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你醒了?” 正忙著用洗凈的小樹枝攪著米粥的顏昭抬眸,他并非不善廚藝,只是這里的條件有限,好不容易在另外兩個茅草屋里尋了這些小米,就想著熬成粥替阮程嬌補補氣力。 他面上還有不知什么時候沾上的灰塵,只有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最是清亮。 阮程嬌坐起身,僵硬地點了點頭。 “你剛剛才退了燒,定然會口渴。”顏昭深深吸了口氣,用剛剛的瓦片盛了些熱水給他,“米粥馬上就好,一會你多吃些補補氣力。” 阮程嬌沉默地接過瓦片。 那一點水波里清晰地倒映出他散發的模樣,他抿了抿唇,一口喝下潤嗓。 他也的確是沒有多余的氣力,等顏昭又盛了煮好的小米粥來,強忍著霉味,一股腦咽進肚里。 過往行軍之時,他吃過許多不能吃的。像是樹皮,抑或是這樣發了霉的食物。 他身子比一般男郎強了不少,顏昭卻是不同。 阮程嬌止住他要喝米粥的動作,“別喝了,我一會去河里捉些小魚。” 他穿上已經干透的衣裙,站起身往門外走去。臨踏出門時,腳步又頓住。 外間已是陽光明媚,暖和地曬在阮程嬌面上。 “你……”他遲疑了片刻,低道,“為什么不問?” 第55章 前路 問…… 他能問什么? 顏昭抬眼, 面容平靜地看向阮程嬌。 他明明什么話都沒說,但那雙眸子里的淡漠,卻讓阮程嬌冷不丁地生出些懼意。 他像極了元蘇。 阮程嬌抿唇, 不再詢問, 轉身大步朝外。 天朗氣清,寬闊的河面波浪推著波浪,萬馬奔騰地流向不知究竟的遠處。 他找了個趁手的木枝用腰間的短劍削尖,將衣裙的擺角掖好, 朝著岸邊緩步走去。 河流湍急,待一波一波拍打到岸邊時, 反倒漸漸平靜。 幾尾小魚搖頭晃腦地在淺水中游來游去。許是這里許久不曾有人煙,魚兒并不十分警覺, 十分悠然自得地浮起潛下, 吹著泡泡。 阮程嬌氣力還沒怎么恢復,好在他常年習武,眼疾手快的功夫還在。沒多久, 他身后就多了幾尾奄奄一息的小魚。 過往在軍中,這些捕魚收拾魚腹的活計都是元蘇在做。有她在,就是再惡劣的情況, 阮程嬌都能被照顧的很好。 如今他親自做起這些,還有些生疏。磕磕絆絆地將那些不能吃的魚鱗刮干凈,又把魚腹里好好清洗了一番,阮程嬌用洗凈的木枝將幾條小魚分別串好,又留了兩尾提在手中,往茅草屋走去。 屋里的火正旺, 他先是把串好的魚架起來烤在火上,又把那兩尾魚放在顏昭洗凈的破瓦罐里煮著魚湯。 他手下不停, 顏昭也沒閑著。去早前尋到小米的那個茅草屋里又翻騰了一遍,還真給他發現了一小罐鹽。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不過,誰會把這么大的一罐鹽留在這?顏昭稍稍用指尖蘸了些放在嘴里,又確定了一遍,的確是鹽。 但很快他的眉心就微微皺起。 跟早前那些放壞了的小米不同,這罐子藏得更為隱蔽,也不知是不是靠近河岸的關系,罐子里的鹽還有些結塊,顯然是受了潮。可即便如此,鹽有多貴重,幾乎無需再言。 尋常百姓也不會留下這么大一罐鹽不帶走。 他抱起罐子回到原先的茅草屋里,遞給阮程嬌,“你瞧這個。” “這是……鹽?” 阮程嬌一愣,顏昭點頭,“我在想會不會和之前的——”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脫口而出道,“官鹽!” 雖說渝北的李太守已經上了折子言明官鹽船只沉沒,但官鹽打撈卻還未有消息。按理來說,那么多的官鹽裝在麻袋里,就算落水也不會很快溶解。水運司若是及時打撈,是可以將損失減到最小。 但昨夜水運司莫名大火,暗衛也不曾傳來京都的消息。 顏昭沉默了片刻,低道,“她們莫不是要私吞這批官鹽?” “有可能。”阮程嬌細細將前后線索捋了一遍,與他分析道,“我猜李塵定是利用這次沉船,把打撈出來的官鹽挪為私用買賣來大量斂財。不然她也不用火燒水運司這么大的手筆,火勢越大,那些記錄才會干干凈凈,毫無殘留。” “那她豈不是早有預謀。”顏昭心里咯噔一下,輕聲道,“我聽妻主提及,這三年渝北的稅收幾乎占大晉錢庫的五分之一。我猜李塵定是以朝廷的名義先高額征稅,不顧民生。導致渝北百姓對朝廷生出怨言,而早前那個書生娘子的死更是一個導火索,激化了民怨。百姓無力反抗,就只能尋著時機動手。” “不錯。”阮程嬌點頭接道,“就像我們早前分析那樣,能引起朝廷重視的,便只有大案。所以官鹽運輸才會出了問題,這樣也能解釋為何那些暗中動手的百姓能做的人不知鬼不覺,極為隱蔽地避開水運司的監管。” “是李塵,她布局三年,等的便是這一刻。” 顏昭眉心緊皺,“我不明白,為什么她要等三年才動手。看王雨和吳阿四的反應,對于朝廷的怨念已是深重。早動手豈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