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枯魚之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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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嬋初次用了“求”這個字,曹淮安內(nèi)心萬轉(zhuǎn)千愁,后悔不迭。孟魑的話她已聽進耳里,所謂耳不可洗目亦不可濯,說余語不過惹人煩,自知再也瞞不住,實逼處此,他只能和盤托出。 曹淮安騙了蕭嬋這么多次,心中戰(zhàn)戰(zhàn)兢兢,他一個人受不住蕭嬋失控的情緒,便把嬛娘也喊了過來,希望借嬛娘之力來減輕蕭嬋的幾分悲傷。 幾年下來,蕭嬋膽子一天大過一天,而他曹淮安的膽子一天小過一天。 話還沒開始說,蕭嬋已悲悲切切地哭成了一個小淚人兒模樣,待話說出來,她是何種情緒模樣,曹淮安不敢去想,只是苦笑,他不知從何處說起才能讓傷害慢一點到來。 沉默了好一會兒,曹淮安啟唇,字字清楚的說了半個時辰,從真正的身份說到了暗產(chǎn)一事再說到江陵的情勢。 滿屋子只聽得曹淮安無起無伏的聲音,嬛娘今日才得知江陵的事情,聽到最后老淚縱橫,轉(zhuǎn)過臉抹去痛淚。 蕭嬋聽到最后,如聞青天霹靂,眼淚不滴里搭拉地落在衣襟上,她無心無暇去修飾悲傷。嬛娘先穩(wěn)住了自己的情緒才擁住她,嘴里哄孩兒似的左一句翁主乖,右一句翁主莫哭的喚著。 曹淮安想靠近慰藉,卻被人冷冷推開。 這一夜,蕭嬋夢寐不安,受了噩夢的擾,心里本就三上五落的,現(xiàn)在又受了各種驚與駭,神智顯然混沌不清。她淡眉鎖著愁與恨,自落著guntang的眼淚,哭得啞聲的喉嚨言自語地說道:“是蕭嬋的不好,是蕭嬋錯了。蕭嬋到了江陵,就如一個禍機潛伏在江陵。是蕭嬋害了祖母,害了父親,害了兄長,一切都是蕭嬋的錯……我果真是個央人貨。” 話一收,蕭嬋悶悶地只把哭聲迭放,撕心裂肺的哭聲聽的人胸口震震如有鐘撞。 顧世陵疑江陵藏有玉璽,這份懷疑應(yīng)是來江陵觀風(fēng)前就有了。蕭嬋哭到極點,想到玉璽在自己手中,她推開嬛娘,像一只翅膀負傷的蝴蝶翻下榻,一個站腳不住,忽然“噗”地翻在冰涼的地上,嬌膝先著地,免不了一道磕傷。 蕭嬋想爬進榻底下取來玉璽,然后雙手奉給顧世陵,求他放了蕭家,可爬了幾步才想到雙手奉上玉璽為時已晚也。 祖母回不來了,兄長的臂膀也長不出來了,她復(fù)失聲痛哭,似乎是要以身來殉。 實實舍不得她傷心又受傷,曹淮安慌慌張張地上前,展臂緊緊攔住她,道:“蕭嬋冷靜一些。” 蕭嬋悲不自勝,不住地蹬跶兩腳,直著聲嘶喊:“為什么要一直騙我,憑什么,我討厭你,曹淮安我討厭你,你早點告訴我,祖母就不會死,兄長也不會失去臂,都是你的錯,都是你!” 她渾身都在抗拒曹淮安的擁抱,竭力掙脫時肩髃都聽到了“咔”響,險些走了作。 蕭嬋不是什么善弱之人,怨咎曹淮安的意思十分明顯,從一開始她什么都被蒙在鼓里,蕭家災(zāi)禍重如此,她卻在沒心沒肺的玩鬧,幾次疑惑又被幾句好話騙過去。 明明能救祖母的東西就在她手里。 此時此刻說多錯多,曹淮安話不敢多說,緊緊抱住她而已。 