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見他滔滔不絕地自己和自己聊著天,殷姚眼睛一閉,輕飄飄冒出一句,“好疼啊。” “啊?” “疼。” 朗九一頓,臉色驟變,嚇得跳了起來,對殷姚上下打量,“我cao?哪兒疼!哥,哪兒疼啊,傷口嗎?還是頭疼,看著臉色是不好……你別嚇我啊!出事了老板會活刮了我的,醫、醫生!對對對我去叫醫生!” 說罷就急匆匆往門口走,一扭門把手,突然聽到身后一聲悶笑。 一扭過頭,就見殷姚盈盈彎著眼睛,倚在床上,頗有趣兒地看著他。 天氣冷,他身量薄,穿著歐碼偏大尺寸不合的羊絨衫,領口開得不高,能看見鎖骨,襯著那張臉有些病氣,脖子上一點精巧的糖紅色,很是顯眼。 “……您這耍我呢。” 見他失落又委屈,殷姚問,“生氣了?” 朗九看他半天,不自在地搓了搓脖子,心中糾結萬分,還是一咬牙。“……哥你想出去就出去吧。只能一會兒啊,我得盯著你。” 沒想到他半天憋出這么一句,殷姚似笑非笑地問,“怎么。” “反正你就是公館里散散步,也不會怎么樣。”朗九說,“我看你也該曬曬太陽,皮膚一點血色都沒有,一天天的關屋子里,對你那病也……沒什么好處。” 殷姚靜靜地盯了他一會兒,從床上站起來,批了個衣服,就往門外走。 “等一下!” 殷姚站住,轉過身。 朗九手里拿著他放在矮柜上的藥和溫水,湊過來,“哥,你藥還沒吃呢。” 按理說他這病雖死不了,但無藥可冶,那膠囊里是些補充微量元素的保健品,護肝護腎的,安慰大于功效,聊勝于無。 殷姚現在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肝臟不好的問題,政遲沒吩咐,他也不敢說,只道是新藥。 殷姚看了那藥,又看了看他,不動聲色道,“怕我犯病?” 那眼神直直盯著,朗九干笑兩聲,他確實是有點怕殷姚急了真往他身上招呼什么。 他招呼不要緊,就怕大老板遷怒,夾在中間做個炮灰,死也死得憋屈。 朗九打小就跟著自己的混混爹混社會,豺狼虎豹見多了,也跟著有了野獸樣的直覺,一眼就分得清對面是善類還是蛇蝎。 “總不是壞處嘛……”他說,“我也不好交差,這,您就當是照顧照顧我?” 殷姚接過朗九遞來的藥和水杯,當著他的面吞下。 見他如此爽快,朗九也不好說什么。 “別跟著我。” “那絕對不行。”朗九說,“我……” “沒不體貼你呀,”殷姚自顧自地開了門,“我去找他,想來就來吧。”扭過頭又勾著嘴角,“跟著我去,要有什么你不樂意看到的,想走走不了,難受的也不是我。” 朗九身體一僵,釘在原地不動彈了。 最近這種事不要太多。 老板一面應付虎豹豺狼,一面cao勞殷先生這一身怪病,胳膊沒好全,幾宿不合眼是常有的事,政藥丑聞纏身,政月耐心幾乎就快消失了,只懸一線,就是因為政遲顧念著殷時嬿。 說白了,是顧念殷姚。 雖然說現在囚著人家,做什么都限制,卻沒見他常來,偶爾殷先生深夜睡了,朗九守在外面,聽見動靜,便狼似的一睜眼——就看見政遲揮手,叫他不要犯聲,帶著淡淡酒氣,緘默地站在殷姚床邊,對那渾身乘滿月色的人,貪婪地瞧著。 他不是會克制自己的人,于是依戀地揉弄那顆痣,他怕再碰碎了他,動作極輕,像撫摸;看在朗九眼里,又總感覺撫得令人寒顫,仿佛下一秒,他就會將人活活扼死在自己手中。 被摸醒的殷姚睡眼朦朧地看著政遲,識清那張臉,便解開自己的衣服,懶洋洋地伸出手,似乎要他抱著。 政遲并未將他抱過去,眼中溢出痛苦,是因為他知道殷姚下一句要說什么。 “怎么了,政遲。”殷姚說,“不是來做這個的嗎。” 政遲的沉默沒讓他適可而止,而是火上澆油地繼續,“在顧念什么,忘了嗎?我是你養的男……” 這時候政遲會讓他安靜,不然殷姚能輕飄飄地說出更多剜心話出來。 那些話從前政遲自己或許說過,或許沒有,但每一句都無法反駁;于是聽在耳朵里,總是叫人惱羞成怒,又心生膽怯,于是只撐著床沿,沉默不語地吻他。 動勢并不如何粗暴,卻在呼吸時迸發出極其濃烈的情緒,因一再壓抑克制而濃烈無比。 政遲是權掌自由的,是禁錮著他的;殷姚是被關起來的,被他控制著的。 可為什么,每每到沖突的時候,卻反倒像是殷姚牽握著鎖鏈和鑰匙。政遲惱怒地吻他,親吻時卻總覺得卑微,像祈盼或在哀求,求他打開自己的籠子。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 “想要錄影帶,拿去。我給你。”政遲將額頭抵在殷姚的頸窩,龐大的身體撐不住了似的,半跪在床下。 殷姚輕輕撫摸著政遲的后頸,“這一點都不值得啊。” “殷姚。”政遲垂著頭,聲音和身體都在顫抖,低吼一般脫力地喊他的名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是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沒有人教誨他該如何做,即便低下了頭,全然不顧地去找補,像個莽撞無序的蠅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