍利血。是一種非常罕見的血液,至少我生平僅見過他一人有。舍利血純剛純陽,擁有這種血,不但身體強壯,而且百病不侵,可以說是毫無壞處。 但是這孩子的爺爺,走的卻是純陰的路子,孩子從小跟著他,身上的陰氣與日俱增。這倒不能怪他爺爺,他也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才發現這孩子的異常。 直到有一天,孩子無緣無故留起了鼻血,一把脈,他爺爺才知道情況大是不妙。如果再這樣下去,孩子終會被陰氣所吞噬,而純陽的舍利血,也就無法再生,等于說,這孩子會失去造血的功能。” “白血病?!”我心中一震,忍不住小聲說道。 老人并沒有注意到我這句話,而是自顧自地接著道:“這銀溜子的膽,正是舍利血的救星。吃下一顆,對普通人充其量也只不過滋補一下,但對擁有舍利血的人來說,無疑是第二顆心臟。” “吃了蛇膽,他就能好么?”我看著在遠處無憂無慮奔跑的阿喜,也頗為感慨。 “要是早一年發現,也許這一顆就足夠了。現在看來,一顆蛇膽,也只夠他多活個十年。到時候,就要去找更大的新鮮蛇膽才可以繼續維持。難就難在,這銀溜子百年才成形,小的就如此難找,何況更大的?下一個十年,還能將就著過去,這孩子今年十二歲,能不能熬過三十二,都是一關啊。”老人神色間透出無限的凄涼。 等阿喜跑累了,老人又采了不少草藥。我們這才踏上索橋,往回走去。 雖然我很著急回去,但現在的情況卻和做夢有著很大的區別,自己也偷偷試了各種辦法,不但醒不了,還疼得呲牙裂嘴,看來沒有特殊的情況觸發,基本上是沒戲。 這段山洞并不長,只是曲曲折折,而且沒有人工修鑿過的痕跡,應該是天然形成的。 走了不知道幾道彎后,我們從山腹中鉆了出來。 站在洞口,腳下就是老人所說的單家村了,此時剛至黃昏,家家戶戶屋頂都冒起了炊煙,飯菜的香味終于讓我想起了“餓”這個字眼,跟著張山在地下鉆了大半夜,連喝口水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吃東西了。 就連進去前特意買的燒餅,我都不知道這會還在不在身上。 不過我仍然奇怪的是,做夢也會感覺到餓么? 老人家就在山洞下面的第一座院子。說是院子,實在有些夸張,歪七八扭的小竹竿,圍出了一片百十平方的空地。一間茅草和泥瓦混合建造的屋子,就在空地中央,只有屋前曬著的一竹篦一竹篦的草藥,才表明了主人的身份。 進了屋內,老人并沒有開鍋做飯的打算,而是直接下到灶前,從大鐵鍋里盛出了三碗連內容都看不出來的面條糊糊,端到桌子前,和阿喜就著大蒜吃了起來。 我雖然餓,但看著這碗已經能捏出形狀的糊狀物,還是猶豫不已。 老人看出了我的尷尬,他站起來,又走到灶臺邊,回來時端著一碗看起來yingying的東西,推到我面前。 我仔細一看,竟是半碗紅燒rou。 阿喜也不吃了,看著我面前的碗,喉頭處不停地動著,明顯是在咽口水。但老人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頭,不準再看,阿喜只好低下頭接著吃自己那碗。 瞧到這里,我鼻子突然一酸,端起那碗“面糊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而面前的紅燒rou,一下也沒動。 可能是我真的餓了,這碗面條比想象中要好吃得多。 飯后,阿喜被關進房睡覺去了。山里人晚上一般是不準孩子出去玩的。我正坐在桌旁閑著無聊,老人端著一杯冒熱氣的茶走了過來,在桌子對面坐下。 老人把茶杯推到我面前,看著我的雙眼,正色道:“百草坪是死路,而你突然間在山洞中出現,我想你應該知道自己是怎么來到這里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盡管說,從吃晚飯就能看出來,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年輕人。放心吧,只要是我能辦到的,一定幫你!” “我……”我有些迷糊,不知道該怎么說,想了一下,問老人道:“您聽說過扶尸咒么?”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簡單。”老人露出會心的微笑。“先是冥道,又是扶尸咒,你手腕給我看看。” 我拉開長袖t恤,露出了無為印。 “果然,如果不是掌印人,怎么會知道這些東西。”老人一副早知如此的樣子。 “難道您……”我沒想老人居然知道這么多。 “我不是。”老人示意我喝一口茶,接著說道:“掌印人身份神秘,如果不是對方主動或無意透漏給你知道,切記不要亂問。” “哦……”我討了個老大沒趣,也不知道該說什么,端起茶杯來悶著頭喝茶。 茶水呈暗紅色,還摻著一股咸咸的味道,實在不能算好喝,但人家端來了,我也不好意思說什么,只能小口小口地抿著。 “想不想知道如何破解扶尸咒?”老人見我默不作聲,下了一劑猛藥。 “您知道?!”我聽了這句話,渾身一震,一把抓住老人胳膊,熱切地看著他,仿佛走夜路的人看到了遠方的明燈。 “呵呵,扶尸咒銅皮鐵骨,刀槍不入,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招惹到的,破掉它的確不容易。但有一樣東西,正是扶尸咒的克星。”老者任我抓著他,依然滿臉微笑地說道。 第三十章 斷臂求生 “是什么?”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此刻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老人收起了笑容,并沒有回答我,而是抬手指向里屋。 “阿喜?他能破了扶尸咒?”我實在有點不敢相信。 “他身上有一樣獨特的東西,能降低扶尸咒的能力。”