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余光里,躺在茅草堆上的阮程嬌面色酡紅,唇色更是艷麗。 顏昭眉心一皺,輕手輕腳地靠近些,方察覺出不對。阮程嬌是武將,以她的身手,定會在自己醒來的那一瞬間睜開眼有所戒備。 而不是像現在,沉沉睡著。 他小心地伸出手在她鼻息間探了探,眉頭皺得更加明顯。 阮程嬌多半是著了涼,這才生病發熱。 顏昭忖了忖,試探地拉起昏昏沉沉的阮程嬌,才要將她扶上木床歇著。誰料阮程嬌卻已經沒什么氣力,整個人幾乎都壓在了顏昭身上。 這是他除了陛下,頭一回跟其他女子靠得這般近。 顏昭心中不安,生怕這情形被誰瞧見。手上下意識一推。卻又被那不同尋常的觸感唬了一大跳。 剛剛他一直拘著女男有別,一雙眼只看著她的臉,并不曾細細打量過只穿著中衣阮程嬌。 這會意識到不對,方沉下心來。順著指尖的方向看了過去。 半露的衣領,隱約可見一馬平川的胸膛。 聽聞這世間也有女郎是這樣的,顏昭暗暗尋著借口,畢竟阮程嬌與陛下自幼就在一處生活,又在軍中那么久,怎么可能…… 他忙腳亂地將人在木床上安置好,又往地上快要熄滅的火堆里添了些干柴和茅草。 阮程嬌的中衣沒有脫下來徹底烤干,這會子似是在身上套了個略有些發硬的軟綢。該顯的,不該顯的全都清清楚楚。 顏昭便是不曾刻意去瞧,也發覺其中的不對勁。 他沉默了下來。拋開所有的可能,那唯一不可能的此刻便成了事實。 陛下知不知道此事?阮程嬌為什么要隱瞞此事? 他搞不清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只要阮程嬌藏得好,以陛下的粗心程度,倒真有可能從未注意過此事。 要不然陛下也不會一直都惦記著要給阮程嬌娶夫。 顏昭想到這,心里莫名咯噔一下。阮程嬌不能娶夫,若到時候陛下執意指婚,可不是要害了書鈺。 但他也不好明晃晃點出阮程嬌男扮女裝一事,畢竟大晉從未有男子為官的先例,此事說起來罪犯欺上,搞不好還會讓阮程嬌丟了性命。 他昨夜才救了自己一命。 顏昭一時兩難,只得下定決心,等此次回宮必要把書鈺送回府去,再讓娘盡快給書鈺定下親事。 他皺起的眉心不曾舒展,又念及阮程嬌畢竟是個男郎。 先是尋了自己的手帕在河邊浸濕搭在阮程嬌額頭,又在屋里尋了個破了一半的瓦罐,仔細地涮洗了好幾遍,才接了些河水放在火堆上,認真照顧起阮程嬌。 如今再看,若不是先入為主,散了發躺在木床上的阮程嬌分明就是男郎,俊美又病弱。 就是顏昭,也忍不住生出些驚嘆。 有這樣的美人在側,陛下竟一點兒都沒發覺,還真是木訥。 不過也虧得陛下過去不醉心風月,不然如今伴在陛下身側的,又怎么會是自己。或許在更早的時候,就應該是阮程嬌了吧。 他胡思亂想著,明知是不可能,心底卻隱隱酸澀難受起來。 不管怎么說,陛下對阮程嬌總是有所不同的。或許就連陛下自己也沒發覺,她與阮程嬌有多合拍,多默契。 過往阮程嬌是女子,陛下自是沒什么反應。若陛下發覺了這個真相之后呢? 那么她還會這樣一心一意地對待自己嗎? 還是說阮程嬌最終也會入宮? 他驀地止住思緒,不敢再想。陛下是他的妻主,卻也不只是他的妻主。 不,或許,或許阮程嬌并無此意。要不然,他怎么會一直瞞著陛下。 顏昭稍稍松了口氣,才要將阮程嬌額上的手帕再換一遍水。 就被躺在床榻上的人一把握住了手腕,“師……師姐。” 阮程嬌的聲音有氣無力,迷迷瞪瞪地喚著。也不知他夢見了什么,神情那樣哀傷。 顏昭從他掌心里掙脫開,先是重新浸濕了手帕搭在阮程嬌額頭,又用一片洗凈的破瓦小心地裝了些熱水,一點點沾在阮程嬌干涸得快要裂開的唇。 “師姐……”阮程嬌還犯著迷糊,嘟嘟囔囔說了幾句。 顏昭靠得近,細細分辨了好一會,才聽出他的意思。登時愣在原地,心中的那一分僥幸也碎成了渣。 原來阮程嬌并非沒有動情。 那這樣一來,只要等陛下發現,她們就會…… 瘋長的酸澀似毒,狠狠拉扯著他壓在腔子里強裝平靜的心。他不能去想她抱著旁人的神情,更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顏昭捂住臉,落下的淚珠似是要穿成一股線,難過地無以復加。 外間的天色越來越亮,顏昭哭過一回,盡管心緒難平,終究還是抽抽噎噎地又去附近拾了些柴火。無論如何,他都欠阮程嬌一個救命之恩,照顧他也是天經地義。 等搭在阮程嬌額頭上的手帕換了第五次時,躺在木床上的男郎總算退了燒。 阮程嬌是被一股米粥的味道慢慢喚醒,睜開的雙眼。 他微微側臉,瞧著不知去哪尋了些小米的顏昭,再看自己掛在木架上的衣裙,登時回過神來。