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殷姚眉頭一蹙,瞇著眼抬起頭,還未開口,卻發(fā)現(xiàn)政遲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迷惘。 臉色很蒼白,他看上去甚至很脆弱,這輩子或許從未在這個男人身上看到過這種碎了似的煎熬感,并非是屈尊紆貴,更像是他在壓抑掙扎什么。 不是打壓,像在央求。 他是在央求。 可殷姚的眼神很平靜,許是發(fā)覺自己沒必要再去委屈了,就好像默認(rèn)了自己并不會被珍惜對待的事實之后,再沒動過任何不切實際的念頭。 而如今即便他雙手捧著奉上去,殷姚也不想要了。 “放你走,你確定嗎。”政遲強(qiáng)迫殷姚看著他。“為什么騙我。” 殷姚除了略有抗拒地縮了縮,再沒有什么反應(yīng),他大病初愈,也沒力氣,“我騙你什么。” “你的病。”政遲臉上是少見的情緒,似乎像笑,又似乎怒極,“說起來,你打算瞞我多久?殷姚……” 比想象中的輕松。 輕松很多。 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政遲的表情很陌生,是殷姚沒見過的,沒有讓他感到心生畏懼,反而像是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就連心跳都平緩下來。 “那你又騙了我什么呢?” 他看了政遲很久,突然笑了出來。 “瞞你多久……嗯……打算瞞到徹底忘了你為止。” 殷姚突然覺得很輕松,太輕松了,就連沉重的大腦都清晰了不少。 政遲的體溫更加guntang。 那手貼著臉,用的力氣似乎很克制,微微顫抖著,青筋畢露,隨時要將誰扼死一般,在失控的邊緣牽扯神經(jīng),誰看了都會想要驚恐地遠(yuǎn)離。 殷姚摸上政遲撫摸自己臉龐的手。 殷姚的手很軟,但也有握筆握出來的軟繭,在政遲的手腕上緩緩輕撫著,像在安撫,嘴里卻說,“但我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很惡心,即便到了那種情況都沒有忘了你。” “殷姚。” “越遙為什么不扎準(zhǔn)一點?就差一點,我就不用再醒過來,也不用再看到你。” “殷姚!” “你知不知道,我現(xiàn)在一閉上眼就是自己那副廉價模樣,當(dāng)個替身演到最后把自己都騙過去了,甚至那連替身都算不上,像不像笑話。政遲,我像個笑話。” 政遲讓他不要再說,殷姚卻撫著他的手,溫順又殘忍,“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遇到你,但我遭受的一切都怨不得別人。我真的很該死,政遲,為什么我沒有死在船上?要遂你所愿,為什么沒死在你面……” 政遲咬著他的唇,隱忍克制地發(fā)瘋,再聽不下去一句,他知道殷姚在報復(fù),痛恨一切是他咎由自取,恨遲來的彌補(bǔ)與悔恨分文不值,他沒辦法再拼好這個人,正如一開始將他打碎的時候從未想過后果。 嘗出了血味,但不是殷姚的。 “放開我。”殷姚喘著氣,額頭抵著政遲的胸膛,將身體的重量托付給這個男人,“好惡心。”他說。 政遲的眼睛瞇了起來,如果這時候親近的人在這,就會察覺到他已經(jīng)危險到隔著很遠(yuǎn)都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程度,可他卻央求道,“別這么說。” 無論是語言還是他的臉色,都那么蒼白無力。 有些割裂,卻并不違和,他真得卑微了起來,呼吸粗重,“別這么說……姚姚,別這么說。” 聽得出他好像很痛,殷姚懵懂不解地問,“你在生氣嗎,又生氣了,為什么生氣啊。我死了、不記得你了,這不好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和以前一樣,可以把我變成任何人的樣子,一輩子在你身邊。你說我是誰我就是誰,這有什么值得你生氣的。” 殷姚想起什么,柔和地笑了,他沒有發(fā)覺政遲的變化,只是語帶憧憬地說。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期待那一天。” 政遲周身一震。 殷姚連掩飾都懶得掩飾,求死欲望在病情暴露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袒露無疑。 輕輕掙了掙,他軟求道,“放開我吧,好疼啊。” 其實他力氣不重,但殷姚不喜歡這種感覺。本以為政遲不會聽話地放開,卻沒想到他松手了。 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要被掐死。 殷姚后退兩步,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知道政遲在看他。 死死地盯著自己,像要用眼神將他生生灼出一個洞來,看看他心是不是熱的。 “還想知道什么嗎。”殷姚疲倦地說,“我想去休息了。” “白燮臨向你承諾了什么。”政遲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在遠(yuǎn)處耳觀鼻鼻觀心的郎九。 他會意,點了點頭,將要推門而出。 殷姚淺描淡寫地說,“不用派人去追,我自己來的。” “他要什么。” 殷姚說,“錄像帶。” 政遲沉道,“他不會這么信任你,你也不會這么老實。他威脅你什么,是殷時嬿嗎。”他頓了頓,“你穿的是誰的衣服?你身上……他碰過你?” 說罷,自己也怔了怔,眼中閃過一絲懊惱,“我的意思不是……” 殷姚看著他,突然笑了。 是真心覺得有趣。 大抵是此刻狼狽的已不再是自己,抱著逗趣的心態(tài),他揚著白凈的脖子,像是對著掠食者展露出身體最脆弱的一部分,柔軟地輕聲誘道,“不知道啊……要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