老人瞪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是說……舍利血?”我終于明白了老人指的是什么。但又隨即發起愁來,我總不能為了自己活命,就要取一個陌生孩子的血吧?再說鬼知道要多少舍利血才能制住那個怪物。如果多的話,豈不是要了阿喜的命? “你不用愁這個,因為即使我們給你,你也拿不走。”老人說完,遞過來一面鏡子。 “干什么?”我一頭霧水的接過鏡子,不明白老人的用意。 “看看你自己,有什么不一樣?”老人指了指鏡子,示意我照一下。 看著鏡中的自己,粗粗的眉毛,大大的鼻子。除了因為這兩天有些憔悴而長出的胡子茬和黑眼圈,別的也沒什么啊…… 等等!我的眼珠……為什么是灰色的?! 本應是黑色的瞳孔,此時卻散發著一種毫無生機的灰色,渾濁不清。 “知道為什么嗎?”老人見我發現了異樣,接著說道:“因為你并不完整。在這里的,只是你的魂。而你的rou體,并不在這里。” 我的rou體不在這里?我迷茫了,我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到這里前我又在哪里? 所有的記憶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你呆在這里的時間已經太長了,必須盡快離開。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但破除扶尸咒,舍利血是唯一的辦法。回去后,來豫北太行山,找這孩子的爺爺,說不定他會有辦法。”老人向我不停交代著。 “走……怎么走?去哪里?”老人不提醒,倒還沒什么,此時我越來越迷糊。 “去你該去的地方,喝了茶,就上路吧。”老人的語調變得溫柔而低緩,讓人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我的上下眼皮已經開始在打架了。 “記住,這孩子的爺爺叫張世勛。只有他能救你……”老人話還沒說完,我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張世勛……好耳熟的名字……張山……張老頭!那個叫阿喜的孩子果然就是張山,怪不得長得這么像。 一股發霉的味道漸漸占據了我的鼻腔。 我猛地睜開眼睛,這是哪里?好像是在一個柜子中。左右看了看,這才發現我竟然靠墻坐在“壹號通道”的入口處。左邊就是那條黑黑的冥道,右邊則擺放著一口口的大木箱子,頂部還亮著燈。 但好多箱子貌似遭人破壞,都裂了開來,那些個棉襖棉鞋散落得到處都是。 遠處的角落里時不時傳來“噼噼啪啪”的聲音。昏暗的天花板上,紅光不停地閃動,好像有什么東西燒著了。 我站了起來,扶著箱子剛繞過一根柱子,就看見對面的角落里,有一口大木箱正劇烈地燃燒,火焰直沖洞頂。 火堆前有一個背對著我的人,看不清是誰。 “張山?”我叫了一聲,正打算走過去,那人轉過身來。 扶尸咒! 趙有德的尸體基本上已經看不出了原來的樣子,衣服幾乎只剩下絲絲縷縷,掛在身上,露出了紫黑紫黑的皮膚。 它在空氣中聞了一聞,就晃晃悠悠地沖我走來。 這怎么辦?!我頓時就傻了眼,張山又不在這里,我有什么武器也沒有,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剛要轉身逃跑,響起了張山的叫喊聲。一條人影,從火堆中飛了出來,直撲扶尸咒。 張山抱著扶尸咒滾做一團,但這怪物根本不和他糾纏,只是翻了個身,就把張山甩了出去。又站起來,向我逼近。 張山反應也不慢,躺在地上的身子一扭,雙手就抱住了扶尸咒的左腿。 扶尸咒依然緊盯著我,就這么拖著在地上的張山繼續走來。 “快!去拿汽油!這家伙怕火!”張山眼見根本不能阻止它的行動,朝我喊道。 “哦……哦!”我反應過來,轉身往回跑。記得在“壹號通道”那里,靠墻放著一排汽油筒。 跑到墻根,我試著搬了一下,可是太沉。這筒一米多高,兩個人合抱才夠得著。別說是搬,對我來說連挪動都是個問題。 “太沉了,我搬不動啊!”我扭過臉,沖后面喊道。 剛轉過身,一張面目全非的臉就在正前方,白色的眼球沒有絲毫光芒。 我剛要喊叫,扶尸咒抬起雙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瞬間,血液被阻斷的感覺從腦部傳來。 張山爬了起來,伸手來掰尸體的手指頭。 缺氧正在慢慢侵襲著我。以扶尸咒表現出的力量來看,它要一把扭斷我的脖子,輕而易舉。 現在卻要棄簡從繁,讓我慢慢窒息而死,顯然是故意為之。 真是惡毒的詛咒啊! 張山在我脖子旁忙活了半天,一根指頭也沒掰開。 無奈下他跳到一旁,抽出了一直別在腰間的那把斷刀,左手握刀,同時抬起了右臂。 “我日你姥姥!” 張山一聲暴喝,舉刀砍向了自己的右臂。 還沒等我看清,一股濃烈且帶著體溫的鮮血噴向我和扶尸咒。 我感覺咽喉處的壓力在逐漸減小,試著扳了一下,扶尸咒的手指居然有了一絲松動,不再是那么堅硬如鐵。 當下什么也顧不得了,我催動著身上僅剩的力量,慢慢掰開了扶尸咒掐著我的雙手。 “啪”,我掉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鮮血濺得我一臉都是,眼睛也被糊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張山!張山!”我一邊用手抹著眼睛,一邊焦急地喊著。 “快站起來!”剛擦干眼睛,就看到張山向鐵塔一樣站在我面前,眉頭緊鎖。 他的右臂自肘關節以下,已經不知了去向,平整的傷口處還在不斷地流著血。仿佛沙場中的戰神。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一種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