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她心思一花,齜牙咧嘴笑得猥瑣。 魏盛妤早就覺得后背有人盯得牢,這會子一轉頭,正對上馮肴。她登時冷下臉,狠狠白了眼馮肴,暗道這屠夫當真沒分寸。 她心中嫌惡,拉下了棺木前的薄簾。 六月天熱,尸身放不了太長時間。到底相識一場,吳阿四心中過意不去,積極地忙前忙后,又是選喪葬地,又是幫著尋人前來相送。 等入了夜,靈堂前也像模像樣地支起了些小桌子,上面擺著些酒菜。在座的幾乎都是吳阿四的街坊四鄰,與蘇家一行人不過打過個照面,聽了她們的遭遇。全都仗義前來,說要幫著守靈。 有魏盛妤和許應書在靈堂前忙碌著,阮程嬌端了些吳阿四做的素菜往客棧廂房送去。 “主夫怎么樣?”他低聲問著出來的崔成。 “情況不是很好。” 崔成嘆息著搖搖頭,整整好幾個時辰,躺在床上的顏昭都不曾動過。 他想盡了一切法子,就是候在房里的書鈺也說干了嗓子。鳳君似是壓根聽不見,只怔怔地望著窗外。 可在國之大事面前,這樣的情深也只能被放在一旁。 他們二人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夜更深的時候,書鈺也堅持不住,到隔壁闔眼睡了過去。天地寂寂,除去靈堂前昏暗的白燈籠,也就只有顏昭廂房里那一盞油燈還微弱的亮著。 崔成守在他房外,走廊里臨街的窗半開著,恰恰好能瞧見靈堂前的動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又輕又緩的腳步繞過崔成,只聽著吱呀一聲門響,廂房里剛剛還亮著的燭火驀地被人吹滅。 黑夜里,再細微的動靜都會被無限地放大。 顏昭卻不想搭理。 他哭腫的眼里早就沒了淚水,唇瓣干的發裂,只靜靜地看著窗外。 床邊有腳步頓住,他沒有反應。有人替他蓋上了被子,他也沒有反應。直到發中的木簪被人抽下。 “不許碰!” 這是妻主留給他的,男郎的聲音干澀,一把握住木簪的另一邊,像是被氣急了的小貓,甚至等不到來人放手,想也沒想便一口咬了上去。 暗夜里分辨不出人影,四處都是烏泱泱的黑。 他咬得狠,被咬的人卻沒有縮手。直到那滿袖的紙灰味里有淡淡的冷香傳來。 正用勁的男郎一怔,睜大了眼瞧著身前站著的人影。 她不說話,顏昭也沒有開口。只顫抖著手輕輕地,試探著抱住那仿佛泡沫幻影的人。 “妻主……” 流干了淚的眼眶漸漸濕潤起來,他神情卻是帶著笑意,“你來接我了,對不對?你瞧,我有乖乖等你。” 生離死別,從來都不是愛人之間的距離。 顏昭閉上眼,溫順地窩在她懷里,“妻主,你就帶我走吧。” 第59章 入夜 “江遠。” 元蘇輕輕嘆了口氣, 用手抬起他的下巴,微弱的月色里,男郎面容憔悴, 唯有那雙眼閃著異樣的神采。 她頓了頓, 問他,“肚子餓不餓?” 噯? “妻主……” 顏昭一愣,搖頭,抱著她腰身的手臂收緊, “我不餓!” 他看過話本,死后現身之人都是有心愿未了。陛下定是擔憂他不吃不喝, 才會在夜里出現,若是他應了她的心愿。 陛下……陛下就會化作一縷青煙, 再也抓不住, 握不到。 “我也不渴。” 他把臉捂在她懷里,聲音悶悶地,“我只是想跟妻主在一起, 永遠永遠。” 只要他許的愿望足夠永久,說不定陛下就能留下來。 顏昭素來不信鬼神之說,可今夜里, 男郎的心卻格外的虔誠。 或許是他的執念,抑或是他的妄想。 陛下身上暖暖的,紙灰味也越來越淡。顏昭又驚又喜,傻傻地抬起眸子,彎唇想與她笑笑。 干裂的唇卻先有了血氣,顏昭毫不在意地抿抿唇。 在夜里時間一長, 周遭的事物反而越發清晰。 元蘇心中輕嘆,手上用了巧勁, 輕輕松松掙脫開顏昭抱在她腰間的手臂。轉身才要從桌案上拿了茶水過來。 “妻主!”坐在床上的男郎卻已經駭到了極致,想要起身去追她,腿腳還疲軟著,撲通一聲就重重跌到了地上。 撲簌簌的淚珠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他根本不覺得痛,只心急想要捉住她的衣擺。 元蘇微愣,心似是被拉扯著,聲音都澀了幾分,“我在。” 她設想過這一場假死,京中會是怎樣的群魔亂舞,也想過如何用這一場意外徹底地將大晉中那些居心叵測之人一網打盡,將帝位牢固。 卻唯獨不曾想過,她的夫郎會這樣難過。 他明明是清冷端方的公子,就算是失了憶喜歡黏著她,也不該這樣情深。 可白日里他落下的淚,想要追隨她去的死志。 無一不是他的情,他的心。就像是一張網,密密地將她攏在其中。 “我不走。”元蘇伸手扶起哭成淚人的顏昭,溫聲低低安撫著他,“我只是想替你取杯水來。” “真的?”躲進她懷里的男郎明顯有所懷疑,他抽抽噎噎地用衣袖抹干淚珠,重新抱緊她,“妻主,你別走,我不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