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 李公公今日的午膳吃得晚了一些,因為早朝之后還處理了一些瑣事,一直拖到未時一刻才匆匆去膳房。一坐下,拿了兩碟小菜和一碗米粥,還沒吃上一口,門口一個略微矮胖的身影朝他的桌前走來: “李公公也吃得那么晚?”原來是高太后身邊的近侍高公公高金福,他一手拿著一碟花生,一手拿著一個酒壺,便坐在李公公身旁。 “是啊,高公公,您也那么晚?” 李崇克和高金福都是前朝舊人,兩人過去都是神宗皇帝的貼身內侍,神宗皇帝死后,高金福被內務府調到了高皇后也就是如今高太后身邊做內侍。兩人雖然曾共事多年,但由于個性不同,李崇克和高金福的關系并不親近。 “哎喲,可不?”高金福皺了個眉,“眼看就要過冬了,太后昨日覺得天冷,讓我拿了貂皮氅給他,突然想起讓我去清點各宮各院這冬衣冬被是否都安置妥當。這可是個苦差事,咱家從昨兒上午跑到現在,才把這后宮給跑了個遍,清點齊全,這不才吃了午膳。”他拿起桌上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給李崇克也倒了一杯。 “當差時間,不便飲酒的。”李公公推托。 “哎呀,只是小酌一兩杯罷了,也當放松下吧。”高金福勸飲,邊將酒杯送到李崇克面前:“李公公吃完飯這是要去哪兒辦事?” 李崇克不便推托,便接過杯子飲了下去,回他:“官家早朝時候給侍郎作提舉官鄧雍賞賜了前朝郭熙的幾十幅畫,這不,我這會得去翰林畫院清點出來,明兒一早還得送去鄧府。” “這鄧侍郎的算盤打得好呀,”手上又給李崇克滿上了酒。“郭熙的畫在前朝可以名作,曾經‘一殿專背熙作’,雖然如今官家不待見這些個卷子,但說不準哪天又喜歡起來,這些東西又成了寶貝了。” “噓,高公公別亂說。”他又一飲而盡。 “哈哈哈,李公公說的是,咱們這些做下人的,還是只管聽命辦事的才好。” 兩人一來一回說話間,李崇克又喝了幾杯,他很快地扒了幾口飯,便打算去翰林院辦事了。突然一起身,不知是怎么的只覺一陣猛烈的頭暈目眩,口里哎喲喲叫了起來。 “哎喲,李公公你這是么什么啦?”高金福忙扶住他重新坐下。 “我不勝酒力,看來一時三刻是辦不了…辦不了事了。”他覺得頭越來越暈,眼前也開始模糊,只想趴在桌上睡上一覺。 “您先歇著,這差事我替你去辦得了,別耽誤了官家的旨意才好。” 李崇克想了一下,可無力掙扎站起,從懷里摸出了圣旨,遞給高金福。高金福讓他輕輕趴在桌上,李崇克即刻便呼呼睡去。 高金福展開圣旨看了一眼,只見那圣旨上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字,羅列了郭熙的許多名畫,只見在靠后的字里,赫然寫著《早春圖》三個小字。高金福合上圣旨,理了理頭上的紗帽,便出了膳房坐上小輦,晃晃悠悠地朝皇城東南的翰林畫院去了。 一到院內,里面的老待招和袛侯聽說是來了圣旨,便急匆匆地從后廊連走帶奔地出來。在最前面的是待招孫學茂,跟來后面的是比他小幾歲的武伯潮,他邊走邊便驚慌失措道:“今兒個翰林畫院還真是熱鬧,來了這個走了那個的,高公公又在這個時候來宣旨!”他咽了咽干涸的喉嚨,“孫待招,這可如何是好?官家此刻差了高公公來,難不成已經發現了?” 孫學茂擦擦額頭上已經滲出的汗,也不知是適才一路跑的,還是心里急的:“胡說!你我都是貼身看管之人,此事極為保密,難不成誰能比我們更早發現的?我看官家遣人來,定是為了別的事!”他舉起袖子輕輕粘抹額上的細汗:“既來之,則安之,你我見機行事便是。” 兩人說話間便到了前廳,高金福拿出官家早朝時宣的旨,陰陽怪氣地讀道:“朕膺昊天眷命,吏部侍郎鄧公洵武及子侍郎提舉官鄧雍,精進勤勉,忠耿效國,特將前朝郭熙丹青作品盡數賞賜。”念完便從高處俯瞰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孫學茂、武伯潮二人,皺眉道:“孫待招、武袛侯,你們都聽見了吧,還不快去把郭熙的卷子一并給咱家整理出來?我還等著明兒個一早搬去鄧府,回官家跟前復旨呢。” 孫學茂、武伯潮二人聽完,抖得更厲害了,附在地上不敢起來。高金福捏起指頭,指著兩人罵道:“這是什么意思?官家讓你們把畫給理出來,又不是殺你們的頭!” “敢…敢…問高公公,這賞賜的畫里,是不是也包括收藏在別處的那幅畫?” 孫學茂依然趴在地上,戰戰兢兢地問道。 高金福兩眼瞥了下四t周,壓低了些聲音,說道:“你是老糊涂了嗎?圣旨上寫什么,當然就給什么!”他走進孫學茂跟前,一把扶起他瘦纖的胳膊,將圣旨湊到他面前給他看。 孫學茂的整個身子瞬時軟塌在地,他半哭半求地顫顫維維地說:“高公公饒命,官家饒命,高公公饒命,官家饒命!”和邊上的武伯潮一起,不住往地上磕起頭來。 高金福被他這么一來,也是嚇了一跳,聲調都變得高尖起來:“這是什么回事?你們倒是快說呀!” “那圖…那圖…丟了!” 高金福瞪大了他原本瞇成一條縫的小眼睛,沖著孫學茂啊了一大聲。他身材短矮結實,一把拉著身材瘦孱的孫學茂,就往后廳拽,像不費吹灰之力地提一只兔子。 探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