空氣死僵,只聽有蕭嬋的哭聲。 想到一個時辰前曹淮安還拿甜話偎人,一股怒氣涌上了心頭,蕭嬋發(fā)了跑躁一般失聲大叫,送出一掌,急如星火的朝他胸口打去,“你憑什么要瞞著我,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啊……” 此掌暗藏著萬分的氣力,打在胸口上發(fā)出了一陣悶響。打在外邊痛在里面,曹淮安蹙起眉頭,硬語回道:“告訴你,你能如何做?只會給你父親添更多的麻煩不是嗎?” 情緒失控之際,好話都聽不進去,更別不入耳的硬語。蕭嬋停止了掙扎,抹去臉上的淚,決眥向他,笑道:“其實你是怕我給你添麻煩吧?” 一大口寡氣盈胸,曹淮安有預(yù)感,接下來聽到的話他并不能承受。 珠淚盈盈尚承睫,蕭嬋隨意眨了一眼,珠淚驟落,她自恃精明,收回了剛才的笑容,惡狠狠的翻眼看他,喪聲歪氣地道:“今日終于知道曹淮安為何娶蕭嬋了,是為了皇位。當初問你想要姑娘還是公子,你回答了姑娘,可是怕生出公子,你就登不上皇位了?” 今次曹淮安沒有再遮遮掩掩,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讖語一事自然也提及,可他沒想到蕭嬋會往這方面去想。 蕭嬋說的話讓曹淮安熱突突的吃了一個蹬心拳頭,他猝然心痛,眼眶澀紅盈盈有光,道:“嬋兒到此時怎還說出這種話來?” 他多次掬心相示,可到矛盾的當口,蕭嬋從不信任他對她的喜愛是真的。曹淮安心里好生酸,好生澀,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冷熱交替,眼梢竟然落下了一滴淚來,眼淚滑過臉頰滴在了蕭嬋的手背上。 男兒膝下有黃金,那男兒眼里則有力量,力量非常之大。 嬛娘前來好言排解,蕭嬋看到曹淮安的眼淚頓時清醒三分,但怨咎他隱瞞的意思并沒有減少,她轉(zhuǎn)過臉,道:“曹淮安我不想看見你。” 曹淮安傷心傷得神疲氣殆,勉強打疊剩下的溫柔把蕭嬋抱回榻上,移步到案旁倒了一杯溫水服侍她呷凈,一杯溫水分了七八口才呷凈。 飲了溫水之后,干白的唇回潤轉(zhuǎn)粉,曹淮安細心吩咐嬛娘幾句之后才離開。 蕭嬋哭鬧了一夕,精神仍舊有十二分高強,她慢下情緒,對嬛娘說:“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嬛娘就在不遠處候著。”嬛娘離開前添了些炭火。 在蕭嬋身邊二十年,真正能懂她脾氣的人,可能只有嬛娘,就算曹淮安自以為如反掌觀紋一樣懂她的脾氣,也只是懂個八分而已。 蕭嬋真的需要人慰藉的時候,會一點也不忸怩的撲進人懷里索求慰藉。她沒有這種舉動,說明這種慰藉在此時毫無用處。 一室里只有一個有生息的活物,安靜得只有炭火刺啦的聲音。 蕭嬋縮在被窩里冷靜地回想曹淮安的話。 很多事情她至今難以接受,比如自己并非是父親的息女,而是皇后之女,再比如祖母已過身,兄長不再是健全之人,自己竟有過孩子…… 唯一能接受的就是顧世陵是個賊子。 蕭嬋想著想著,想到了祖母與兄長,一顆心痛如有沖車狠狠碾過,她驀地翻身下榻,從榻底取出滑如羊脂的玉璽,目光黯然,暗中發(fā)指,口中喃喃道:“賊子就該有賊子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