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傳來陣陣的鞭炮聲音，四九說吃飯之前要放鞭炮，祭拜祖宗，邀請祖宗回來家里一起過年。

    啞巴也吃好了，把菜放進碗柜里，清洗著兩個人的碗。

    “哎，你說，我們要不要去感受感受外面的年味？”四九跟自己說她就是想去感受一下，沒有要回去看看的意思，絕對沒有。

    說完似乎又覺得不妥，擺手道：“哎算了算了，反正我知道你也沒有感受過，我也來感受感受你以前的年是怎么過的。”

    既想去又很擔心，還難為情，這個臺階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四九沒心沒肺地笑著，也不知道笑什么，她一面想去，一面又有著傲嬌的自尊。

    碗洗好，收拾好，啞巴把他買回來的糖果糕點放在桌子上。

    “這么多好吃的，比我家過年好吃的多多了。”四九毫無形象的趴在桌子上，捏起一個糖球吃了起來。

    糖球是甜的，四九喜歡甜食，一下吃了三個，“我要喝水。”

    話說完再吃第四個的時候，一杯溫熱的水就放到了她手邊。

    滿面紅光的小臉對著啞巴笑著，“謝謝。”

    邊吃邊喝水邊笑，“為什么沒有瓜子啊，我還是喜歡吃瓜子花生，再搞點生姜，然后一家人一起聊著天，那感覺太好了。”說完又吃吃的笑著說：“不過嘛，你一個人也沒關系，今年我陪你一起過年，明年說不定啊你就有娘子有兒子陪你一起咯，嘿嘿。”

    四九不否認自己喝多了，卻否認喝醉了，她覺得她清醒得很，清醒到她覺得啞巴喜歡她。

    “來，你嘗嘗這個，里面酸酸的，外面甜甜的，好吃。”四九拿了一個糖果剝開了遞給他，啞巴有些羞澀，如果不是因為喝酒臉紅，一定能看到害羞的樣子，他快速地結果糖果放進嘴巴里。

    其實他不喜歡吃甜食，但是四九拿的好像有些不一樣。

    一個沉默的男人，一個嘰里呱啦的女人，幾包糕點，兩盞茶，一個油燈，這是啞巴木元豐這么大過得最好的大年夜了。

    “唉，我們去外面轉轉吧。”最終四九忍不住了，她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想出去，想去村里看看。

    四九沒有看啞巴，說完直接站起來就走。

    打開門，一股寒意撲面而來，四九倒抽了一口氣，剛才的酒也醒了大半，她遲疑了一下就邁開了腳步，走了兩步，沒聽到身后的聲音，也沒有回頭，只是放慢了腳步。

    啞巴確實慢些，他把四九房間里燒了炭火，這一出去，回來肯定冷。

    他出門的時候順手把門邊的油傘拿在手中，關上門悄悄地來到四九身邊，把傘撐在她頭上。

    四九回頭嫣然一笑：“謝謝你，走吧，我們去轉轉。”

    說著就順著路往下走了，她很想走得隨意些，深過腳踝的雪卻有些不知人情，讓她走得有些東倒西歪，她沒有看到的是在她身后有只大手，隨時準備攙扶著她。

    下了坡一邊是往村外，一邊是往村子里，在路口，她兩邊都看了看，往外的路一片銀色，往里的路那頭是透著暖光的村子，還有稀稀落落的鞭炮聲。

    四九吸了口氣，義無反顧的往村子里走著。

    她踏著雪走著，她不是想回家，她是想吃完飯后消消食。

    深深吸了一口冷氣，四九張開雙臂，大聲笑著說：“哇，外面的空氣可真好。”

    啞巴不說話，只是跟著她走，給她撐傘，注意她不要摔倒了。

    面前又是一個路口，一邊是從村外繞著走的路，一條是直接進村的路。

    站在路口，四九把衣服裹了裹，扭著腿想了一下，就抬腳往繞村走的路上去了。

    雪很厚，小坡有些滑，四九險些摔倒，在她身后的啞巴一只手伸在她胳膊邊上，被她一把抓住，這才沒有倒下去。

    “謝謝。”興許是喝酒了的緣故，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慵懶。

    兩人慢慢走著，只聽四九喘著粗氣。

    從此村外能繞到四九就屋后，快要到她家的時候，她回頭對啞巴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她家走去。

    啞巴撐著傘站在那里沒有動。

    幾間泥巴屋被不高的土墻圍著，四九從高處看到屋子里是亮堂的，伸出口哈了口氣在手掌心，再低頭聞了聞，nongnong的酒氣。聞了一口酒氣，仿佛身體里多出了一些力量，她往家里走去。

    家里的包括附近的人家門都是關著的，這應該還在吃年夜飯。每年年夜飯都吃得晚，因為燒好飯之后就要去祠堂祭拜祖先，拜了祖宗之后再各自回家吃飯，吃年夜飯的時候大門上必須要關上的，吃完飯，收拾好了才能開門。

    她輕輕地屏住呼吸，踮起腳往家門口走去，透過門縫看到的是透著燈光的感覺暖意洋洋的廳堂。

    側耳聽到里面是哥哥的哈哈大笑聲。

    四九只覺鼻子上一冰，伸手一摸是水，再往上摸，發現是她的眼淚。

    苦笑了一下，她怎么這么弱，這一下竟然掉眼淚了。

    扶額拍了拍，頭還是好暈，看來真是喝多了，該回去睡覺了。

    也不知道啞巴回去了沒有。

    她怕驚擾了大家，還是輕輕地離開的，轉過屋角快步往村外的路上跑。

    腳下一滑，往前一趴摔倒在地上。

    雪蹭在她的臉上迅速融化，這冰冷的感覺刺激著她的臉，從臉到心，都冷了。

    這樣的趴著，任由自己置身大雪之中，有著莫名的舒適感。啞巴早已看到，只是看著四九趴在那里不動有些不解，隨后嚇到了，莫不是她摔很了！

    三步并作一步跑過去，一把把她抱起來。

    四九像田間的稻草人，沒有反應，任由擺布。

    啞巴把她抱在懷里，伸手擦著她臉上的雪，又拍拍她的臉。

    好一會，四九才有氣無力道：“我好痛，我們回去吧。”

    曾何時，她已經把啞巴的家當成家了，十六年來，她的家都只有那一個，只是那個家，她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啞巴把她半扶著，拍掉她身上的雪，再把她小心背在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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