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建州城啊,再過幾日就要辦大喜事啦,你還不知道呢?”坐在東北角的一個中年漢子對同桌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說。他中氣很足,這么一說,周圍幾桌喝茶的人都回過頭了湊近聽著。那書生模樣的人道:“哦,老弟的確未曾聽說,這離開建州城快兩年了,如今回來探個親,不想那么趕巧遇上顧兄。小弟記得顧兄并不是建州人啊,何以對這樁喜事如此熟悉啊?”這漢子叫顧大鳴,是兩浙一帶人,他笑道:“哈哈是啊,沒想到這么趕巧和老弟在這里見面了。你我當日開封一別后也有些時日未見了。老弟你有所不知,這建州的烈鷹門幾年來在福建一帶是風聲水起,勢力大的很,黑白兩道都要給它幾分面子。特別是掌門季煥,武功了得,為人仗義豪氣。這幾年在江湖上結交不少名門正派和官府的朋友。還有件事呢,兩個月前,聽說這季掌門,特地聯合了一些武林同道,去京西南路一帶鏟除了一個什么承天教的邪教,官府和正派那是大大地贊賞。這不,下個月初五,季掌門的獨生女兒要成親了,這武林各大門派都趕緊湊個熱鬧,來恭賀恭賀,順便也是和季掌門攀個交情!” 那書生問道:“莫非顧大哥也是來參加這喜宴的?” 顧大鳴道:“可不是嘛,我師父上月接到喜帖,趕緊讓我備了禮,喝喜酒來了!” 說得高興,隔壁一桌一個武夫模樣,桌邊放了一柄連環大刀的老者插話:“原來這位兄臺也是來為季千金賀喜的啊,看來這場喜宴真是集結了天下不少豪杰。”說著摸了摸下顎灰白的長須,他繼續道:“各位可知這季千金要嫁的這位少年是何人?” 那書生模樣的人接話:“想必定是這建州城里的名門公子哥吧,季掌門看得上的,定是出類拔萃的人兒”那老者抿嘴笑道:“非也,這季掌門未來的女婿并非建州人士…” 茶攤西北角的一張桌子邊,一個帶黑紗斗笠的瘦削身影獨自坐著喝茶。她看似不在意旁桌的對話,卻字字聽得清清楚楚。她此行的目的,也是為烈鷹門而來,但不是為了向季掌門賀喜,而是為了送他歸西。林寒初自逃出均州城之后,只覺天下之大舉目無親,她無依無靠,卻背負著父親的血海深仇。她思來想去,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替父親報仇,當日叛教之后,嚴亮已歸順烈鷹門,多半與季煥同在建州城內。所以她不管千難萬險,一定要來建州,想盡一切辦法,報父仇。另外,她無論如何也想要見一見那個人,把話問清楚。問他為什么那么狠心,將十多年的情誼踐踏如此。 她一路上東躲西藏,身邊帶的碎銀銅錢早已用盡,只能走走停停,靠打些雜活來換取些吃喝用度,這才花了快一個多月時間才入福建。這日剛好來到建州城外,便在茶攤聽到季煥之女要辦喜事的消息,邊心下盤算著改如何借機混入季府報仇。 正欲起身趕路,只聽那老者接著說:“這位少年其實與當日攻打襄州承天教也有莫大的關系。這位齊少俠膽識過人,在邪教里隱姓埋名十多年,為了替父報仇。他和季掌門里應外合,一舉殲滅了邪教,殺了林擎這個魔頭。季掌門能將愛女許配于這樣一位少俠,正是天作之合啊。”說罷眾人紛紛叫好。 林寒初腦中嗡的一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卻清清楚楚地聽見那老者說的正是望亭師兄。原來他不但來了建州,加入烈鷹門,還要娶季煥之女為妻。似一步步都已精心安排。林寒初將杯子往桌上一擲,扔下兩個銅板,轉身就走。她要去見他,一刻不等。 *** 季府,酉時。六月初的傍晚,天色澄亮,晚霞橫臥于天邊,襯得整個建州城大街上的屋墻好似染上一層嫣紅,徒增幾分喜慶。林寒初在來季府的路上,看到大街上已經貼了捉拿自己的告示,于是換了發型和衣服,在嘴唇上貼了兩片小胡子,喬裝成一個打雜小廝模樣。季府這幾日很是熱鬧,離六月初五還有兩天功夫,前來賀喜的客人,送禮打雜進進出出絡繹不絕,她便輕而易舉混在其中偷偷進了季府。 她順著送禮的人群先是到了大堂,看見季煥正和幾位道賀的江湖人士寒磣。她想這里人多眼雜,絕非行刺的好時機,不如先摸清季府的地形,找合適的機會。她于是偷偷溜到大堂后面,順著走廊往東走,穿過一個邊門,又往北。沒想到這季府幾進幾出著實富庶,走了三個院子還沒有到頭。突然聽到后面又對話聲音,她趕緊推開邊上一個房間的門,看里面黑漆一片并無旁人,她推門而入,躲到門后。 只聽見那兩個人說:“這大小姐的喜服都已經改了好幾日了,才拿過來,這鄧裁縫真是越老越不利索了。也不知道這是在給建州城的季大小姐做嫁衣呢,如果出了岔子,他不知道有幾個腦袋夠頂。”邊上一個丫頭應和到:“jiejie說的是,我趕緊給大小姐送過去吧。”林寒初聽見說話聲似乎漸漸遠離,才稍稍松了一口氣。輕輕推門走了出去,正準備合門離開,突聽到背后有人沖他喝到:“站住,你是誰?” 林寒初僵在原地,那個聲音她很熟悉,正是齊t望亭。沒有想到她剛進季府,就被他逮個正著,這是不是老天在捉弄自己?可她不想躲,因為她來這里的目的就是為了見他,她有一百個理由要質問他,又何須躲呢?大不了他像對她爹爹一樣,一掌打碎自己的天靈蓋。 林寒初慢慢轉過身,毅然抬頭,毫無遮掩地看著這眼前的“陌生人”。他們還是這樣相見了,在這仇人的宅子里。齊望亭看到她,先是吃驚,又迅速掩飾起內心的復雜情緒。緩緩說道:“師妹,別來無恙啊。”林寒初面無表情地盯著這雙俊美的眼睛,但她已經看不到過去那些令她安心的東西了,剩下的,只有一灘深不見底的黑色,一動不動。 探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